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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间有味

    深夜的凉风徐徐的吹,夹杂着海边咸咸而又潮湿的气息,浪涛轻轻,亲吻沙滩。

    女子轻盈地走在沙滩上,沙沙的脚步声被海浪吞噬,天边星星眨眼,又隐于苍茫夜色中,天上飘过一朵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芒,夜黑的更像一堵墙了。

    黑影趁着夜色上岸,阴沉沉的犹如魔影一般。

    “就你自己?”

    “就我自己。”女子开口:“你也只有一个人。”

    黑影点点头不置可否,毕竟做这种任务,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但这个女子不同,不像要去执行任务,反而像是外出接一个亲戚一样心如止水,宗郸有些好奇,但没有开口,因为他已经执行过许多次任务,对于“剑鞘”而言,他们的想法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况且像她这样的“剑鞘”,千年前,他见过。

    想到那个女子,他变得沉默下来,心中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察觉到什么,在女子面前一闪而逝,彻底融入了脚下的黑暗。

    女子感受了一下自身,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自嘲的笑笑,摇摇头,扭身朝着远方灯火阑珊处走去。

    她从地上捡起一个贝壳,小侄女儿不是一直嚷嚷着让小姨带她来海边嘛,以后恐怕是不行了,明天就托人给她送过去好了……

    身后沉闷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疏疏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沙滩上滑行。

    她扭头看去,发现竟然是一个人!窸窸窣窣,朝前爬行,飞到这里好像已经用完了他的所有力气,在沙滩上留下不长的距离后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原来是越境来的人蛇,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尤其是在两百年前,那时候她还是没有出生,爷爷总喜欢讲那个年代的故事,穷凶极恶的人蛇,初出茅庐的仙子,狭路相逢,谋财害命……随着新政的推行,偷渡过来的人蛇身份得不到北天庭的承认,被天兵天将发现抓住后直接打杀,这才慢慢地少了许多,这个人蛇选择今天泅渡风暴海,想必就是等明天城主大典的时候混入城中,然后谋个生计吧,可惜,新安城的新城主云桓是个坚定不移的风派人士,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渡,当真是胆大包天。

    她冷笑一声,仿佛已经看到此人命不久矣,便不再操心他,转身就走,行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站在那里犹豫起来。

    夜里海边的风都是凉到了骨子里,小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再看那人,仍然保持力竭昏迷的模样,静静地趴在沙滩上,冰冷的海水舔舐着他的肢体,他好像感觉不到,完全没有反应。

    被风暴海的海水泡一夜,即使是神躯,第二天也会难受的紧,她将贝壳放进口袋,咬紧牙关拖着人蛇回家。

    这里距离她家并不近,足足五里地那么远!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想法,一个是这人怎么那么重,另一个就是幻月功法怎么不修身体力量啊!

    陆剑云并不重,一百二三十斤的样子,换算一下就是一石多粮食的重量,她拖行地十分吃力,主要是因为重心不好确定,就像拖行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哪怕只是百十斤的女生,断片了之后也需要两个人去抬,因为喝醉了的人并不会配合你,方便你的用力……陆剑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女子把他拖进家的时候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把人蛇在屋子里一丢就不再管他,喝了口水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常娥醒来,迷迷糊糊的找水喝,发现地上那人竟然还没有醒,心里顿时一阵后怕,还好自己先他一步醒来,否则他先醒来的话会做些什么都是未可知的事!

    庆幸之后就是后悔,真是多管闲事,给自己添麻烦不是?常娥看着地上的人蛇,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帮他吧,自己今天就走了;不再帮他吧,他一个人在北天庭又活不下来;交给官府倒是一个好法子,但那样自己昨天夜里岂不是做了无用功!?这样是万万不行的。想了半天也纠结半天,还是没想出好办法,索性不管他了,把他抬到床上后就出门做早饭去。

    陆剑云是在半个时辰后醒的。他没有声张,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木质楼房,香风红帐,约摸是个女孩子的房间,梳妆台上的脂粉奁印证了他的想法,桌子上还放着早餐,青菜,豆腐,白粥,摸了一下,还有余温。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陆剑云感动的想。素不相识,也能做到这种地步,自己绝对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陆剑云拉开椅子坐下,满怀感慨地大快朵颐,白粥不热,却让人热泪盈眶;青菜太咸,估计是盐放多了,但并不影响陆剑云感激涕零……的喝了几杯茶水。

    常娥捂着独自推门而进,定然是昨天凉风吹多了,搞得刚刚做好早饭就匆匆跑到厕所。推门进去后却惊呆了,自己的饭菜已然不见了踪影,连菜渣都没留下,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坐着,悠哉地喝着茶水!

