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雷霆蔷薇
“你应该也清楚，你的这枚核心，跟别的不一样。”
陈武清一边跟李暮雨说话，一边指挥助手们忙前忙后。
原本空空如也的案台旁边，很快便放满了一大堆设备。
“这核心生产得早，功能也比较落后，但却是常规核心。”陈武清忙活了半天，确认准备工作接近尾声，便从李暮雨手中接过核心。“通用功能非常全，又很容易升级改造，这回重新捣鼓了一下，能比其他人的好使不少。”
“......”李暮雨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陈武清指尖的金属球。
“核心配有特殊算法，会检测你的身体状况，还有一些个行为习惯。”陈武清寻了个玻璃皿，将核心置于其中仔细清洗。“简单来说，佩戴时间越长，核心就越懂你。委员会考虑继续给你用，这也是个重要因素。”
“明白了。”李暮雨轻轻点头，没有更多的表示。
两人闲聊的功夫，前置工作已然就绪，李暮雨便脱掉上衣，呈大字型躺在平整的案台表面。在陈武清的指挥下，工作人员连好监护设备，给李暮雨的胸口消了毒，随后才将核心装进植入设备里。
“雨薇把它给我的时候，直接一簪子杵进来的。”李暮雨嘀咕了一句。
“当时都火烧眉毛了，她哪儿顾得上这些，能塞给你就不错了。”陈武清点下一个按钮，植入设备便开始预热。“现在有条件了，操作肯定要规范，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嗯。”李暮雨只是随口吐槽，闻言便也不再吭声，安静盯着天花板。
植入工作并不复杂，无非是将设备插进体内，将核心置于适当的位置而已。整个过程相当顺利，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李暮雨还没能仔细体会，便被告知工作已经结束。在创口表面抹了些药，他贴好纱布穿上衣服，马不停蹄地参与到测试环节中。
在陈武清的操控下，核心的功能被激活，异样的体验也随之降临。李暮雨蓦地醍醐灌顶，周身被莫名的感觉笼罩，仿佛脑中突然多了个功能区，又好像这片区域很早之前便已经存在。待他集中起注意力，用意识接触这片区域，便感受到了澎湃的信息流。
所谓接触难以描绘，既非“看见”亦非“听见”，更像用意识直接触摸，与灵能内视有些相似，却又有种难言的微妙差异。李暮雨无师自通，很快掌握了基本操作方法，顺利连上了研究院的服务平台。伴随着一声轻响，陈武清手边的指示灯亮起，显示器上迅速浮现出大量数据。
“不错，还挺灵，都没跟你说怎么弄呢。”陈武清露出赞许的笑容。
“嘿......”李暮雨咧开嘴角，随即垂下了眼睑，将精神集中于体内。
作为国际科研殿堂，研究院的库藏庞杂，资料犹如星海般纷繁，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头疼，至于无处不在的安全限制，则好似无质无形的空气墙，令权限不足的访客寸步难行。然在核心的帮助下，李暮雨却像坐上飞船，于漫天星海之中自由跃迁，甚至能借助内置的精尖设备，准确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星辰。
李暮雨走马观花，随手翻阅了几篇资料，只觉信息宛如奔腾江河，澎湃地灌入自己的意识中，犹如钢印般直接刻在大脑皮层表面。体味着前额的酸胀感，他识趣地放弃了阅读，随后又忽然间心血来潮，找到接收电视信号的端口，迅速调出《世界真奇妙》所在的频道，一袭性感套裙的郁歆便投映在视网膜上。
“操作记录全程留痕，你的状态也会备案。”
陈武清轻触键盘，输入了一串指令。
桌上的投影仪便随之亮起，直接共享了李暮雨的视界。
显示器表面也映出几行提示，尽是核心持有者的身体指征。
“心率上升。”
“多巴胺分泌增加。”
“雄性激素分泌增加。”
“......”
