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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请君一壶酒

    因着昨日喜宴上已喂饱了肚里馋虫,苏远尘今天入城倒也不急着吃东西。

    他先是找了一间客栈,把之前的脏旧长衫道袍给小二拿去浆洗了,又吩咐打来洗澡水,就着皂角狠狠刷洗了两遍,又过了两次水之后才感觉自己终于干净了。

    想他苏某人原来也是不洗澡不能上床的,现在却风尘仆仆几天不沾水也能泰然自若,心中感慨到底还是环境打造人。

    哼着小曲换上干净衣衫,然后将头发擦至半干,又打开窗户,用支风敕令借来清风,吹了一会儿头发,虽不如吹风机,但也算有了七八分干。

    最后用一根翠玉簪子将顶上头发半扎绾起,后面的就随意披散在肩头。

    焕然一新的苏远尘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出了客栈后,靠敏锐的嗅觉寻香找了家食肆,简单解决了晌午饭,然后又找当地人打听着来到城中出名的酒肆。

    “店家,可有好酒?”

    酒肆外停着一辆推车,店伙计与工人正进进出出的忙着搬运货物,只有掌柜的站在柜台后,在一本册子上勾勾画画,应该是在记账。

    “客官还请稍候……”

    掌柜的头也没抬,注意力依旧在账本上,片刻之后,他才将本子合上,看向来人:“客官要买什么酒啊?”

    苏远尘一挥道袍:“你这店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他现在可算是有钱的很。

    哟,一听这口气,掌柜不禁乐了:“本店名酒‘忘忧醉’,在这宝安县城里还是有些口碑的。”

    “忘忧醉?这酒如何卖的?”

    “客官您看,”掌柜一指后面柜子上的酒坛,“这一坛正好两升,售价足陌贯钱。”

    “这酒可够贵的呀!”苏远尘笑着摇头。

    这价格可把他都吓了一跳,这两升就约莫四斤左右,居然要价贯钱。

    而且民间惯例七七当百,贯钱也就是七百七十文,谓之“省陌”,而这酒肆居然要求足陌,也就是得给足千文钱才行,这比一贯钱可还贵上不少。

    掌柜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看面前道士形容散漫,但自有一股风姿气度,说话自然也就客气三分:“客官,这是祖上的手艺,一直就是这个价,我们这忘忧醉走水路出去,在京畿和江南也有几分名声的!”

    “好!那就来一坛!”

    苏远尘身上肯定没那么多铜钱,他摸出一块银锭来,正好一两。

    这还是在闾县云山寺兑换的,成色颇高,掌柜一看色泽就知不差,接过来称量后,才取下一坛忘忧醉来递给道士。

    “客官,你走好,欢迎再来!”

    听着后面掌柜的招呼,苏远尘侧身躲过一个莽撞的伙计,然后摆摆手,离开了酒肆。

    回到客栈,要小二准备了一些烧鸡肉食下酒菜,他才托着酒壶回房睡觉。

    刚到二更天,苏远尘被更夫吵醒,正是亥时,天早黑了。

    搓了把脸,活动了一下手脚,门外放着小二备好的肉菜。

    配上剑,拎上酒壶,拿了吃食,他也不走正门,而是打开窗子翻身又出了客栈。

    这时候城门早已关闭,虽有守城士兵,但这城墙三四丈高,就算真有大军攻城,要上来也得费一番功夫,因此自然也不会时刻警惕。

    而在某个无人顾及的阴影处,一道青衫宽袍竟好像展翅大雁般腾空跃起,无需丝毫借力就到了城墙之上,然后足尖轻点,一个翻身就往城外飘飞而去。

    苏远尘运起身法,赶路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白日妇人落水处。

    摆好带来的烧鸡腊肉花生一类,又打开那坛忘忧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果然是酒香扑鼻。

    不过到了这会儿,他突然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最后只得挠了挠头,倒上一杯酒撒入江中:

    “敬白日救人的溺鬼六郎,请饮此酒!”

