第13章
收到家里转来的钱，不止5万，爸妈一共转了6万元，还在备注中说：不要亏待自己，1万是给你的零花钱。
米蓝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却挤不出半滴眼泪。她感觉这件事已经突破了自己28年的原则，接近底线了。
原来自己生活中的原则就是：不要撒谎，诚实。这也是小时候家里给的规则教育，做人要诚实。
而随着这几年的经历，米蓝发现诚实在有的时候会被人们看作是傻，于是，她把诚实调整为不伤害家人和朋友。这就是底线。
现在，为了向爸妈要钱，她已经撒了一个大谎，虽然这钱是自己的，但毕竟是交给爸妈的购房款。
而是否伤害了他们，真不好说。她也不敢想，要是爸妈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恐怕真的是要生气的，这算伤害吗？如果他们不知道，这就不算伤害吧？
她在心里反复掂量，反复地说服着自己，最后她发现，这纯粹就是自欺欺人。
上班的时候，她闷着头不出声，很快就引起了同事的察觉。小于是个新人，还在实习期，来到馆里才一个月，整天像个百灵鸟，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已经被主任叫去训过几次了。但00后就是特别“抗揍”——脸皮厚，无所谓。这几天下来，她发现了米蓝有心事的样子，于是趁没人来借书，便捅了捅呆坐在那儿的米蓝。
姐，你这几天怎么啦？
没怎么啊。
病了？
没有，好着呢。
那就是有心事，家里的？还是自己的事？
小于快人快语，米蓝不肯承认。对同事，尽量保持距离，馆里的人都已经适应了米蓝的这种处事方式，但小于刚到，她活力十足地要了解，或者说好奇心作祟，想找答案。
米蓝摇了摇头，不想继续回答她的追问。但小于不这么想，她开始组织自己的语言，讲自己的理由：
姐，你别骗我了，这段时间你都没读那些喜欢的推理小说，那本东野圭吾的新小说，《沉默的巡游》，是吧？都没读到10页，你还说没事。
哦，这确实是事实。《沉默的巡游》，很喜欢的伽利略系列，书一到后就被自己取来先睹为快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也只能将此书暂时搁一边了。有时候上班无事可干，想翻翻这书，但脑子会莫名其妙地去想如何还债的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没什么大事。米蓝想让小于住口，但小于说话的欲望岂是轻易能浇来的？
姐，你知道吧？我特别喜欢你，你给别的人都不一样，我刚来就觉得你特别亲近，主任都说让我多向你学习，你得带带我，今年2个实习生只能转正1个，你说我该怎么做才有机会留下来。
留下来干吗？
姐，你是有编制的，不知道我们的苦。现在我们大学毕业就是失业嘛，在外面打工也不稳定，我是本地人，很想找个安稳的工作，这多好，事少，环境好，女生在这儿真的挺不错的。我先留下来，我妈说了，就让我在这儿先干着，有机会可以考编。
果然，对于有的人来说，人生的尽头就是考编，上岸。
但有的人，永远看不到岸，她想到了黑隽，大学毕业后在成都的5年，捊捊心路轨迹大概就是：
摆脱北方老家的村庄，留在南方城市发展——寻找工作机会，努力想扎根下来，但太卑微——一个小错没能把握纠正机会，陷入泥滩——没有家庭或其他人的帮助，一个人的虚荣心和盲目的自信让自己越陷越深——失去为人做事的底限，被无良网贷和自己的无知付出惨痛代价——失去理智，放弃生命......
一个人如此快速地走完自己的人生，途中是有多么的痛苦和无奈。
姐，姐......