李暮雨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关掉接口，悄悄退出了服务平台。此时的他终于明白，那天在存放核心的密室里，白石桥在听到游云蕊的消息后，为何没有直接动用核心的力量，愣是用笨法子吭哧吭哧地查半天了。
“看着运转挺正常，应该没啥问题了，去凝结修罗印吧。”望着面不改色的李暮雨，陈武清将笑意憋了回去，迈步朝实验室门口走去。“核心里面自带说明书，你有空可以自己摸索，不明白的再问我们。”
离开核心植入的作业区域，一行人走向大楼的更深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以后，来到一间更狭窄的密室。
“得准备会儿，你先坐那儿，翻一下数据库。”陈武清抬起右手，指向一把金属座椅，外形与电椅有几分相像。“里面有雷印的修行感悟，找出来稍微熟悉熟悉，尽量别耽误时间。”
“你们说的寻求道路，就是这样的体验啊......”李暮雨启用核心，很快找到相关资料，发现里面尽是前人的亲身体验。“道路已经定好了，激活大脑你们能搞定，我要做的就是寻找自我咯？”
“说得轻松，这玩意儿一开机，三环里面一套房。”陈武清右手拍了拍身旁的机器，左手拎起一支药剂晃了晃。“还有这种药，院里现在就十二支，失败一次就白搭一支，后面的人都未必够用。”
“妈耶......”李暮雨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你成长到现在这一步，寻找自我应该不算难。”对于现在的李暮雨，陈武清倒还算放心，见状笑着宽慰一句。“你条件不错的，这回又有人帮忙，等会儿争取一次过，如果最后还有余力，可以尝试对修罗印进行二创。”
“二创么......”李暮雨闻言眯起眼睛。
“相信我，你可以。”陈武清笃定地说道。
“嗯，那我试试。”李暮雨面色郑重地回应。
得益于泠雨的环境，李暮雨在被绑之初，修为一度火箭式飙升，灵元期以后虽然有所放缓，自身实力却也一直在稳步提升。可自打回国以后，他的修为便陷入停滞，近半年以来几乎未能寸进，若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晋级，恐怕再过个三年五载都未必能成功。
放眼烈阳共和国，异能者接近二百万，灵元期以上大约百分之六，健在的修罗境只有一百来位。这些绝顶高手之中，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十多个人，曾经在晋级时成功实现修罗印创新。李暮雨看过相关资料，很清楚这项成就的含金量，如今望着忙前忙后的专业团队，他的内心也没来由地兴奋了起来。
一段不算长的时间后，研究院诸人准备完毕。
关云给暮雨递了一颗胶囊，以及一个模样古怪的头盔。
“这是灵能动员剂，可以刺激你的身体，让灵核跟灵元兴奋起来。”关云搬了个圆凳，坐到李暮雨旁边。“给你输的这些液，有放大感官用的，有激活大脑区域用的。还有这机器，可以模拟场景，方便你凝结修罗印。”
“嗯。”李暮雨似懂非懂，随意地点了点头。
“静下心来，好好感受。”陈武清准备完毕，又取来好几片口服药，示意助手喂给李暮雨，随后请姬月站到机器旁边。“什么时候灵能不受控制，在身体里面乱窜了，你就告诉我们。”
李暮雨依言照做，将头盔扣在脑袋上，闭起眼睛将感力内敛，待感觉到莫名的燥意，则适时出声提醒场间诸人。关云看了眼监护仪器，确认李暮雨的描述与数据吻合，便与陈武清和姬月一齐按下不同的开关。
伴随着略显沉闷的嗡鸣，室内诸多设备齐齐运转。
输液泵的电源也同时接通，澄清的药液缓缓流动起来。
……
这是片银白色的海洋。
一朵朵浪花澎湃翻卷。
是一道道奔腾的闪电。
李暮雨慢悠悠睁开双眼，见前方有条狭长的云桥。
“这就是所谓的模拟场景么？”
李暮雨扬起脑袋，见头顶有金属球飞旋闪耀，正是先前植入体内的核心。待他颔首审视体表，发现腠理之间淡绿升腾，滚滚翠雾于身边袅袅盘旋，凝成近乎实质的可视壁垒，应是其体内灵能的具象化。双脚踩在云桥边缘，孤影孑立的青年极目眺望，隐隐可见彼方有一座云台，其上似是矗立着某样东西。
“过去就行了吧？”
在直觉的感召下，李暮雨本能地踏上云桥，面朝着彼方的云台走去。云桥两侧惊涛拍岸，不时有狂暴的闪电来袭，撞在核心释放出的光膜表面，眨眼之间便被削减大半能量，再与那道淡绿壁垒纠缠湮灭，待残余的雷威落在他的身上，便只剩疼痒参半的阵阵麻痹。
李暮雨有种感觉，倘若自己的修为再进一步，灵能壁垒也将会更加坚固，足以完全隔绝闪电的能量。只是眼下有核心保护，这点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他也就干脆无视那股麻痹感，昂首挺胸地继续向前方迈步。孤独的青年畅通无阻，一路走到了云桥中段，周围也随之出现新的景象。
那是两块巨大的棱镜，悬在云桥的左右两侧。
表面映着不同的画面，皆是记忆深处的过往。
那是多年前的午后，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攥着快要融化的冰棍，视线前方是叔爷宽大的背影。尽管是第一视角的画面，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却笃定自己在笑，笑得天真烂漫。
“这是我，曾经纯真的我。”
李暮雨嘴角轻扬，抬起右臂五指竖掌，周身翠雾便随之起舞，化作悦耳的春雷喷向云桥之外。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右侧的棱镜绽开裂纹，继而有温和的气息外溢，化作沁人心脾的碧蓝光华，被他头顶的核心尽数吸收。
“喔......”
