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展台

    搭建展台有很多细节都要着实地准备。就连展台边上观众休息区的凳子也需要专门去厂家去看一趟。客户的几个员工和老崔沈琪徐可一起去了工厂。客户里边有一位姓闵的科长，他明显脑袋灵光也有口才，长相也一表人才，举手投足很有绅士风度。沈琪表现得格外活泼，很积极地一直在中心位，青春靓丽，吸引了全体的目光。

    按照日程，各个部门开始陆续进入展馆开始正式搭建。场地里大车轰隆隆开来开去，带起许多尘土，每个人都戴起了口罩。闵科长也在场督导，他经常带着徐可去工人那里沟通，现场像是一个大蚁巢，蚂蚁们在里边不停地搬东搬西地穿行。

    忙碌了七八天，展台大概的框架搭起来了，于是下班的时候沈琪积极地鼓动闵科长他们去一起吃饭放松一下。徐可不想去，太累了，而且沈琪她们也没叫她，她就自己径自回家了。

    第二天，徐可照常在各处忙碌，偌大的展台，台前台后好多地方都有各种问题要沟通，一会这个叫她一会那个叫她。沈琪到了下午才出现，一副睏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小李也出现了，他一直微低着头，脸上有些苦恼的表情。后来，听一个嘴快的同事讲，小李跟沈琪好像闹别扭了。徐可顾不上琢磨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快又被叫走去辅助沟通了。

    妍秀出现了，她是宋的女朋友，她比宋大了七八岁，妆容精致，衣着时尚，显得漂亮又有活力，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的。平时他们俩经常坐在后台的指挥部里，看起来像是树枝上并排待着的两只小鸟。宋偶尔会出来在各处转转看看，他不太和徐可说话，一次徐可偶然站在他旁边，听见他和小李说：“不太敢搭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李就陪着苦笑一下。

    展台初具规模了，工人们忙着爬上爬下在桁架上安装灯具、安装天幕上的假的白云、给展台刷漆、铺地面、甚至在展台中间栽了一颗树。是真的树，用大车运来的，因为是南方树种，怕在北方会凋零，树上缠了导管给树滴营养液，“刚来就打点滴，这树也怪可怜的”，徐可想。

    但是没时间让她伤春悲秋，工作比之前更忙碌了，几乎每个人都来找她问这问那，她经常一两句话就得解决一个问题，事无巨细满场跑。而且每天吸进尘土导致她过敏了，口罩下的脸有些红肿，她也只能坚持。到了离开场倒数一两天的时候，整体上完成了大概九成，只剩下一些细节需要修饰，略微有了些空闲。

    闵科长和老崔坐在道具箱上，徐可坐在他们后边的一个道具箱上。听见闵科长在对老崔说某某去北冰洋旅游去了，极光很好看之类的。

    有一些细节的手工活需要大家一起弄，小李坐在徐可旁边，边干活边问：“徐姐你还没成家吧？不想成个家吗？”徐可半低着头边摆弄手里的活儿边说：“我这个人，可能是有点感情洁癖，你懂吗？感情洁癖这个词？”这时小李被叫走了，说是展台后边的设备室有些问题需要他去解决。

    正式开场那天，徐可实在撑不住了，头疼乏力，就请假了。第二天再去，只见现场华灯照耀，光鲜亮丽，展台上的展品锃光瓦亮，听小李说昨天韩国的大老板来了。徐可这天穿了西服裙装皮鞋。而闵科长等人也都换上了全套西装，在各个位置接待来客。沈琪一般都是下午才出现，看来她完全不在乎小李了，因为她总是跟其他男人在一起聊天。

    徐可解决完现场的事一转眼看见沈琪已经坐在宋的旁边了，跟宋说了一句什么，他俩放声大笑，沈琪还娇嗔地用小拳头捶了宋几下。像这样活泼随和的女孩，根本不用愁没有男人。“人家年轻漂亮，随便找一大把，像自己这样年纪大的女的没啥市场了”徐可想。

