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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夜访故居

    “我刚才瞅见小童了,他们在隔壁酒店呢。”

    “嗯,暂时也用不上,先让他们歇着吧。”

    “彤乐好像把威哥拽走了。”

    “他俩应该是去逛夜市了。

    “呵,挺好......说起来,米罡到底怎么想的?”

    “她不肯一起行动,发誓要找到曹鹫。”

    “唉,都这时候了,净整新鲜的......”

    “她还说不管什么原因,下次谁敢拦她杀曹鹫,她就立马翻脸。”

    “我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不过现在这节骨眼儿上,还是太魔怔了。”

    “她倒是答应我,七月以前没结果,就先去金宫总部。”

    “嗯,行吧,只能先这样了。”

    夜色降临。

    某家旅游酒店。

    空旷的酒店大堂里,韩晴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捏着一根铅笔写写画画,还不忘与李暮雨低声交谈。两人说话的功夫,裘镜湖慢悠悠走出餐厅,正准备到附近去散散步,见状便停在不远处安静欣赏起来。

    藤椅旁边的矮桌上,并排摆着几张半成品,虽然只是粗糙的线稿,可表达的内容却十分清晰,其间的意境与神韵也展露无遗。裘镜湖略微颔首,目光依次扫过那些半成品,发现这是“李阳”先前所述故事的后续。

    第一张画纸上,左侧的分镜里,男子扛着“拯救世界”的巨大旗帜,站在高高的土丘顶端放声呐喊。右侧的分镜里,女子则拿着鸭头杖,率领一众追随者与妖怪殊死搏杀。

    第二张画纸上,左侧的分镜里,男子弯着水桶腰伸着胳膊,朝一个落难的小姑娘伸出援手。右侧的分镜里,他趴在小木屋的卧室里,正将一根棍子和一把长刀往床底下塞,木屋门外则杵着写有“平安无忧之港”六个大字的牌匾。

    第三张画纸上,男子坐着头把交椅,手里攥着“天下第一”的旗帜,被追随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女子则坐着第二把交椅,同样享受着众人的拥戴,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为情,却在扭捏之余透着满足。

    第四张画纸上,左上角的分镜里,男子用后背护住一个混混,两手拼命阻拦满眼恨意的追随者,作为旁观者的女子则在旁边摇头。右上角的分镜里,男子趴在案台上奋笔疾书,对身旁女子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左下角的分镜里,女子急赤白脸地据理力争,可男子却似不以为意地频频摇头。右下角的分镜里,男子堆起讨好的笑容,似是在承诺又似在糊弄,而女子则终于露出失望的表情。

    第五张画纸上,一个小伙子倒在泥里,被粗麻绳捆成了粽子,正是先前出现过的男子的追随者之一。在这人的旁边,则站着一大一小两个流氓,此刻正自贼眉鼠眼地贴面交谈。

    第六张画纸上,左侧的分镜里,小流氓乔装打扮成落难者,跪在骄阳之下撕心裂肺地哭嚎,与身穿英雄盛装的男子虚与委蛇。右侧的分镜里,他趁着夜色溜进厨房,带着先前俘获的小伙子一起往水缸里下药。

    第七张画纸上,左上角的分镜里,一大群男女满地打滚,似是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右上角的分镜里,大流氓扛着一柄锋利的镰刀,带领一群面目狰狞的歹人悍然来袭。左下角的分镜里,一株巨大的藤蔓熊熊燃烧,安详的河流两岸转瞬地狱。右下角的分镜里,女子正自夺路而逃,背上背着昏迷的男子。

    第八张画纸上,男子躺在昏暗的房间里,身上犹自穿着英雄盛装,正与床边的女子秉烛夜谈。床头柜上的洗脸盆里,则有纤细水波粼粼荡漾,倒影着他那副落魄的本貌。

    第九张画纸上,天空有霹雳闪现,倾盆大雨正自绵绵坠地。女子顶着滂沱的雨势,不声不响地坐在院子里,怀中紧紧抱着断了气的男子,周围则跪满了悲痛欲绝的追随者。

    倾斜的画板上,韩晴落下最后一笔,第十张线稿便告出炉,是一幅雨过天晴的黎明之景。遍布泥泞的土坡顶端,竖着一座没有姓名的石碑,周围尽是躬身行礼的追随者,却唯独看不到故事的女主人公。

    “......”裘镜湖看完故事,半晌都没有说话,就只浅浅吐了口气。

    “裘老师。”李暮雨察觉到老者的存在,便携韩晴转身打了个招呼。

    “你们没去吃饭啊?”裘镜湖问了一句。

    “画起劲儿了,过会儿去吃。”韩晴露出浅笑。

    “这故事有意思,居然还有后续。”裘镜湖走到桌边,拿起第四张画纸,指向左上角的分镜。“如果没理解错,这一格指的是,男主角慨他人之康,不让自己的追随者报仇。”