    然后干脆坐了下来,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捏了几粒花生,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周边阴风骤起,然后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衣公子,冲着这边拱手,笑吟吟道:“道长这酒可是城中‘忘忧醉’?”

    苏远尘不慌不忙,满上面前两只酒杯,这才开口道:“正是。”

    此时那公子已然来到边上,也有样学样的坐在了岸边,又欠了欠身:“在下王六郎。”

    “贫道苏紫虚。”

    “多谢道长美意。”

    王六郎拿起一只酒杯,叹道:“我当年也是为此酒慕名而来,却不想福浅命薄,竟无幸消受,倒是今日却尝到了。”

    “虽不能真忘忧,但却也能醉人。”苏远尘也嘬了一口,眯起双眼。

    这酒入口醇厚,回味尤甘,与昨天的浊酒相比确实是云泥之别。

    水鬼王六郎丝毫不客气,只是自斟自饮,还扯下一只大鸡腿,吃得满嘴都是油:“客死异乡,一介孤魂,倒是许多年未曾有人祭奠,快忘了这人间酒菜滋味了!”

    苏远尘笑道:“你在这江中应该不少积善救人,难道他们也不曾谢你?”

    王六郎嗤笑道:“救人也不过顺手为之,不图感恩,再说了,哪有凡人会恩谢无名游魂的?”

    说罢他伸手一指远处江心:“那垂钓老翁五十有六,当年十二岁时落水,正好被我所救,后来你猜怎的?”

    又满上一杯酒,王六郎才道:“第二日他就被家人带去江神祠敬香,还请了一尊神像回去供奉,我倒是半点好处没有,这些年他只要来此处垂钓,我就把水下鱼儿远远的赶走,半尾也别想带回家去!”

    苏远尘一愣,然后才哈哈大笑:“妙极妙极,你这水鬼,竟如此记仇!”

    王六郎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是记仇,不过玩笑罢了,这老头虽住城外,但儿子有出息,又不愁吃穿,有鱼没鱼也不影响。”

    听着水鬼沧桑的口气,苏远尘不禁好奇:“王兄弟在这江中有多少年了?”

    水鬼摇了摇头:“早不记得了,只知道皇帝姓氏已轮换过了。”

    那至少也有百多年了。

    想来这宝安城隍司也没少照拂,否则一介孤魂,在不害生人精魄的情况下,是无法存在如此长时间的。

    “上百年等待换这一次投生机会,王兄弟不觉得可惜吗?”

    苏远尘今夜前来,一来是为了搜集志怪素材,用来写日记增加阅历,二来则因为这江鬼确实值得敬佩,当得上他一壶好酒。

    王六郎侧头想了会儿,也有些不确定:“当时看那婴孩在岸边啼哭,只觉得为了我一条命,害了人家母女二人,总归有些不落忍,一时心软,想想也就罢了,百年都等得,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若是以后再等不到替死之人,就此魂飞魄散,可会后悔?”苏远尘又问。

    “有甚可后悔的?做了上百年的孤鬼,早当够了。”王六郎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看对方神色清明,不似作伪,苏远尘又凝目望去,只瞧见王六郎身周虽有鬼气,但更多的却是缕缕功德之气,堂而皇之。

    然后他才点了点头道:

    “有道是法理不外乎人情,贫道在古籍中读过,王兄弟白日所为乃是大善之举,或许阴司会破格开恩,引你入阴间就职也未可知,虽然没有了投生机会,但起码不是孤魂游鬼了。”

    他说的古籍自然就是那本《幽冥志》,其上所述阴间制度中,还真有这等章程,可以让有大善之举的野鬼任阴间官吏。

    敕封鬼神,自有下头的文书为证,区区地势之困还无法成为阻碍。

    苏远尘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此提点一句,免得对方此后自怨自艾,错过那等机会。

    王六郎闻言猛地回头,他虽然对自己所行之事并不后悔,但心中难免遗憾,毕竟此乃千百年难得的机遇,此时听到前途还有转机,不禁心情畅快:

    “好好好,不曾想我王六郎生前做不了官,死后却还能有这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