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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进退维谷

    自打身陷泠雨之后,李暮雨的体质突飞猛进。

    便是经历高强度战斗,也很难让他耗尽体力。

    可在如此轻松的当下,竟出现了乏力的症状。

    这显然不对劲。

    山地森林环境宜人,附近又无凶兽出没,所以在深入林地之后,众人便逐渐卸掉了戒备。眼下神经重新紧绷,李暮雨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意识变得有些飘忽,而这种感觉似乎是在闻到花香后产生的。

    “这花有问题!”

    李暮雨心生警兆,当即猛然抬起脑袋,却见同伴们犹自无觉,依旧有说有笑地迈着步子,而处在队伍前端的马南归,已然走到一朵鸢尾花的旁边,离那些锋利的剑叶不足五米。

    “南归!回来!”

    “......嗯?”

    “这花有......小心!!!”

    感受到巨大的危机,李暮雨放声大喊起来,而马南归却不明就里,便茫然地瞥了李暮雨一眼。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些颀长的剑叶却突然颤抖起来,而后竟如皮鞭那般呼啸着甩动起来!

    “嗯?!”

    感受到背后的动静,马南归浑身肌肉骤紧,近乎本能地朝前方窜起。

    几乎同一时刻,李暮雨也拔出横刀,试图砍向那些挥舞的剑叶。

    可在花香的影响下,两人的动作却变了形,继而撞在一起滚出老远。

    “哈?!”

    唐威汗毛倒竖,下意识挺身挡住同伴,却感觉双腿不停地打软。反观林彤欢体质特殊,行动竟没有受到影响,一惊之下急忙将林九郎推离危险区域。待少女蓦然回首,只见李暮雨蹒跚起身,脚边则是伏地呻吟的马南归!

    “南归!”

    林彤欢发出尖叫,忙不迭蹿上前去,只见马南归躺在泥里,蜷缩着小腿不住呻吟,右脚的鞋子已然不知所踪,脚踝上方被划出三指宽的血痕,渗血的伤处扎满了尖锐的倒刺。

    一行五人之中,马南归腿脚最为灵活,却仍没完全避过这记奇袭,倘若换成别人恐怕早已重伤。念及此处,林彤欢不由得冷汗直冒,至于那一击落空的鸢尾花,也在同一时刻重新扭动起来。

    “咕噜......咕噜......”

    巨花发出古怪的声音,旋即俯下粗壮的花茎,将整个花盘微微前倾。众人这才得以看清,在那巨大的花盘中心,并没有本应存在的花蕊,而是生有长满利齿的圆形口器!

    “这什么鬼东西......”

    唐威钢棍横握,却见那口器逐渐张大,其间有粘稠的液体涌动。巨大花盘不断低垂,鸟羽状的花瓣随之收拢卷曲,活像是鸢尾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朝面前的人类喷上一口浓痰!

    “阿威!后退!”

    望着鸢尾花的动作,李暮雨登时瞳仁收缩,一边向唐威高声示警,一边将倒地的马南归使劲往远处拽。众人才刚离开原地,鸢尾花的花瓣便骤然舒展,一股猩黄色的液体也喷涌着射出口器!

    “滋滋滋滋滋......”

    猩黄色的液体笔直喷射,蓦地跨越近十丈空间,落在满是枯枝的地表。

    眨眼间的功夫,大量枯枝便被毒液腐蚀,继而迸发出滚滚褐色酸烟。

    一行五人撤退及时,险之又险地幸免于难。

    鸢尾花也终于放弃攻击,重新将花盘竖了起来。

    “呼......呼......”马南归捂着受伤的右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玩意......”唐威的双手微微颤抖,犹自有些惊魂未定。

    “谁知道......”李暮雨抹去额前冷汗,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

    山风徐徐吹过,花香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只是多了些腐坏的味道。午后斜阳明媚,穿过深林繁茂的枝杈,照射在轻轻晃动的花叶表面,交叠的碧翠与青莲依旧璀璨流溢,可在众人的眼里却显得毛骨悚然。

    “这也是电影里的么......”林彤欢面色煞白,战战兢兢地搂着唐威,娇躯因恐惧不停颤抖。

    “我不记得电影里有这玩意儿......”唐威回忆片刻后缓缓摇头,眉宇间有阴霾滚滚翻腾。

    “这回问题可严重了......”李暮雨直勾勾地盯着花丛,骇然之情还未从心头退去,焦虑与彷徨却已接踵而至。

    身陷泠雨以来,他见过贪婪的霍兹犬、懒散且凶残的裂脊兽、身高超过八米的石猿、宛如大型战机般的飞龙,而在罗陨执导的《熊熊烈阳》里,有名有姓的凶兽便仅有这四种而已。

    受思维定式的影响,他将电影默认成真实,继而推断凶兽只有四类,殊不知还有植物形态的怪物。先前之所以不设防地靠近,固然与那特殊的花香有关,却同样与先入为主的判断脱不开干系。