光华被吸收的同时，美妙的感觉自核心传来，与李暮雨的大脑产生共鸣。体味着淡淡的舒适感，他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很快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投向云桥左侧的棱镜。
那是小学的校门口，他抓着冰冷的栏杆，目送叔爷的背影渐行渐远。其时旭日冉冉东升，在他眼里却是一片惨红，落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泛起滴血般的恐怖视觉，照在半枯半荣爬山虎表面，令整座学校都染上了一抹诡谲。
“这是我，曾经怯懦的我。”
李暮雨没有笑容，表情却也不算难过，有种历尽沧桑后的释然。他抬起左臂五指竖掌，一道惊雷便尖啸飞出，将左侧的棱镜轰成碎片，便有略显污秽的气息外溢，化作浑浊的蓝光被他头顶的核心吸收。
“噫......”
光华敛没同时，不算美妙的感觉接踵而至，令李暮雨不自觉皱起眉头。起初是断断续续的阵痛，兼有几欲作呕的反酸感，过得片刻慢慢得到缓释，继而有种苦去甘来的畅快，料是污秽被核心尽数净化，只剩最为纯粹的能量与养分。
李暮雨口吐浊气，略微平复了心情。
待他继续向前走去，便看到了更多棱镜。
那是初中的时候，他与唐威见义勇为，为了帮助被霸凌的孩子，跟一群小混混大打出手的场景；那是高中的时候，他坐上奢华的轿车，随刘建光参加上流聚会，笨拙应付着高端社交的场景；那是安治局的谈话室里，他掏出齐筱雅被骚扰的证据，还有一沓尚未投递的举报信，逼迫油腻的中年人认怂赔钱的场景；那是刚上大一的时候，他跟高年级学生闹矛盾，却无端迁怒好心调和的班长，把无辜的小姑娘臭骂一顿的场景；那是四年前的盛夏，他穿着新买的正装，来到胡桃街的{流光指纹}公司，踌躇满志地踏入社会的场景；那是两个月后的秋天，刚刚懂得赚钱不易的他，为了块八毛的小小优惠，跟菜贩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那是身陷泠雨之初，他与唐威途经某处山麓，撞上被恶犬逼入绝境的林彤欢，旋即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的场景；那是废弃的工厂里，他因为心中的一念之仁，刚打算放过受伤的裴荡，却被对方恩将仇报捅伤手臂的场景。
“正直的我，机敏的我，意气风发的我。”
“笨拙的我，市侩的我，内心阴暗的我。”
“胆小的我，自私的我，拎不清楚的我。”
“不管好坏，这都是我。”
李暮雨快步前行，眼中未见丝毫迷惘，亮紫色雷球不间断地射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裂声，云桥两侧的棱镜逐个破碎，外溢的蓝光汇成飞旋涡流，被头顶的金属球开怀豪饮，也让他的情绪在正负两极之间摇摆。
固守着灵台的清明，李暮雨努力稳定心神，加快步伐朝彼岸狂奔。随着时间的推移，雷霆之海的浪涛愈发澎湃，轰得他龇牙咧嘴步履蹒跚，而另外几块更庞大的棱镜也相继浮现。
那是暴雨倾盆的下午，他和唐威站在血泊中，将手中横刀合力举向天空，又狠狠斩向林九郎后颈的场景；那是葳蕤的青草间，他毫无征兆地出刀，贯穿一个女孩的咽喉，随后朝怒目圆睁的屈贡走去，用刀刃抵住对方喉咙的场景；那是摇摇欲坠的厂房里，他为了保护柳琴和彭肃安，不顾危险地扒住石猿的手肘，毫无保留地释放雷能的场景；那是之后的每个日夜，作为青藤掌门人的他，一次次搭救陌生的失踪者、一次次冲在战斗最前线的场景；那是深邃夜空之下，他躺在枯黄草甸表面，紧握着韩晴温热的手掌，深情倾诉着内心渴望的场景；那是昏暗的审讯室里，他左手握着纤细的雷弧，右手抓着周允媚的头发，狞笑地发泄着心中恨意的场景；至于那最最醒目的场景，则莫过于那座战火笼罩的小寨，以及那片充斥着血腥的黎明天空。莫过于那道身着白裙、眉心画着殷红的朱砂点、用空灵的嗓音述说着临别之言、最终在他怀里停止呼吸的倩影。
“无论幸运的恩赐，还是痛苦的曲折，都是命运的馈赠。”
“我所走过的道路，定义了过去的我，造就了如今的我。”
遥想不久以前，每当回忆起那道倩影时，李暮雨还会抑制不住心悸，可如今却只剩一抹纯粹的平静。他的背后腾龙飞舞，呼啸地冲向云桥之外，撞碎了那些巨大的棱镜，衔着耀眼的碧蓝光华钻进头顶的金属球。
伴随着能量的注入，李暮雨的双腿开始战栗，险些失去平衡跌落云桥。待他强行稳住身体后，则见上方的天穹訇然中开，旋即有硕大的镜面破云而出，一幅宏伟的画面也随之浮现。
那是如血的夕阳之下。
他站在高耸的石台上。
接受顶礼膜拜的场景。
画面消失的同时，镜面也绽开蛛网。
化作一场碧蓝色的雨，淅淅沥沥地坠落苍空。
在令澎湃的雷海归于平静的同时，也让那枚飞旋的金属球喝了个饱。
“呼......”
