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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夫复何求

    雨若倾盆,滂沱而下。

    明明应该是白昼,天空却阴晦无比。

    脚下是翠郁的青草,眼前是无边的雨幕。

    三男一女冒雨奔跑,浑身上下淋个通透。

    遥想几天以前,四人跨越农耕区,曾一度深入山地森林,随后被巨大的危险逼退,只得撤回森林外围的草甸。在那以后,他们便一路向东,沿草甸与森林的边界缓慢前进,希望能寻到相对安全的进山路径,可时至今日尚无所获。

    其时已是春末,骤雨常常不期而至,今天更是宛若瓢泼。

    四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恰逢林九郎正在发烧,模样变得狼狈不堪。

    “你们看那边!”某时某刻,唐威以手遮眉,盯着前方大喊起来。

    “嘿!运气不错!”透过成线的雨幕,李暮雨发现不远处有幢建筑。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纵然历经时间洗礼,外观仍旧保存完好。四人忙不迭冲上前去,见这幢建筑品质精良,不仅选用了上好的料子,在建筑工艺方面也相当考究,全然不似平日所见的破烂农房。

    对于小楼的来历,众人根本无暇思考,只道暂时有了容身之所。

    林九郎撑到极限,闷头就要往屋里闯,却被李暮雨一把拽住。

    “别着急。”

    李暮雨拽住林九郎,随后抽出腰间横刀,独自一人朝屋里走去。

    他的左掌平摊向上,明亮的电弧随之涌起,余波顺着湿衣服蔓向周身。

    在电流的影响下,体表传来阵阵麻痒,可李暮雨却恍若无觉,两眼犹自警惕地环视屋内。身处未知的封闭空间中,李暮雨不敢有丝毫大意,而这种近乎夸张的谨慎,正是马南归用生命教会他的。

    将小楼上下翻了个遍,李暮雨确认此地安全,方才示意同伴们进屋。门外尚自暴雨不止,所幸一楼客厅还算宽敞,勉强能让四人生火做饭,并顺道烘烤浸湿的衣物。

    林九郎高烧未退,此刻已是萎靡不振,只草草喝了几口肉汤,便嚷嚷着要上楼睡觉。见林九郎哆嗦不停,李暮雨便让其脱掉湿衣服,随后递上隗迷的裘皮大衣,将病恹恹的男孩扶进二楼的卧室。待安顿好了林九郎,他才轻手轻脚地返回楼下,与唐威和林彤欢坐在火堆旁边取暖。

    其时正值春末,气温早已不再寒冷,三人便寻了个晾衣架,将湿透的行头平铺在架子上煨火。两个小伙子颇为随意,只穿底裤就敢满屋溜达,林彤欢却不好太过豪放,仍旧穿着泛潮的贴身衣物。

    林彤欢体态匀称,在泠雨摸爬滚打近百日,如今身材变得更加健美。轻薄的吊带背心浸了水,紧紧贴在少女的娇躯上,勾勒出诱人的婀娜曲线,令旁观的唐威有些口干舌燥。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注意到唐威的表情,林彤欢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挂着明显的笑意。

    “还真没咋见过,让我好好瞅瞅。”唐威搂住林彤欢的肩膀,轻轻摩挲起女友的下巴,随后将对方拥入怀中。

    唐威本就高大结实,如今历经苦难的锤炼,则完全变成了铁血硬汉,周身生满了遒劲的肌肉线条。林彤欢搂着唐威的躯干,只觉雄性荷尔蒙涌入鼻腔,意识逐渐变得有些迷离,指尖也开始在男友背上来回滑动。

    唐威体味着轻柔的抚触,只觉得周身阵阵酥麻,腹中也悄然窜起火焰。无视喝汤看戏的李暮雨,他双手捧起女友的脸颊,急不可耐地纵情亲吻起来。林彤欢起初有些拘谨,随后也很快放松下来,开始享受令人愉悦的温存。

    青年男女忘情纠缠,动作逐渐变得激烈,不经意间撞上身边的架子,半湿的衣物便哗啦啦掉了满地。望着倒塌的衣架,林彤欢不禁俏脸通红,赶忙起身收拾烂摊子,而待她瞥见一副手套时,目光则于瞬息间黯淡下来。唐威原本正在兴头上,一心想着卿卿我我,见状却也停了下来。

    那是一副棉线手套,手背上绘着向日葵,曾是马南归的物件。

    据马南归所说,他曾资助过一个学生,是位比他年龄略小的女孩。

    手套是那女孩所赠,如今却成了他的遗物,被曾经的同伴带在身边。

    几天以来,两男一女默契十足,均未提及先前发生的事情。

    可在此时此刻,他们睹物思人,心绪则难以抑制地翻涌起来。

    唐威和林彤欢兴致全无,先是将衣架重新支好,随后各自盛了些肉汤,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遥想不久之前,他们为照顾马南归的感受,还曾辛苦地克制着亲昵之举。如今马南归命丧黄泉,他们原本不该再有顾虑,没成想却因此更加不得贪欢。

    两人相识于泠雨,逐渐发展成为恋人,与隗迷和马南归如出一辙。在对方眼皮底下谈恋爱,两组情侣是彼此爱情的见证,所以当隗迷和马南归相继殒命,唐威和林彤欢便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们心怀恐惧,担心自己的生命会突兀终结,就像隗迷那样。

    他们心怀焦虑,担心自己会痛失亲密的伴侣,就像马南归那样。

    至于肌肤之亲,他们自是如饥似渴,却不敢真正行男女之事。起初单纯是因为害羞,后来则逐渐添了份担忧,唯恐像那对苦命鸳鸯一样,在最不合时宜的当口怀上孩子。

    对于内心的彷徨,隗迷和马南归习惯通过倾诉来分担。

    唐威和林彤欢则习惯缄默,依靠隐忍来独自承受压力。

    就如眼下这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着锅里的肉块。

    可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只因锅里的肉块已经见底。

    远离了危险的城区,凶兽密度直线下降。

    置身远郊草甸,怪物的数量就更为稀少。

    霍兹犬与裂脊兽不见踪影,肉块储备也就愈渐匮乏。

    如果没有后续进账,他们恐怕很快就要吃素度日了。

    ......

