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狐（2）在彼淇梁
（2）在彼淇梁
李阿牛虽然被陶春拉走了，却也没走多远，出了厨房门便坐在树荫底下，将后面的话也听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李阿牛忍不住回头，却正好看到墨隐急急忙忙地将秦艽拉回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感受，迟疑许久，才道：“墨隐姑娘怪胡闹的，秦相公居然任她胡来？”
陶春听闻此言，忍不住气笑了，道：“你懂什么！人家那是……”
李阿牛只听得陶春说了这半句话就刹住，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便催道：“你倒是说啊。”
“这个，你不懂。”陶春只得搪塞道。
李阿牛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道：“我确实不懂得，话说回来呢，墨隐姑娘是老远投奔了秦相公来的，我也知道她是个猫儿成精，但秦相公也不是凡人，你看连波臣这样的一千多年的鱼仙老爷都敬着他，即便是亲表妹，又有婚约，哪里就能把她骄纵到这个地步，这样的女人如何娶得，难怪秦相公……”
话音未落，李阿牛头上便挨了一记重击，他“哎哟”一声，回头一看，却是他爹李大爷。
“我把你这小兔崽子！跟谁学的嚼舌根！这被其他人听见了还了得！”
眼看亲爹气的眼睛圆睁，李阿牛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滑跪了下去，猛地在地上磕头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陶春素来是寡母和亲姨妈护着娇养的，哪见过这样的场景，慌忙地一边拉住李阿牛，生怕他磕头磕坏了，一边又急忙对李大爷道：“大叔，别气了，我和他也是私下玩话，日后再也不敢的！且在这县令府上这样，倒是让主家难堪，罢了罢了！”
“这小子！我改天教训他！”李大爷放了狠话之后，李阿牛总算敢起来了，只是畏缩着不敢抬头，李大爷又断喝道：“你还在这里？离远些歇！开工若来迟了，看我不揍你！”
陶春急忙道：“那是那是，我俩断不会偷懒！我俩断不会偷懒！”
说着，又急急忙忙地拉着李阿牛走出了院子。李阿牛一出院子，又瘫在了墙根。
“哎呀，秦相公还让我对我爹提说媒的事情，我爹这脾气，哪敢呀！”
陶春好笑道：“李大叔脾气虽急，也不至于为这个事骂你，你也到了年纪，想这个也自然。且秦相公既然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阿牛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是好人，你有老婆，你自然白说嘴。”
陶春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只说不出话，眼泪便流了下来。李阿牛一看更急了：“不是，你怎么回事，比秦……比小白脸还小白脸，我不就说了你两句，你，你别哭啊？”
“你这傻子，会不会说话？陶春两次拉你出来救你一命，你说话这样儿戳人心肝。”
波臣也从院内走了出来，看着李阿牛，都气笑了：“你小子幸而知道怕秦相公，不肯与她多说话，不然早被她讨厌死了。”
李阿牛闻言，才想起自己不该提陶春死去的妻子，心里不由得羞愧懊悔起来，急忙对陶春道：“陶兄弟，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我没坏心。”眼见陶春依旧流泪，一时间不由得抓耳挠腮手足无措起来。波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递过去一个帕子，看陶春擦了眼泪，只把方才的话题略去不提，说了些其他的话，也罢了。
李阿牛本以为这事情就此揭过，没想到晚上回了家，他爹便把他叫到跟前，先是给了他一个半儿的鲜肉大饼——原来在齐府里，他便只吃了一半，将剩下一半连带哪一个整的也留给儿子，道：“这是齐府里石姑娘给的，肉馅厚实着，吃半个就饱了，明天还要去做活，若乏了，拿出来就着茶水喝。”顿了顿，又道：
“今个在齐府里，那鱼仙老爷对我说，你陶兄弟十六岁就娶过亲，只是没了，还要再娶。你如今都有十七了，论年纪，你也确实该说亲了。我想着他说的很是。陶大娘和周姨妈托人给陶春再看姑娘，我也叫她们顺带留意着有没有合适你的。你要是有看中的姑娘，也可对我说，我看看行不行——你可老实，别又提起诸葛小姐来。”
李阿牛一开始拿到肉饼自是十分欣喜，听闻他爹说找媒人更是大喜过望，后来听到他爹问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又听他爹提到诸葛晴，一时间便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但又不敢不回，只得喏喏道：“哪里敢想诸葛姑娘，我，我素来也没在村里留意……”
李大爷看着儿子看起来这么老实的样，火气也去了大半，又想起他年幼丧母，无人照拂，自己看顾得也粗糙，娶亲这种事情都需要鱼仙老爷提醒，便也心里触动，怜爱独子之心大起，不由得缓和了语气道：“既如此，你去睡吧，事情有我呢。”
李阿牛答应了一声，去睡了，但又忽然想起这居然是波臣对他爹说的，不由得心里感激起来了，寻思：“我要不要去给鱼仙老爷上个供？但按他素日的样子，又该笑我什么‘郑重其事’了，或者就如我爹与秦相公往来那样，弄点他爱吃的送去也罢了。对了，明日应该下午就能干完活，干完活我跟爹说在集市上逛逛，买些东西……对了，鱼仙老爷素日老光着脚，不如给他买双草鞋？我看尺码可准了，一眼就知道他该穿多大鞋子……”