李暮雨吐了口浊气，越过不再狂暴的雷海，很快来到云桥的尽头。双脚踏上平整的云台，他见视线前方竖有石碑，其上刻着透明的闪电符号，不远处的清池旁边杵着一支巨大的毛笔。
至于那枚飞翔的核心，先前始终在酌虹饮雾。
此时则雀跃地冲向了清池，倾泻出如瀑般的碧蓝清流。
仅仅片刻功夫，池水便染了色。
“......”
面对着耸立的石碑，李暮雨无言地伫立，双眼紧盯透明的闪电符号，脑中想象着这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拎起巨大的毛笔，用笔尖吸满碧蓝的池水，自闪电符号的顶端向下走笔。
伴随着李暮雨的动作，石碑表面晕开了碧蓝。
原本透明的闪电符号，也在眨眼间变了模样。
在焕发出色彩的同时，更是涌出真实的雷威。
望着面前的符号，李暮雨沉默以对，表情虽然谈不上失望，眉心却蹙着一股不够满意的情绪。视线挪移之间，他瞥向不远处的清池，只见池底残留着少许碧蓝池水。
“......”
看了看手中的毛笔，瞅了瞅面前的石碑。
李暮雨慢悠悠地抬起脑袋，目光定格在悬空的核心上。
一番若有所思的沉默后，他踱步返回到清池旁边。
将剩余的池水吸入笔尖，回到石碑前方继续作绘。
笔锋游移之际，画面愈发丰盈。
那孤独的闪电符号周围，多了些唯美的碧蓝流线。
化作一朵以雷霆为蕊、正自含苞待放的蔷薇。
……
李暮雨睁开双眼，扯掉输液管和感应器，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此时的他目光如炬，视线的焦点却难以捉摸，似是尚未脱离模拟场景，而周身气息则开始急速变幻，竟是莫名多了种磅礴的威势，远远超过了灵元期应有的强度。在那平坦的眉心处，则有碧蓝光芒闪耀，浮现出未曾有过记载的修罗印，是一道被花骨朵包裹起来的闪电。
“嗯？！”陈武清瞠目结舌，惊喜地张圆了嘴。
“喔？”姬月盯着那修罗印，眼皮忽闪了几下。
“成了。”关云显得更加淡定，就只轻轻点了点头。
“幸不辱命。”李暮雨气息收敛，瞳仁恢复了聚焦，旋即郑重抱拳。
“卧槽！小雨你成功了！真自创成功了！”陈武清先前说得笃定，实际上心里也没啥底气，方才目睹了崭新的修罗印，则激动难掩地抱紧了李暮雨。“值了值了！没白瞎我们这一通忙活！”
“谢谢哥......”李暮雨龇起门牙，伸手搂住了陈武清。
“你这魔改有啥效果呐？”姬月对此颇有兴趣，上来直接刨根问底。
“作为开创者，先起名字吧。”关云拦住姬月，对李暮雨露出笑容。
“名字啊......”
李暮雨走向墙边，来到一面镜子前，用双手撑住案台。
他缓缓运转灵能，眉心处碧蓝闪耀，凝成醒目的图案。
起初是个闪电符号，与寻常的雷印无异。
伴随着灵能的增强，便有蔷薇花瓣浮现。
自含苞之中舒展纤羽，振翅扶摇般徐徐盛放。
“名字啊......”
望着那枚修罗印，李暮雨沉吟片刻，一字一句地开口。
“就叫它......”