小于还在喋喋不休，米蓝觉得自己耳朵都被她吵疼了，于是她说：要不，你借我点钱，一万两万的都行。
这招果然奏效，小于胡乱说了两句自己是月光族，就再也不吭声了。
下班后，米蓝没有急着回家，因为黑隽那台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想先处理这些电话和信息。于是，她来到图书馆附近的一家几何书店，这里座位舒适、宽敞，她叫了一杯咖啡，又点了一份小蛋糕，虽然平时晚餐都不吃碳水，但这几日让她觉得生活太苦了，必须吃点甜的来安慰一下自己。
今天来的短信集中出现了几个陌生的贷款公司名，她心一慌，难道还有更多的债务，没有那个本子上？得问问黑隽怎么回事。
喂，今天收到几个催债短信，你的本子上没有记录。
哦，那个不用管，不用还。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处理完所有债务，你都不得“安宁”吗？
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短了说不清楚。
那你就说来话长吧，我听着，有的还，有的不用还，这样我会被搞糊涂的。
好，你收到的是哪几个？说给我听听。
米蓝看着黑隽的那台手机，照着念起来：有时光D、小分期、易D乐，还有个乐乐D，一共4个。
那不只，还应该有2、3个，这些都是超高息，我当时不清楚，贷的时候也没细看合同条款。第一竺是那个乐乐D，我借10000元，分期2年，24期，每期还850元，年化率相当于翻倍，100%以上，而且放钱时他们只给了我8500元。这个俗称砍头息，我的借款单上是10000元，但他们要扣掉1500元的手续费。
你真是疯了，这种钱也答应。
我不疯怎么会成这样？黑隽怼了一句，然后继续说：
后来我在论坛上搜，发现有砍头息的这几家投诉很多，借款数额大的人在打官司，有的赢了，也不用付后续的钱了，但我这个金额太小，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大家抱团商量，不还了，好象有的公司已经换了名字，重新开张，有的或者跑路了，找不到了。现在收到的这些短信，是有的公司群发的信息，他们还想能多收回一点算一点，反正也不可能找到我。这种信息不仅我的手机能收到，跟我经常通话的那些人也会收到，都是他们通过我的手机通话记录拉出来的单子。
那你不怕别人知道了？
我还怕什么？就算我是老赖吧，我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无德无能的老赖。
米蓝又回到那个根本的问题：那如果不还的话，你不是也不算清算完结，同样去不了那地方啊。
这些钱你真的不用管，它不影响我去安宁处，我也不想你花冤枉钱，听我的，好吗？
米蓝答道：好，今天我先把所有的网贷提前结清，我借到钱了。
黑楠半晌才回答：我知道的，谢谢，米蓝。
米蓝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却挤不出半滴眼泪。她感觉这件事已经突破了自己28年的原则，接近底线了。
原来自己生活中的原则就是：不要撒谎，诚实。这也是小时候家里给的规则教育，做人要诚实。
而随着这几年的经历，米蓝发现诚实在有的时候会被人们看作是傻，于是，她把诚实调整为不伤害家人和朋友。这就是底线。
现在，为了向爸妈要钱，她已经撒了一个大谎，虽然这钱是自己的，但毕竟是交给爸妈的购房款。
而是否伤害了他们，真不好说。她也不敢想，要是爸妈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恐怕真的是要生气的，这算伤害吗？如果他们不知道，这就不算伤害吧？
她在心里反复掂量，反复地说服着自己，最后她发现，这纯粹就是自欺欺人。
上班的时候，她闷着头不出声，很快就引起了同事的察觉。小于是个新人，还在实习期，来到馆里才一个月，整天像个百灵鸟，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已经被主任叫去训过几次了。但00后就是特别“抗揍”——脸皮厚，无所谓。这几天下来，她发现了米蓝有心事的样子，于是趁没人来借书，便捅了捅呆坐在那儿的米蓝。
姐，你这几天怎么啦？
没怎么啊。
病了？
没有，好着呢。
那就是有心事，家里的？还是自己的事？
小于快人快语，米蓝不肯承认。对同事，尽量保持距离，馆里的人都已经适应了米蓝的这种处事方式，但小于刚到，她活力十足地要了解，或者说好奇心作祟，想找答案。
米蓝摇了摇头，不想继续回答她的追问。但小于不这么想，她开始组织自己的语言，讲自己的理由：
姐，你别骗我了，这段时间你都没读那些喜欢的推理小说，那本东野圭吾的新小说，《沉默的巡游》，是吧？都没读到10页，你还说没事。
