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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动荡不安的日子

    我丈夫的宣传队每天忙的不亦乐乎,那段时间大家看起来都很亢奋,经常发生很多出人意料的事。

    我丈夫所在的值班连也是,他是少数派,有一天晚上有消息说场部要来一些人解救什么人。

    值班连副连长郭文宝私下里给我丈夫的战友甘志平说:“今天晚上你值班的时候,如果他们到了要搞什么动作,你就向李伍娃进攻。”

    甘志平是个山东人,是很讲义气的一个人,他知道我丈夫是从来不会伤害谁或者想清除谁的,他们是弟兄一样的战友,他当时没有和领导争辩,但他内心很清楚,是不会向我丈夫进攻的。还好,那晚我丈夫也的确没有做什么事,他也就交了差,后来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和我丈夫说了。

    有时他在家里和我说这些事情,我说:“你们听到一点消息就瞎哄哄,不自己去思考,不能他们说是黑的你就说是黑的,说是白的你就说是白的......”我一天天的看他折腾着,心里有些好笑。

    我们两人因为阶级立场和个人经历不同,在这件事情上无法达成共识,我考虑问题会想的多一些,但他想的很简单,就跟着大家一起瞎折腾,常常我都说他们这些做法是太愚蠢。

    我丈夫在1968年秋天被值班连队开除下放到了农业连队,一同下放的还有一个马团长,一个赵团长,一个张政委,一个杜干部,他们五个人被安排在羊群,我丈夫是组长。

    指导员叫我丈夫去放羊,我丈夫说:“我没放过羊不懂放羊,如果放羊期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者羊跑掉吃了庄稼地,这些责任我都不承担。”

    指导员就答应:“不要你承担,你只管去放羊。”

    我丈夫就在羊群一起放羊放牛放马。

    那时候物资很紧缺,原本定量每家给到的供应就不给我们了,连蔬菜都没有,靠着我丈夫的一些老乡和朋友分给一点凑合过日子。

    我丈夫也会去附近的生产队买,因为他在一连待过,那些人知道我丈夫是个好人,所以愿意帮助我们,叫我们缺什么就去买就行了。

    有一天,来了几个人把桌椅还有洗脸架子都搬走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办法,我有个四川老乡叫黄菊花,也是才结婚没多久,就在前一天还来我家,说她家里没有油,我大方给她倒了大半缸子。后来知道她是清楚这些人要来我们家的,但没有告诉我,我们还是老乡,那会每人一个月的计划油就是一缸,想着我就那样给她倒了大半缸,她居然没有提醒我,我就很愤懑,所以说人的心是猜不透的。

    有一次单位要分过冬的猪肉,那些肉一块块摆在我家的桌上,我去买肉的时候,看到那么漂亮的书桌变成了脏兮兮货架,心里特别难过。

    买好肉我就往回走,一路上泪一直是在往肚中流,我想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啊,快走到家的时候,我腿软的都迈不开步了,因为我腹中有胎儿,我不能倒下。

    推开门把肉放在案子上,跑到床上去坐下眼泪总算是敢流下来了,但强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我们隔壁是托儿所的大班,大班的阿姨是高院长的老婆,也姓张,是个很积极的人,害怕她听到哭声去告状,说是不是我不满意啊,如果她汇报了要把我拉去问的话,我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只能忍着趴在床上默默的哭泣,一直到天快黑了,我丈夫要下班回来了,我才鼓起劲起来准备晚饭。

    我还是办法把家布置的像个家的样子,我们用砖和木板搭几个台子做了桌椅,再去商店要来纸箱,把换季的衣物和杂物都装起来,用单身时用的布单盖上,买了点棉线用钩针编织出几块三角形的盖巾,罩上去后看着就像很高级的柜子,所以我们家里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托儿所所长李淑敏和我关系不错,她丈夫也是925的老兵,是四川老乡,她有时间就来串门。

    她看我做针线活就摸着看:“哎呦,你这钩的东西真好看,你咋这么巧啊?”

    我说:“没什么巧不巧的,就是没事就想找些事情做呗。”

    她看看那些所谓的“家具”说:“你们家一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们托儿所里好多来送孩子的人都常说你是资本家家庭出身的,你跟别人不一样的,家里摆设也跟别人不一样。”

    那时候最怕人家说我的出身不好,但我知道李淑敏并没有恶意,于是说:“我们只有老李一个人有工资,钱和布票也就这么多,但再艰苦也要好好过嘛,他们想怎么说怎么说去吧,人的嘴巴长在他自己的身上。”

    等到冬天的时候,我丈夫负责宰羊,这个地方大事都是互相调用人员的,他把天山牧区的维族哈萨克人调下来宰羊,羊群内部会处理羊架子,就是剔过肉的骨头,一只羊的骨头一块钱,是羊群的福利,外人很不容易买到,朋友和邻居就来托我丈夫帮着买,那些宰羊的人就多留一些肉在骨头上,买回去能剔下来好几公斤的肉。

    那会有传言说,二连有名潜伏的女特务,二十多岁,描述的和我很像,听到这些传言我挺着大肚子去找指导员。

    我问指导员:“你说我是特务,我哪里那个本事啊,我大字不识三升,话都说不清楚,我会去当特务吗?”

    他说:“你怎么能说我的不是呢?”

    我说:“我的问题就是家庭出身不好,可我是长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因为没有那个能力我也不会去做,你要有事实有凭据。”

    因为我们都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面对这一波波的指责和脏水我们俩都很淡定。我丈夫人心地善良,他总觉得我不容易很可怜,总是护在我前面不想叫我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