“雷霆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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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归去来兮》完。
第五卷《夜尽晨明》待续。
陈武清一边跟李暮雨说话，一边指挥助手们忙前忙后。
原本空空如也的案台旁边，很快便放满了一大堆设备。
“这核心生产得早，功能也比较落后，但却是常规核心。”陈武清忙活了半天，确认准备工作接近尾声，便从李暮雨手中接过核心。“通用功能非常全，又很容易升级改造，这回重新捣鼓了一下，能比其他人的好使不少。”
“......”李暮雨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陈武清指尖的金属球。
“核心配有特殊算法，会检测你的身体状况，还有一些个行为习惯。”陈武清寻了个玻璃皿，将核心置于其中仔细清洗。“简单来说，佩戴时间越长，核心就越懂你。委员会考虑继续给你用，这也是个重要因素。”
“明白了。”李暮雨轻轻点头，没有更多的表示。
两人闲聊的功夫，前置工作已然就绪，李暮雨便脱掉上衣，呈大字型躺在平整的案台表面。在陈武清的指挥下，工作人员连好监护设备，给李暮雨的胸口消了毒，随后才将核心装进植入设备里。
“雨薇把它给我的时候，直接一簪子杵进来的。”李暮雨嘀咕了一句。
“当时都火烧眉毛了，她哪儿顾得上这些，能塞给你就不错了。”陈武清点下一个按钮，植入设备便开始预热。“现在有条件了，操作肯定要规范，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嗯。”李暮雨只是随口吐槽，闻言便也不再吭声，安静盯着天花板。
植入工作并不复杂，无非是将设备插进体内，将核心置于适当的位置而已。整个过程相当顺利，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李暮雨还没能仔细体会，便被告知工作已经结束。在创口表面抹了些药，他贴好纱布穿上衣服，马不停蹄地参与到测试环节中。
在陈武清的操控下，核心的功能被激活，异样的体验也随之降临。李暮雨蓦地醍醐灌顶，周身被莫名的感觉笼罩，仿佛脑中突然多了个功能区，又好像这片区域很早之前便已经存在。待他集中起注意力，用意识接触这片区域，便感受到了澎湃的信息流。
所谓接触难以描绘，既非“看见”亦非“听见”，更像用意识直接触摸，与灵能内视有些相似，却又有种难言的微妙差异。李暮雨无师自通，很快掌握了基本操作方法，顺利连上了研究院的服务平台。伴随着一声轻响，陈武清手边的指示灯亮起，显示器上迅速浮现出大量数据。
“不错，还挺灵，都没跟你说怎么弄呢。”陈武清露出赞许的笑容。
“嘿......”李暮雨咧开嘴角，随即垂下了眼睑，将精神集中于体内。
作为国际科研殿堂，研究院的库藏庞杂，资料犹如星海般纷繁，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头疼，至于无处不在的安全限制，则好似无质无形的空气墙，令权限不足的访客寸步难行。然在核心的帮助下，李暮雨却像坐上飞船，于漫天星海之中自由跃迁，甚至能借助内置的精尖设备，准确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星辰。
李暮雨走马观花，随手翻阅了几篇资料，只觉信息宛如奔腾江河，澎湃地灌入自己的意识中，犹如钢印般直接刻在大脑皮层表面。体味着前额的酸胀感，他识趣地放弃了阅读，随后又忽然间心血来潮，找到接收电视信号的端口，迅速调出《世界真奇妙》所在的频道，一袭性感套裙的郁歆便投映在视网膜上。
“操作记录全程留痕，你的状态也会备案。”
陈武清轻触键盘，输入了一串指令。
桌上的投影仪便随之亮起，直接共享了李暮雨的视界。
显示器表面也映出几行提示，尽是核心持有者的身体指征。
“心率上升。”
“多巴胺分泌增加。”
“雄性激素分泌增加。”
“......”