    常娥都要气死了,大喊一声:“你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我好心好意的将你从海边捡过来,你怎么偷吃我的饭!”说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到光可鉴人的碗筷就更心酸了,嘴一撇差点哭出来,“真真真……真的都吃完了啊!”

    陆剑云脸色一沉,坏了,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先入为主地以为是给自己准备的,眼下产生了误会,把别人的饭吃了,只有赔给人家了。

    “你别哭啊,我赔你就是了。”见到恩人要哭,陆剑云焦急地说道。

    不说还好,一说女子更来劲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赔?你那什么赔,那是我用最后的积蓄买的彩神豆腐,一口没吃呢,你全给我吃了!你……”她想说你一个刚来的人蛇怎么赔,做工两天才能挣来买豆腐的钱,可那时候自己已经不在这儿了啊!一想到这儿就更难过了,埋怨的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陆剑云没说话,默默的拿出泡面,撕开调料包倒进去,加入开水。红烧牛肉面很给力,片刻就有香味传来。

    香味止住了常娥的哭泣,她看着眼前奇特的碗,内里是黄色,外表却是红色,捧在手里却又像纸一样轻盈,倒入热水之后香气四溢,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她不懂这种奇特的纸怎么能装开水,而且上面的“白象”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白象神灵做的吃食吗?还是说这个人蛇是白象神?

    她好奇地研究着手里的东西,纸上没有法力,却能装开水,简直是闻所未闻!还有他一身奇装异服,带着兜帽的衣服,像麻布却比麻布更加舒服透气的裤子,既不是南北天庭的服饰,也不是地府的黑袍,跟世界树那边的法袍也大相径庭,倒是跟“神戏团”里的打扮很像,再结合他变戏法似的拿出吃食,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是一个变戏法的人蛇。

    “可以吃了。”陆剑云看到她对着泡面发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常娥学着陆剑云的样子揭开盖子,扑面而来的便是令人窒息的香味,有模有样地打开叉子,怎么用倒是无师自通,挑起面,吹一吹,呲溜入口,又抽噎起来。

    是不是不合口味啊,可……挺好吃的啊!陆剑云心想,不会是烫到了吧,那可太笨了!

    “太好吃了!”常娥含糊不清的说道,随后就大口吃起来,给陆剑云整不会了,这是真的好吃到哭了,安慰她道:“慢慢吃,还多呢!”说完又泡了两桶。

    “对了,那菜特别咸,你吃了恐怕得喝好多水。”陆剑云说起刚才的青菜,心有戚戚然。

    常娥不以为意,“我知道啊,我要走了,不舍的浪费,把剩下的盐巴全放进去了。”

    这个理由让陆剑云哑口无言,忽然想到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就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常娥。”

    陆剑云哪会想到眼前如此平凡普通的女子就是嫦娥,“噗”的一声,一口泡面喷的哪儿都是,让陆剑云连连道歉。

    常娥只觉得这个人可恶极了,刚生出来的好感又消失殆尽,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如此浪费,真是暴殄天物!

    “你是嫦娥?”

    “对。”

    “你怎么会是嫦娥?”

    常娥不乐意了,说:“我爸姓常,我叫常娥,怎么了!?”

    陆剑云回过神来,问道:“哪个嫦,哪个娥?”