哦，这确实是事实。《沉默的巡游》，很喜欢的伽利略系列，书一到后就被自己取来先睹为快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也只能将此书暂时搁一边了。有时候上班无事可干，想翻翻这书，但脑子会莫名其妙地去想如何还债的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没什么大事。米蓝想让小于住口，但小于说话的欲望岂是轻易能浇来的？
姐，你知道吧？我特别喜欢你，你给别的人都不一样，我刚来就觉得你特别亲近，主任都说让我多向你学习，你得带带我，今年2个实习生只能转正1个，你说我该怎么做才有机会留下来。
留下来干吗？
姐，你是有编制的，不知道我们的苦。现在我们大学毕业就是失业嘛，在外面打工也不稳定，我是本地人，很想找个安稳的工作，这多好，事少，环境好，女生在这儿真的挺不错的。我先留下来，我妈说了，就让我在这儿先干着，有机会可以考编。
果然，对于有的人来说，人生的尽头就是考编，上岸。
但有的人，永远看不到岸，她想到了黑隽，大学毕业后在成都的5年，捊捊心路轨迹大概就是：
摆脱北方老家的村庄，留在南方城市发展——寻找工作机会，努力想扎根下来，但太卑微——一个小错没能把握纠正机会，陷入泥滩——没有家庭或其他人的帮助，一个人的虚荣心和盲目的自信让自己越陷越深——失去为人做事的底限，被无良网贷和自己的无知付出惨痛代价——失去理智，放弃生命......
一个人如此快速地走完自己的人生，途中是有多么的痛苦和无奈。
姐，姐......
小于还在喋喋不休，米蓝觉得自己耳朵都被她吵疼了，于是她说：要不，你借我点钱，一万两万的都行。
这招果然奏效，小于胡乱说了两句自己是月光族，就再也不吭声了。
下班后，米蓝没有急着回家，因为黑隽那台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想先处理这些电话和信息。于是，她来到图书馆附近的一家几何书店，这里座位舒适、宽敞，她叫了一杯咖啡，又点了一份小蛋糕，虽然平时晚餐都不吃碳水，但这几日让她觉得生活太苦了，必须吃点甜的来安慰一下自己。
今天来的短信集中出现了几个陌生的贷款公司名，她心一慌，难道还有更多的债务，没有那个本子上？得问问黑隽怎么回事。
喂，今天收到几个催债短信，你的本子上没有记录。
哦，那个不用管，不用还。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处理完所有债务，你都不得“安宁”吗？
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短了说不清楚。
那你就说来话长吧，我听着，有的还，有的不用还，这样我会被搞糊涂的。
好，你收到的是哪几个？说给我听听。
米蓝看着黑隽的那台手机，照着念起来：有时光D、小分期、易D乐，还有个乐乐D，一共4个。
那不只，还应该有2、3个，这些都是超高息，我当时不清楚，贷的时候也没细看合同条款。第一竺是那个乐乐D，我借10000元，分期2年，24期，每期还850元，年化率相当于翻倍，100%以上，而且放钱时他们只给了我8500元。这个俗称砍头息，我的借款单上是10000元，但他们要扣掉1500元的手续费。
你真是疯了，这种钱也答应。
我不疯怎么会成这样？黑隽怼了一句，然后继续说：
后来我在论坛上搜，发现有砍头息的这几家投诉很多，借款数额大的人在打官司，有的赢了，也不用付后续的钱了，但我这个金额太小，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大家抱团商量，不还了，好象有的公司已经换了名字，重新开张，有的或者跑路了，找不到了。现在收到的这些短信，是有的公司群发的信息，他们还想能多收回一点算一点，反正也不可能找到我。这种信息不仅我的手机能收到，跟我经常通话的那些人也会收到，都是他们通过我的手机通话记录拉出来的单子。
那你不怕别人知道了？
我还怕什么？就算我是老赖吧，我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无德无能的老赖。
米蓝又回到那个根本的问题：那如果不还的话，你不是也不算清算完结，同样去不了那地方啊。
这些钱你真的不用管，它不影响我去安宁处，我也不想你花冤枉钱，听我的，好吗？
米蓝答道：好，今天我先把所有的网贷提前结清，我借到钱了。
黑楠半晌才回答：我知道的，谢谢，米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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