李暮雨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关掉接口，悄悄退出了服务平台。此时的他终于明白，那天在存放核心的密室里，白石桥在听到游云蕊的消息后，为何没有直接动用核心的力量，愣是用笨法子吭哧吭哧地查半天了。
“看着运转挺正常，应该没啥问题了，去凝结修罗印吧。”望着面不改色的李暮雨，陈武清将笑意憋了回去，迈步朝实验室门口走去。“核心里面自带说明书，你有空可以自己摸索，不明白的再问我们。”
离开核心植入的作业区域，一行人走向大楼的更深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以后，来到一间更狭窄的密室。
“得准备会儿，你先坐那儿，翻一下数据库。”陈武清抬起右手，指向一把金属座椅，外形与电椅有几分相像。“里面有雷印的修行感悟，找出来稍微熟悉熟悉，尽量别耽误时间。”
“你们说的寻求道路，就是这样的体验啊......”李暮雨启用核心，很快找到相关资料，发现里面尽是前人的亲身体验。“道路已经定好了，激活大脑你们能搞定，我要做的就是寻找自我咯？”
“说得轻松，这玩意儿一开机，三环里面一套房。”陈武清右手拍了拍身旁的机器，左手拎起一支药剂晃了晃。“还有这种药，院里现在就十二支，失败一次就白搭一支，后面的人都未必够用。”
“妈耶......”李暮雨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你成长到现在这一步，寻找自我应该不算难。”对于现在的李暮雨，陈武清倒还算放心，见状笑着宽慰一句。“你条件不错的，这回又有人帮忙，等会儿争取一次过，如果最后还有余力，可以尝试对修罗印进行二创。”
“二创么......”李暮雨闻言眯起眼睛。
“相信我，你可以。”陈武清笃定地说道。
“嗯，那我试试。”李暮雨面色郑重地回应。
得益于泠雨的环境，李暮雨在被绑之初，修为一度火箭式飙升，灵元期以后虽然有所放缓，自身实力却也一直在稳步提升。可自打回国以后，他的修为便陷入停滞，近半年以来几乎未能寸进，若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晋级，恐怕再过个三年五载都未必能成功。
放眼烈阳共和国，异能者接近二百万，灵元期以上大约百分之六，健在的修罗境只有一百来位。这些绝顶高手之中，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十多个人，曾经在晋级时成功实现修罗印创新。李暮雨看过相关资料，很清楚这项成就的含金量，如今望着忙前忙后的专业团队，他的内心也没来由地兴奋了起来。
一段不算长的时间后，研究院诸人准备完毕。
关云给暮雨递了一颗胶囊，以及一个模样古怪的头盔。
“这是灵能动员剂，可以刺激你的身体，让灵核跟灵元兴奋起来。”关云搬了个圆凳，坐到李暮雨旁边。“给你输的这些液，有放大感官用的，有激活大脑区域用的。还有这机器，可以模拟场景，方便你凝结修罗印。”
“嗯。”李暮雨似懂非懂，随意地点了点头。
“静下心来，好好感受。”陈武清准备完毕，又取来好几片口服药，示意助手喂给李暮雨，随后请姬月站到机器旁边。“什么时候灵能不受控制，在身体里面乱窜了，你就告诉我们。”
李暮雨依言照做，将头盔扣在脑袋上，闭起眼睛将感力内敛，待感觉到莫名的燥意，则适时出声提醒场间诸人。关云看了眼监护仪器，确认李暮雨的描述与数据吻合，便与陈武清和姬月一齐按下不同的开关。
伴随着略显沉闷的嗡鸣，室内诸多设备齐齐运转。
输液泵的电源也同时接通，澄清的药液缓缓流动起来。
……
这是片银白色的海洋。
一朵朵浪花澎湃翻卷。
是一道道奔腾的闪电。
李暮雨慢悠悠睁开双眼，见前方有条狭长的云桥。
“这就是所谓的模拟场景么？”
李暮雨扬起脑袋，见头顶有金属球飞旋闪耀，正是先前植入体内的核心。待他颔首审视体表，发现腠理之间淡绿升腾，滚滚翠雾于身边袅袅盘旋，凝成近乎实质的可视壁垒，应是其体内灵能的具象化。双脚踩在云桥边缘，孤影孑立的青年极目眺望，隐隐可见彼方有一座云台，其上似是矗立着某样东西。
“过去就行了吧？”
在直觉的感召下，李暮雨本能地踏上云桥，面朝着彼方的云台走去。云桥两侧惊涛拍岸，不时有狂暴的闪电来袭，撞在核心释放出的光膜表面，眨眼之间便被削减大半能量，再与那道淡绿壁垒纠缠湮灭，待残余的雷威落在他的身上，便只剩疼痒参半的阵阵麻痹。
李暮雨有种感觉，倘若自己的修为再进一步，灵能壁垒也将会更加坚固，足以完全隔绝闪电的能量。只是眼下有核心保护，这点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他也就干脆无视那股麻痹感，昂首挺胸地继续向前方迈步。孤独的青年畅通无阻，一路走到了云桥中段，周围也随之出现新的景象。
那是两块巨大的棱镜，悬在云桥的左右两侧。
表面映着不同的画面，皆是记忆深处的过往。
那是多年前的午后，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攥着快要融化的冰棍，视线前方是叔爷宽大的背影。尽管是第一视角的画面，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却笃定自己在笑，笑得天真烂漫。
“这是我，曾经纯真的我。”
李暮雨嘴角轻扬，抬起右臂五指竖掌，周身翠雾便随之起舞，化作悦耳的春雷喷向云桥之外。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右侧的棱镜绽开裂纹，继而有温和的气息外溢，化作沁人心脾的碧蓝光华，被他头顶的核心尽数吸收。
“喔......”