    李暮雨突然意识到,泠雨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倘若不能更加谨慎,恐怕迟早有一天会翻车。

    “南归,你还好吗?”林彤欢关心地问道。

    “问题不大......”马南归吃力地蜷起右腿,开始处理皮肉中的倒刺。

    鸢尾花的倒刺之中,似乎含有某种神经毒素,虽影响了马南归的动作,却也同时带来了麻痹感,让拔除倒刺的过程不至于太辛苦。当倒刺被尽数拔除后,林彤欢便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抹在马南归的伤处。随着治愈之力的渗透,马南归的伤势有所好转,后见自己的鞋子掉在远处,距离那朵鸢尾花不足十米。

    “这个先凑合穿吧。”林彤欢递出前几天编的草鞋。

    “帮大忙了。”尽管大小不合适,马南归仍旧欠身致谢。

    马南归腿部受伤,行动力因此大打折扣,却强硬拒绝了唐威的驮行提议。众人出于安全考虑,当即准备躲开这鬼地方,准备另寻更加安全的进山路径。在撤离现场之前,李暮雨忽然心有所感,将目光再度投向鸢尾花丛。此刻危机既然解除,又屏蔽了花香的影响,他才注意到花丛附近有许多新鲜足印。

    “什么动物留下的......”唐威定睛细瞧,见足印长约三十厘米,应是某种大型有蹄类动物所留。

    “甭管啥动物留下的,别让咱们撞见就行......”李暮雨打了个冷战,示意同伴们尽快撤离。

    ......

    由于前路被堵,众人只得另辟蹊径,却发现那种怪花十分常见,只要想往山地森林深处走,无论选哪条路径几乎都会遇到。待到黄昏临近时,他们总算避开怪花的生长区,寻到了一条狭窄的山间夹缝,却见森林深处阴沉得有些渗人,其间更有石猿的高大身影若隐若现。

    众人这才明白,山地森林的安全地带仅限外围。

    倘若深入森林深处,危险程度恐怕绝不亚于城区。

    “先撤吧,去山外面过夜。”认定无法继续前进,李暮雨如此说道。

    出于安全考虑,众人只得放弃前进,准备退至山地外围的草甸,待他们原路返回森林边缘时,深沉的夜幕也刚好降临大地。群山被黑暗所笼罩,远远望去宛如匍匐的巨兽,而那源自林间的飒飒轻响中,仿佛掺杂着活物的嘶鸣之声,令人闻之脊背发凉。

    “这他娘的,差点儿变成花肥了!”唐威三个月没有理发,脑袋已经乱成了杂草堆,此刻边说话边挠蹭头皮,活似离家出走的流浪汉。

    “林子里的这些怪物,恐怕电影编剧都没见过。”林彤欢不时望向身后,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彷徨。

    “此路不通,明天得换地方。”马南归两天一夜没合眼,此时穿着不合脚的草鞋,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赶路,就连保持平衡都显得有些辛苦。

    “大晚上的,赶紧找地方过夜吧!”望着举步维艰的马南归,唐威心知必须尽快落脚。“小雨,接下来怎么办?”

    “明天醒了继续找进山的路。”李暮雨四下顾盼,仔细寻找合适的住处,大脑一刻未停地转动着。“就像在城里那样,顺着森林边缘一点儿点儿摸。”

    “可要是......”

    “没有要是。”

    唐威还欲发问,李暮雨却截断话头。

    众人心有默契,继而各自沉默下来。

    “可要是跟之前一样,根本就找不到路,那又该怎么办?”

    每个人的心底,都藏了这么一句话。

    可谁都不愿去思考,因为答案唯有沮丧。

    其实也无需去思考,因为眼下别无选择。

    “爸妈怎么样了?”

    “朋友们都在干啥?”

    “是不是还在找我?”

    “是不是还在为我寝食难安?”

    “又或者......是不是已经认命......彻底对我放弃希望了......”

    静默之中,纷繁的思绪逐渐发酵,于每个人的脑中翻腾不止。

    身陷泠雨,光是活着已是大不易,没有多余的空间让脆弱停留。

    为了保持坚韧,大家极少提及故乡诸事,可又有谁能真的无念无想。

    远离现代文明的支持,失去了全部导航工具,他们唯有用双脚丈量大地,让足迹遍布这片危情废土,凭借最原始的方法摸索生路。孰料起先在城边摸索,便发现城内危机重重,而如今来到远郊区外,眼前依旧是人类的禁区。

    诚如李暮雨所言,泠雨就像个大漏斗,他们则像是漏斗里的蚂蚁。

    爬到中心是死地,爬到边缘也是死地,继而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

    饶是如此,他们也必须埋头前进,将所有负面情绪压回心底。

    毕竟要抓住那渺茫的生机,唯有顽强、执着、甚至有些愚蠢地走下去。

    初升的月光之下,五个渺小的身影颠沛流离。

    犹如摇曳的浮萍,无依无靠地不知要去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