这样想着，却不知道为何，就忍不住想开去了。
“爹爹说给我找媒人相看合适的姑娘，会找谁……最好要漂亮的，能干活的……墨隐姑娘虽然漂亮又能干活，但她好凶，她这样的不能要……要温柔听话的，齐大小姐真好，就是又能干又漂亮又温柔，但她是县令的大小姐，那轮得到我……石姑娘也是，很爽利又对人很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啊呸反正娶不到她本人，找个模样相像的，年纪再小点的……诸葛姑娘……不能想不能想……狐狸……狐狸……河边的狐狸姑娘……她真的很漂亮，神情也很温柔，人又瘦瘦的……”
李阿牛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入梦，梦中的他也不知道为何来到了河边。而那位狐狸姑娘，果然慢悠悠地，低着头走在桥上。如果是平时，他万不敢上前搭讪；但这一次，他直接走了上去。
“姑娘，姑娘。”
狐狸精姑娘惊讶地抬起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李阿牛急忙道：“我是村东头住的李阿牛，那个，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在看了他好一会之后，却也不回答，只是转身急匆匆要往桥那边的山地走去。李阿牛鬼使神差地追上去，拦住了她，陪笑道：“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我只是见你长久徘徊在这里，怕你没地方住，那个，要不要去我家，我家有好吃的，那个，那个，有鱼，你吃不吃？”
姑娘一看他这样，顿时急哭了，道：“你是哪来的登徒浪子，光天化日的调戏我，你等着，我……”说着低头看看地上，直接捡起了一根小树枝，不由分说去打李阿牛。
李阿牛大吃一惊，眼看就要挨打，却冷不防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树枝，一个熟悉的声音赔笑道：“姑娘，真的对不住，这是村里的朋友，他孟浪了些，但看在他此刻是个梦里的幽魂不知好歹，还请您高抬贵手，真的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李阿牛回头一看，原来是秦艽，她身后还跟着墨隐。墨隐此刻手里居然真拿着一个肉饼，好像是吃着东西就跟秦艽走过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嚯，你这么想着这狐狸，做梦跑来了？还拦着人家？果然梦里迷糊，啥都敢做是吗？”
“我，这……”
李阿牛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然而，门外已是晨光熹微，而他爹，已经在喊他起床出发去干活了。
李阿牛虽然被陶春拉走了，却也没走多远，出了厨房门便坐在树荫底下，将后面的话也听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李阿牛忍不住回头，却正好看到墨隐急急忙忙地将秦艽拉回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感受，迟疑许久，才道：“墨隐姑娘怪胡闹的，秦相公居然任她胡来？”
陶春听闻此言，忍不住气笑了，道：“你懂什么！人家那是……”
李阿牛只听得陶春说了这半句话就刹住，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便催道：“你倒是说啊。”
“这个，你不懂。”陶春只得搪塞道。
李阿牛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道：“我确实不懂得，话说回来呢，墨隐姑娘是老远投奔了秦相公来的，我也知道她是个猫儿成精，但秦相公也不是凡人，你看连波臣这样的一千多年的鱼仙老爷都敬着他，即便是亲表妹，又有婚约，哪里就能把她骄纵到这个地步，这样的女人如何娶得，难怪秦相公……”
话音未落，李阿牛头上便挨了一记重击，他“哎哟”一声，回头一看，却是他爹李大爷。
“我把你这小兔崽子！跟谁学的嚼舌根！这被其他人听见了还了得！”
眼看亲爹气的眼睛圆睁，李阿牛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滑跪了下去，猛地在地上磕头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陶春素来是寡母和亲姨妈护着娇养的，哪见过这样的场景，慌忙地一边拉住李阿牛，生怕他磕头磕坏了，一边又急忙对李大爷道：“大叔，别气了，我和他也是私下玩话，日后再也不敢的！且在这县令府上这样，倒是让主家难堪，罢了罢了！”
“这小子！我改天教训他！”李大爷放了狠话之后，李阿牛总算敢起来了，只是畏缩着不敢抬头，李大爷又断喝道：“你还在这里？离远些歇！开工若来迟了，看我不揍你！”
陶春急忙道：“那是那是，我俩断不会偷懒！我俩断不会偷懒！”
说着，又急急忙忙地拉着李阿牛走出了院子。李阿牛一出院子，又瘫在了墙根。
“哎呀，秦相公还让我对我爹提说媒的事情，我爹这脾气，哪敢呀！”
陶春好笑道：“李大叔脾气虽急，也不至于为这个事骂你，你也到了年纪，想这个也自然。且秦相公既然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阿牛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是好人，你有老婆，你自然白说嘴。”
陶春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只说不出话，眼泪便流了下来。李阿牛一看更急了：“不是，你怎么回事，比秦……比小白脸还小白脸，我不就说了你两句，你，你别哭啊？”