    “经常的常,女我娥。”

    “哦。”陆剑云心说那没事了,原来只是同名不同姓啊,这里的人玩的真花,起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六,与之相比自己就没那么多的奇思妙想,简直愧对了九年义务教育以及大学的培养,除了吹牛的本领比他们厉害,其他方面好像都不怎么滴。

    “对了,我叫陆剑云。”陆剑云说道。

    常娥点点头,没再搭话,两人又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泡面上。

    两炷香后,餐桌上摆满了泡面桶,常娥不愧是节俭达人,汤水都不愿浪费,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此刻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圆圆的肚子问陆剑云这碗怎么办,可以用水洗吗?她知道这样的动作不太雅观,但这又有什么,自己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丢掉就行,一次性的。”陆剑云摇摇头说。

    常娥觉得这么好的碗丢掉未免太可惜,卖到书塾那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对了,这里是哪里?”吃饱喝足,正是安逸放松的时候,这个时候再抛出自己的问题,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北天庭,新安城。”常娥说,一顿饭吃完,才想起来这人还是偷渡过来的呢,可他也不像官府说的那样,膀大腰圆,目露凶光,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人呐!举手投足间反而像书塾里的学生,不经意间就有书卷气息流露出来。

    这是肯定的,要知道陆剑云才刚刚觉醒不久,第一次飞升之前的记忆大半都没有觉醒,身体内占据主导地位的还是在蓝星上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记忆,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没有沾染上社会上的风气,可不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学生嘛!

    “你初来乍到,许多东西不懂,北天庭对你们这种……嗯,不大体面的人,不太友好,你暂且在这里住下,就说是我远房亲戚,反正我就要走了,这个院子留给谁都是一样。”常娥开始为陆剑云出谋划策。

    “好。”陆剑云点头同意,初来乍到,入乡随俗,不能一昧的按照自己的那一套做事,听得进别人的建议是最重要的,尤其是这种本地人的建议,通常情况下都能省很多事。

    “要搬家啊,重行李我来搬,不瞒你说,我可会干活了!”陆剑云打包票说道,一觉醒来,出了仙力依旧干涸外,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不灭金身在神界依然强悍霸道,更何况他昨天受的都是表面伤势,今天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其实是陆剑云闲不住,老实说,做黑户进入一个世界,这个体验是前所未有的,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心里热烘烘的,迫不及待的出去逛一逛。

    “不,不用。”常娥甩甩手说道,想了想又改口:“嗯嗯……那你跟我来吧,有些东西我确实不想搬。”

    两人收拾好桌子后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在常娥的指挥下,陆剑云把院里一箱箱道具搬到新安城内一处正在张灯结彩的府邸里面。

    说是道具,其实多是木头,石头,或者是精巧的机关,大致扫了一下,陆剑云不感兴趣,就没开口问这是什么。

    大件儿来来回回搬了六趟才搬完,还有些许零碎的道具,彻底忙完的时候已经正午时分,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骨碌碌红光转,其实白天不用点灯笼,但是看起来就是喜庆,这就妥了,五彩缤纷的绸缎拉起来,熙熙攘攘,盛况空前。

    城主上任是大事,典礼上的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云府管事在此坐镇,发号施令,排兵布阵,表演人员彩排了几遍,勉强达到了要求。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者过来,问了问管事情况,管事一脸严肃,说:“城主放心,都办妥当了。”

    老者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说:“这些道友颇为不易,酬劳可不能少,你取些神晶来,先付一些与他们。”管事点头说我这就去办。

    ……

    从云府出来,常娥已经饿的不行,泡面美味是美味,但并不能提供做工消耗的能量,她还没有达到原形境,还不可以辟谷,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不争气的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管事刚刚给了她一袋红神晶,约摸二十多个,真的是特殊时期啊,像往常来说,自己一年也只能挣到这么多,常娥从布袋中摸一个出来,咬了咬牙,一扬下巴说:“走,请你吃酸辣粉!”

    这里的酸辣粉并不是蓝星上的酸辣粉,而是新安城的特色美味。是食神、灶王爷因地制宜,一同研制出来的食物,将云椒,神苕粉融合在一起,放入半朵曲兰花,浇上滚烫的热油,撒上葱花,放入一两片牛肉,吃上一口,酸酸辣辣的,好吃到灵魂出窍……别说吃一口了,就连听到名字都要唇齿生津!

    百味集做的酸辣粉更是一绝!做饭的师傅乃是食神的弟子,虽然不知道在三千弟子中排行第几,但总归是食神的弟子,大家都说百味集的酸辣粉好吃这就行了,吃的人趋之若鹜,价格也就被哄抬了上去,一碗酸辣粉都要五十神晶,也就是说一块红神晶不多不少,只够买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