    “嗯,没错,就是这意思。”韩晴点了点头。

    “后面这三格是在说什么?”裘镜湖追问道。

    “在故乡的时候,男主角只是个疯子,一个心怀英雄梦的疯子。”韩晴抬起食指,伸向第一张画纸,点在男主角的喉咙上。“机缘巧合之下,他掌握了某种能力,像是泥腿子捡了神剑,获得了成为英雄的资格......只是资格而已,他没有相应的觉悟,没有成为领袖的能力,只知道带着追随者们瞎跑瞎折腾。”

    “女主角苦口婆心,一直在劝男主角,试图告诉他正确的做法。”李暮雨接过话头,帮韩晴补全了后面的内容。“女主角说,你真想拯救世界,真想帮助你的追随者,要么就找地方踏实经营,要么就想办法逃回故乡......可男主角认为这不符合他的英雄梦,所以始终没有采纳女主角的提议。”

    “感觉她在说这一段儿的时候,是把作者视角代入女主角了。”裘镜湖嘴角微扬,表情很快恢复平静。“不过她说的没错,没有行动的纲领,没有战略和思路,只有虚妄的目标,不理解真正重要的问题......这样的人想干所谓的大事,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疯归疯,错归错,能够贯彻自己的道,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与下午交流时不同,李暮雨没再盲目附和,而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抛开正确性不谈,单说这份美好的理想,其实就已经足够浪漫了......何况论迹不论心,光凭他救了那么多人,也足够称得上是英雄了。”

    “不过是自我臆想的满足,恰巧做了些好事罢,最多算个冒牌英雄。”

    裘镜湖原本悠闲放松,待瞥见了韩晴的线稿,便被唤起了兴趣与专注力。在这之后,不知是受李暮雨的影响,还是被故事本身所吸引,他的状态则变得愈发投入。明明只是在评价故事人物,老者的语调却有些沉重,随即发觉自己过于严肃,于是急忙从情节中抽离。

    “充满幻想的怀春少女,碰上名不副实的英雄,在荒诞之中体味炎凉。”裘镜湖恢复了淡然,重新换上导师的语气,开始从创作层面上加以分析。“故事的立意挺不错,剧情构架也很成熟,还能发人深思,我觉得......”

    “可她跟我说,她讲的这个故事,是以事实为基础的。”李暮雨露出难以理解的笑容,语调听不出是真是假。“男主角虽然死了,可精神却薪火相传,以及他不经意埋下的伏笔,在未来的某一天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呵,是嘛......”裘镜湖并未反驳,可从表情来看却明显没当真。

    “她还跟我说,她跟男主角是老乡,他俩的家就在这附近。”李暮雨左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男主角的故居,我跟潇潇想去看看,裘老师您要一起来吗?”

    “......”

    裘镜湖眯起眼睛,盯着那上了岁数的钥匙,过得片刻略微挪动眼球,将目光落在李暮雨和韩晴身上。望着那两副意义不明、却似话里有话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随即不疾不徐地点了点头。

    ……

    借着款款月华,三人结伴离开酒店,遁入夜幕笼罩的海崖县城。循着米罡提供的路线,他们一路上左拐右转,不多时抵达一条老街的深处,寻到了一间不仅无人路过、甚至连路灯的光芒都难以触及的小屋。

    小屋年久失修,眼下已然破烂不堪,在深邃漆黑中显得暮气沉沉,屋门上的铁锁也被严重侵蚀。李暮雨见四下无人,便掏出钥匙打开铁锁,用轻柔的力道慢慢拉拽把手,迎着飞旋的浮尘推门而入。

    小屋只有十几平米,硬木单床顶着东南墙角,东北墙角堆着好些杂物,西南墙角有个红砖台子,上面搁了一口漏底的铁锅,西北墙角则摆着一张桌子。迎着朦胧的月光,能看见桌上的旧电脑,还有一摞霉斑点点的旧书。

    “这就是男主人公的家?”裘镜湖不置可否地开口。

    “嗯,看来主人不见了以后,街道的人也没来过了。”李暮雨走到桌边,发现桌上落满灰尘,却有新近留下的手指印,不过嘴上倒也没提这茬。

    “住这么个破地方,天天被那样对待......”韩晴见状咋了咋舌,只觉如果自己是司马日天,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回国的欲望。

    “差不多已经是家徒四壁了。”裘镜湖站在门口,朝屋里打量一番,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口中则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您相信这个故事吗?”李暮雨悠悠转身,两眼直视裘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