    风雨渐缓,阴暗的天空略微变亮。

    眼见储粮见底,李暮雨和唐威便想去觅食。

    可念及林彤欢和林九郎,却始终犹豫着不敢出门。

    “没事儿,周围又没怪物,你们放心去吧。”取过烘干的衣物,林彤欢为兄弟俩穿戴整齐。“九郎这边我守着,你们顺手给他找点儿药。”

    “那你千万留神,我们去去就回。”唐威仍然不太放心,便将几件沉重的家具搬到门口。“把门从里面顶上,等我们回来再打开。”

    为了多带些食物回来,兄弟俩便腾空了行囊,林彤欢则帮忙递上兵器,替两人系好上衣的扣子。少女眉目带笑,先在唐威脸上亲了一口,而后轻轻拥抱了李暮雨,如同一位温柔贤淑的小嫂子,为临出门的家人悉心整理装容。

    感受着那份脉脉温情,唐威没来由百感交集,下意识将恋人搂进怀里,反复摩挲那头浅褐色的发丝。林彤欢窝在唐威胸前,宛如一只乖巧的小猫,俏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浅蓝色的瞳仁中漫溢着安宁。

    昏暗的房间中,温馨的味道缕缕弥散。

    纵是短暂相离,竟也酝酿出了相思的苦涩。

    “注意安全,我等你们回来。”

    旖旎之息款款消散,林彤欢松开了唐威。

    揪住兄弟俩的袖口,少女将二人送出大门。

    离开窄小的屋檐,李暮雨和唐威来到户外,踏入无边无际的雨幕之中。与早些时候相比,雨势已经缓和了许多,豆大雨珠消解成针状细雨,自黛青色的天空淅沥洒落,将两名青年男子的身影轻柔环抱。

    “小雨,你还记得么,我说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远离小楼之后,唐威方才开口说话。

    “脸圆点儿的,肩膀宽点儿的,身体壮点儿的。”李暮雨脱口而出,嘴角露出戏谑的笑意。

    “你大爷的!不是这个!是后来的!”被李暮雨重提童年往事,唐威不由得吹胡子瞪眼。“心地善良,温柔贤惠,懂得体贴,再漂亮点儿就完美了。”

    “心地善良,温柔贤惠,懂得体贴,彤欢可全占了。”李暮雨掐指一算,随后露出欣慰的表情。“不光漂亮,身材也好,你赚大了。”

    “哈哈哈哈......”唐威开怀大笑,而当笑容渐渐敛没后,则只剩下幸福的表情。“小雨你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彤欢可还没答应呐,怎么就妻了。”

    “开玩笑!还怕她不答应......”

    ......

    望着渐行渐远的兄弟俩,檐下的林彤欢沉默无言。

    待那两个背影消失在雨中,她才转身返回小楼中。

    用重物堵死大门,林彤欢浇灭了屋中明火,先是将衣架推到楼梯口,随后取了林九郎的衣物爬上二楼。担心吵醒林九郎,林彤欢的脚步十分轻盈,而当她走进二楼的卧室后,则见男孩躺在那张大床上,正盖着裘皮大衣呼呼猛睡,似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苏醒。少女用手贴住林九郎的额前,发现对方的体温趋于正常,悬着的心才终于彻底落下。

    对于新入伙的林九郎,林彤欢总是照顾有加。

    纵使对方有些胆小怕事,少女也丝毫不以为意。

    毕竟身陷泠雨,任谁都会有个适应的过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叫唐威,都像她男人那般坚毅勇敢。

    “是的,他是特别的。”

    念及自家男友,林彤欢心头微悸,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她将手中衣物依次叠好,整齐地放在林九郎身旁,随后走到床的另一侧落座,以手托腮地陷入遐思之中。

    犹记得初见之时,她险些命丧犬口,是他不顾安危地挺身相助,才让萍水相逢的她逃离魔爪。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见识到了他的英勇,而在相扶相依的求生岁月里,她更感受到了他的慷慨仗义,以及那份只对自己展露的温柔。

    因为她的大意,他被恶犬咬伤,却始终强撑笑容安慰她。

    他根本不会游泳,却敢为她跳河捡盆,险些为此溺水呛死。

    很多个深夜里,他每每欲火难平,却强忍着未行逾矩之事。

    如此种种,只为让她免遭伤害。

    呵护备至,爱意深沉。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嘻......”

    情思渐浓,林彤欢只觉心头甜得发腻,不自觉地手把玩起了发梢,待指尖传来不谐的触感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大凡妙龄女子,无论生活条件如何,爱美之心终归难以抑制,更何况是恋爱中的少女。发现自己形象欠佳,林彤欢当即扁了扁嘴,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开始悉心打理起了头发。

    没有镜子,没有梳子,更别提洗发水和护发素。

    所谓打理头发,也就只是剪剪毛茬,再将发丝捋顺而已。

    饶是如此,终归是能好看一些,权当是女为悦己者容。

    由于昨夜缺乏睡眠,林彤欢堪堪剪完头发,眼皮便开始止不住地打架。见小楼内外一片安宁,她便蹬掉脚上的鞋子,蜷身侧卧于床上小憩,随后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