“你这傻子，会不会说话？陶春两次拉你出来救你一命，你说话这样儿戳人心肝。”
波臣也从院内走了出来，看着李阿牛，都气笑了：“你小子幸而知道怕秦相公，不肯与她多说话，不然早被她讨厌死了。”
李阿牛闻言，才想起自己不该提陶春死去的妻子，心里不由得羞愧懊悔起来，急忙对陶春道：“陶兄弟，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我没坏心。”眼见陶春依旧流泪，一时间不由得抓耳挠腮手足无措起来。波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递过去一个帕子，看陶春擦了眼泪，只把方才的话题略去不提，说了些其他的话，也罢了。
李阿牛本以为这事情就此揭过，没想到晚上回了家，他爹便把他叫到跟前，先是给了他一个半儿的鲜肉大饼——原来在齐府里，他便只吃了一半，将剩下一半连带哪一个整的也留给儿子，道：“这是齐府里石姑娘给的，肉馅厚实着，吃半个就饱了，明天还要去做活，若乏了，拿出来就着茶水喝。”顿了顿，又道：
“今个在齐府里，那鱼仙老爷对我说，你陶兄弟十六岁就娶过亲，只是没了，还要再娶。你如今都有十七了，论年纪，你也确实该说亲了。我想着他说的很是。陶大娘和周姨妈托人给陶春再看姑娘，我也叫她们顺带留意着有没有合适你的。你要是有看中的姑娘，也可对我说，我看看行不行——你可老实，别又提起诸葛小姐来。”
李阿牛一开始拿到肉饼自是十分欣喜，听闻他爹说找媒人更是大喜过望，后来听到他爹问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又听他爹提到诸葛晴，一时间便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但又不敢不回，只得喏喏道：“哪里敢想诸葛姑娘，我，我素来也没在村里留意……”
李大爷看着儿子看起来这么老实的样，火气也去了大半，又想起他年幼丧母，无人照拂，自己看顾得也粗糙，娶亲这种事情都需要鱼仙老爷提醒，便也心里触动，怜爱独子之心大起，不由得缓和了语气道：“既如此，你去睡吧，事情有我呢。”
李阿牛答应了一声，去睡了，但又忽然想起这居然是波臣对他爹说的，不由得心里感激起来了，寻思：“我要不要去给鱼仙老爷上个供？但按他素日的样子，又该笑我什么‘郑重其事’了，或者就如我爹与秦相公往来那样，弄点他爱吃的送去也罢了。对了，明日应该下午就能干完活，干完活我跟爹说在集市上逛逛，买些东西……对了，鱼仙老爷素日老光着脚，不如给他买双草鞋？我看尺码可准了，一眼就知道他该穿多大鞋子……”
这样想着，却不知道为何，就忍不住想开去了。
“爹爹说给我找媒人相看合适的姑娘，会找谁……最好要漂亮的，能干活的……墨隐姑娘虽然漂亮又能干活，但她好凶，她这样的不能要……要温柔听话的，齐大小姐真好，就是又能干又漂亮又温柔，但她是县令的大小姐，那轮得到我……石姑娘也是，很爽利又对人很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啊呸反正娶不到她本人，找个模样相像的，年纪再小点的……诸葛姑娘……不能想不能想……狐狸……狐狸……河边的狐狸姑娘……她真的很漂亮，神情也很温柔，人又瘦瘦的……”
李阿牛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入梦，梦中的他也不知道为何来到了河边。而那位狐狸姑娘，果然慢悠悠地，低着头走在桥上。如果是平时，他万不敢上前搭讪；但这一次，他直接走了上去。
“姑娘，姑娘。”
狐狸精姑娘惊讶地抬起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李阿牛急忙道：“我是村东头住的李阿牛，那个，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在看了他好一会之后，却也不回答，只是转身急匆匆要往桥那边的山地走去。李阿牛鬼使神差地追上去，拦住了她，陪笑道：“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我只是见你长久徘徊在这里，怕你没地方住，那个，要不要去我家，我家有好吃的，那个，那个，有鱼，你吃不吃？”
姑娘一看他这样，顿时急哭了，道：“你是哪来的登徒浪子，光天化日的调戏我，你等着，我……”说着低头看看地上，直接捡起了一根小树枝，不由分说去打李阿牛。
李阿牛大吃一惊，眼看就要挨打，却冷不防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树枝，一个熟悉的声音赔笑道：“姑娘，真的对不住，这是村里的朋友，他孟浪了些，但看在他此刻是个梦里的幽魂不知好歹，还请您高抬贵手，真的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李阿牛回头一看，原来是秦艽，她身后还跟着墨隐。墨隐此刻手里居然真拿着一个肉饼，好像是吃着东西就跟秦艽走过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嚯，你这么想着这狐狸，做梦跑来了？还拦着人家？果然梦里迷糊，啥都敢做是吗？”
“我，这……”
李阿牛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然而，门外已是晨光熹微，而他爹，已经在喊他起床出发去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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