光华被吸收的同时，美妙的感觉自核心传来，与李暮雨的大脑产生共鸣。体味着淡淡的舒适感，他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很快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投向云桥左侧的棱镜。
那是小学的校门口，他抓着冰冷的栏杆，目送叔爷的背影渐行渐远。其时旭日冉冉东升，在他眼里却是一片惨红，落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泛起滴血般的恐怖视觉，照在半枯半荣爬山虎表面，令整座学校都染上了一抹诡谲。
“这是我，曾经怯懦的我。”
李暮雨没有笑容，表情却也不算难过，有种历尽沧桑后的释然。他抬起左臂五指竖掌，一道惊雷便尖啸飞出，将左侧的棱镜轰成碎片，便有略显污秽的气息外溢，化作浑浊的蓝光被他头顶的核心吸收。
“噫......”
光华敛没同时，不算美妙的感觉接踵而至，令李暮雨不自觉皱起眉头。起初是断断续续的阵痛，兼有几欲作呕的反酸感，过得片刻慢慢得到缓释，继而有种苦去甘来的畅快，料是污秽被核心尽数净化，只剩最为纯粹的能量与养分。
李暮雨口吐浊气，略微平复了心情。
待他继续向前走去，便看到了更多棱镜。
那是初中的时候，他与唐威见义勇为，为了帮助被霸凌的孩子，跟一群小混混大打出手的场景；那是高中的时候，他坐上奢华的轿车，随刘建光参加上流聚会，笨拙应付着高端社交的场景；那是安治局的谈话室里，他掏出齐筱雅被骚扰的证据，还有一沓尚未投递的举报信，逼迫油腻的中年人认怂赔钱的场景；那是刚上大一的时候，他跟高年级学生闹矛盾，却无端迁怒好心调和的班长，把无辜的小姑娘臭骂一顿的场景；那是四年前的盛夏，他穿着新买的正装，来到胡桃街的{流光指纹}公司，踌躇满志地踏入社会的场景；那是两个月后的秋天，刚刚懂得赚钱不易的他，为了块八毛的小小优惠，跟菜贩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那是身陷泠雨之初，他与唐威途经某处山麓，撞上被恶犬逼入绝境的林彤欢，旋即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的场景；那是废弃的工厂里，他因为心中的一念之仁，刚打算放过受伤的裴荡，却被对方恩将仇报捅伤手臂的场景。
“正直的我，机敏的我，意气风发的我。”
“笨拙的我，市侩的我，内心阴暗的我。”
“胆小的我，自私的我，拎不清楚的我。”
“不管好坏，这都是我。”
李暮雨快步前行，眼中未见丝毫迷惘，亮紫色雷球不间断地射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裂声，云桥两侧的棱镜逐个破碎，外溢的蓝光汇成飞旋涡流，被头顶的金属球开怀豪饮，也让他的情绪在正负两极之间摇摆。
固守着灵台的清明，李暮雨努力稳定心神，加快步伐朝彼岸狂奔。随着时间的推移，雷霆之海的浪涛愈发澎湃，轰得他龇牙咧嘴步履蹒跚，而另外几块更庞大的棱镜也相继浮现。
那是暴雨倾盆的下午，他和唐威站在血泊中，将手中横刀合力举向天空，又狠狠斩向林九郎后颈的场景；那是葳蕤的青草间，他毫无征兆地出刀，贯穿一个女孩的咽喉，随后朝怒目圆睁的屈贡走去，用刀刃抵住对方喉咙的场景；那是摇摇欲坠的厂房里，他为了保护柳琴和彭肃安，不顾危险地扒住石猿的手肘，毫无保留地释放雷能的场景；那是之后的每个日夜，作为青藤掌门人的他，一次次搭救陌生的失踪者、一次次冲在战斗最前线的场景；那是深邃夜空之下，他躺在枯黄草甸表面，紧握着韩晴温热的手掌，深情倾诉着内心渴望的场景；那是昏暗的审讯室里，他左手握着纤细的雷弧，右手抓着周允媚的头发，狞笑地发泄着心中恨意的场景；至于那最最醒目的场景，则莫过于那座战火笼罩的小寨，以及那片充斥着血腥的黎明天空。莫过于那道身着白裙、眉心画着殷红的朱砂点、用空灵的嗓音述说着临别之言、最终在他怀里停止呼吸的倩影。
“无论幸运的恩赐，还是痛苦的曲折，都是命运的馈赠。”
“我所走过的道路，定义了过去的我，造就了如今的我。”
遥想不久以前，每当回忆起那道倩影时，李暮雨还会抑制不住心悸，可如今却只剩一抹纯粹的平静。他的背后腾龙飞舞，呼啸地冲向云桥之外，撞碎了那些巨大的棱镜，衔着耀眼的碧蓝光华钻进头顶的金属球。
伴随着能量的注入，李暮雨的双腿开始战栗，险些失去平衡跌落云桥。待他强行稳住身体后，则见上方的天穹訇然中开，旋即有硕大的镜面破云而出，一幅宏伟的画面也随之浮现。
那是如血的夕阳之下。
他站在高耸的石台上。
接受顶礼膜拜的场景。
画面消失的同时，镜面也绽开蛛网。
化作一场碧蓝色的雨，淅淅沥沥地坠落苍空。
在令澎湃的雷海归于平静的同时，也让那枚飞旋的金属球喝了个饱。
“呼......”