    展馆里到处人潮涌动，别的展台也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招徕观众，隔壁展台每隔一小时就会播放热烈的舞曲，远远看见长着拉美面孔的帅哥美女在表演拉丁舞，身材都超好，徐可趁别人不注意，偷跑了五分钟去隔壁展台跟前看了一会，舞曲一停就赶紧跑回来。下班路过别的展台，看到很多男的有老的有年轻的都举着专业的摄影器材挤在一起给模特拍照，模特穿的都比较暴露，在各种各样的展台前搔首弄姿摆出各种造型任拍。

    第二天还是前一天的重复，徐可轻松多了，没有之前那么忙，就在展厅各处踱步闲逛。累了就去观众席的靠凳那里靠一靠，这个靠凳的设计理念是坐起来不可以太舒服，因为展厅需要客流量，如果大家觉得坐着很舒服就都不想走了，客流量会受影响，所以设计的高度要高一些，徐可这样的身高如果不想勉强爬上去走光，就只能靠着站着。刚站了一阵，看见闵科长西服革履地走过来了，徐可还以为找她去沟通，就往前走了两步，闵科长问她在韩国哪个学校读的书，现在的工作形式等，又闲聊一会就走开了。

    他去伺弄场地中间的那颗树去了，徐可也跟了过去。这棵树刚来的时候还是生机勃勃的满树的绿叶，待了四五天明显地绿叶都有点蔫，而且陆续有叶子凋落，工作人员就要把落叶捡起来扔掉。闵科长弯腰去调整树干上的导管，让营养液滴得更顺畅一些。这个场景，让徐可觉得他还挺温柔的。

    撤展的那天，大家又都换上了工装，徐可继续在各个位置奔忙，中间有一刻她一抬眼，望见二楼突出的小阳台上，宋正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着她，她抬手对他挥了挥，他也马上对她摆了摆手。她就又去接着忙去了，这是徐可最后一次见到他。

    中间的树被连根刨起，这时它的叶子很多已经枯黄了，像一个早衰的老太太，被七八个工人吆喝着装上了大车开走了，徐可在地上捡了一片它的落叶装进了衣服口袋，做个纪念。

    项目算是结束了，回到办公室，老崔把一摞工钱交给徐可，并跟她道了谢，相互摆手道了再见。徐可没好意思当面点钱，但是回到家数钱的时候发现，有一张居然是假钞，可能老崔没有发现，徐可没办法只好撕掉扔了。

    老崔再次联络徐可是在两个月以后，说是要在广州办展，邀请她去，徐可推脱说已经正式就职别的公司了，不去了，因为灰尘过敏太难受了，不太想再遭那个罪了。

    徐可又搬家了，她想体验一下胡同生活，而且平房区租金便宜一些。在这里住的好处是逛街方便，马路两边有很多的小商店、杂货店，往南走几条街就到了长安街，可以在宽阔的长安街边散步走到王府井、天安门广场。她经常在街边买些吃的带回家吃，省得在狭小的房间里做饭了。后来有一天晚上九点多，忽然有人敲外边的铁门，徐可问：“谁呀？”没人回应，又敲，徐可来气了，大声叫道：“不认识！”对方不敲了走了。后来徐可想明白了，是不是有些龌龊的男人知道这里住着女的，想歪了。

    隔壁顾老爷子几乎是个盲人，不全盲，有光感，但看不清。他孤身一人，一辈子没老伴，吃低保。有时在门口遇见了，他会说起他小时候如何苦，说他九岁就自己寻死过，挂墙上的大钉子上，没死成，后来就“凑合活着呗”，他说道。他还有个“女朋友”来看过他，坐在门口的方凳上，眼睛滴溜滴溜转了一会，让老顾给她充了电话费，就走了。老顾还有个老朋友经常从天津来看他，一周来一趟，他俩一起做花卷做菜吃，闲聊天。后来徐可见到了这个天津人，长的矮胖，也是半盲人，但是比老顾看的稍微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