李暮雨吐了口浊气，越过不再狂暴的雷海，很快来到云桥的尽头。双脚踏上平整的云台，他见视线前方竖有石碑，其上刻着透明的闪电符号，不远处的清池旁边杵着一支巨大的毛笔。
至于那枚飞翔的核心，先前始终在酌虹饮雾。
此时则雀跃地冲向了清池，倾泻出如瀑般的碧蓝清流。
仅仅片刻功夫，池水便染了色。
“......”
面对着耸立的石碑，李暮雨无言地伫立，双眼紧盯透明的闪电符号，脑中想象着这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拎起巨大的毛笔，用笔尖吸满碧蓝的池水，自闪电符号的顶端向下走笔。
伴随着李暮雨的动作，石碑表面晕开了碧蓝。
原本透明的闪电符号，也在眨眼间变了模样。
在焕发出色彩的同时，更是涌出真实的雷威。
望着面前的符号，李暮雨沉默以对，表情虽然谈不上失望，眉心却蹙着一股不够满意的情绪。视线挪移之间，他瞥向不远处的清池，只见池底残留着少许碧蓝池水。
“......”
看了看手中的毛笔，瞅了瞅面前的石碑。
李暮雨慢悠悠地抬起脑袋，目光定格在悬空的核心上。
一番若有所思的沉默后，他踱步返回到清池旁边。
将剩余的池水吸入笔尖，回到石碑前方继续作绘。
笔锋游移之际，画面愈发丰盈。
那孤独的闪电符号周围，多了些唯美的碧蓝流线。
化作一朵以雷霆为蕊、正自含苞待放的蔷薇。
……
李暮雨睁开双眼，扯掉输液管和感应器，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此时的他目光如炬，视线的焦点却难以捉摸，似是尚未脱离模拟场景，而周身气息则开始急速变幻，竟是莫名多了种磅礴的威势，远远超过了灵元期应有的强度。在那平坦的眉心处，则有碧蓝光芒闪耀，浮现出未曾有过记载的修罗印，是一道被花骨朵包裹起来的闪电。
“嗯？！”陈武清瞠目结舌，惊喜地张圆了嘴。
“喔？”姬月盯着那修罗印，眼皮忽闪了几下。
“成了。”关云显得更加淡定，就只轻轻点了点头。
“幸不辱命。”李暮雨气息收敛，瞳仁恢复了聚焦，旋即郑重抱拳。
“卧槽！小雨你成功了！真自创成功了！”陈武清先前说得笃定，实际上心里也没啥底气，方才目睹了崭新的修罗印，则激动难掩地抱紧了李暮雨。“值了值了！没白瞎我们这一通忙活！”
“谢谢哥......”李暮雨龇起门牙，伸手搂住了陈武清。
“你这魔改有啥效果呐？”姬月对此颇有兴趣，上来直接刨根问底。
“作为开创者，先起名字吧。”关云拦住姬月，对李暮雨露出笑容。
“名字啊......”
李暮雨走向墙边，来到一面镜子前，用双手撑住案台。
他缓缓运转灵能，眉心处碧蓝闪耀，凝成醒目的图案。
起初是个闪电符号，与寻常的雷印无异。
伴随着灵能的增强，便有蔷薇花瓣浮现。
自含苞之中舒展纤羽，振翅扶摇般徐徐盛放。
“名字啊......”
望着那枚修罗印，李暮雨沉吟片刻，一字一句地开口。
“就叫它......”
“雷霆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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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归去来兮》完。
第五卷《夜尽晨明》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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