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家真好
周有武突然觉得，一路观察这个小小车厢里的旅客，就如同看到了世间百态，他突然很羡慕余华，如果自己有那样的文笔，他很愿意把一些故事写出来。
只是这种小心思汇聚成的小喜悦，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人分享，这时摆弄了半天总算看明白的崔林明无奈地将手中的牌放在杂志上：“没牛！你这个小小的牛二都能赢，真的是！”
周有武便收回心思，得意地在崔林明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继续发牌。
等到长途汽车晃晃悠悠地终于抵达终点时，车厢里大约只剩下七八个人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周有武站起身来拿行李，顺便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七点了。
俩人提着皮包下了车，出了车站，小半年的时间，这个小小的县城仍旧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出站口外面多了几辆人力三轮车，车身装了遮风挡雨的彩条布，车夫们都聚在站口眼巴巴地望着，看到有人来，便大喊：“要坐车吗？”
周有武便抬了抬手，一个年轻的车夫就殷勤地过来，想要帮忙拎包，周有武拒绝了，俩人便上了三轮车，说了地址，那车夫说：“两位坐稳了！”
跟省城比起来，小县城的冬天不算太冷，也不下雪，只是依旧有冷风穿过，周有武缩着脖子，看着车夫弓着身子卖力地蹬着，不用多问，这位大概就是县里某个效益不好的厂子职工，为了生存，就出来做些卖力气的活儿了。
他朝着车外看去，县城的街道依旧是老样子，不能说肮脏，只能说老旧，路灯依然昏黄，偶尔还有坏了的路灯，跟电流不稳似的，一闪一闪。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省城，也不知何时才能吹到这个小县城。并没有察觉到周有武这一路上都有些多愁善感，崔林明也缩着脖子，说：“早知道回来的时候我也买条围巾了，还真有点儿冷。”
“到家就不冷了。”
“也是，到家就不冷了，嘿嘿。”
三轮车停在了农机厂的家属院门前，车夫很热情地帮忙将一个提包拎了下来，于是周有武付了三毛钱的车费，又让了一支烟，这才和崔林明提着包朝院子里走去。
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大约是天冷，家属院里没有多少人走动，只有几个小孩，拿着小鞭炮在放，嘻嘻哈哈地笑闹着。
“我先回家了啊，小武，明天我找你去。”
周有武点点头，提着包继续走，站在家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家里的钥匙他带的有，只是放在了提包里，他懒得拿。
门开了，迎面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开门的周有玲仔细看了一眼，欣喜地大喊：“二哥，你回来啦？”
母亲系着围裙、父亲端着茶杯探出了身子，周有武一面朝屋里走，一面转身带上门，说：“好了，小玲，你抱着我胳膊，还让不让我走了？”
周有玲笑嘻嘻地帮二哥拎包，母亲梁碧华就关切地问：“小武，你要回来咋不提前打个电话？吃饭了没有？想吃啥？”
周有武笑着说：“这不时间赶嘛，就顾不上打电话了。我还没吃饭呢，妈，你们吃过了没有？吃过的话给我下碗挂面就得了。”
他将两个提包和挎包都放下，坐在椅子上，周有玲便凑过来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地看。
周有武便开玩笑：“小玲，二哥是不是又长帅了？”
“那是，二哥比大哥还帅！”
“你也是满嘴瞎话！”周有武很有自知之明，大哥周有文随父亲，一米八的大高个，自己却随了母亲，一米七多，长脸，不像大哥那种国字脸，是最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脸型。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将新提包拿了过来，打开来开始一件一件掏东西：“爸，我给你买了双平头皮鞋，还有一罐茶叶。”
“小玲，这是给你买的奶粉、麦乳精、一包零食，还有这块电子表。”
周有玲接过来便戴在手腕上，向父亲炫耀：“爸，你看好看不？”
周建国敷衍地说：“挺好，挺好。”拿起茶叶看了看，又打开来闻了闻，说：“像是武夷毛峰，这茶叶可不便宜！小武，你外出打工挣钱也不容易，花这些钱干嘛？”
周有武笑着说：“爸，你就随便喝吧，没花钱，客户送的。”
梁碧华从厨房走了过来：“小武，你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问你也不肯说。你在省城究竟找了什么活儿？”她神情很是严肃。
“妈，我和大明白跟了个老板，在省城搞装修做力工，那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别墅，老板大方，给的工钱也多，房东也豪气，时不时就给我们拿成条的烟。”周有武随口说。
然后他掏出一件白色呢绒上衣，剥去包装，说：“妈，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你快试一试，看合身不？”
又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小玲正在长身体，二哥怕给你衣服买小了，就没买，明天让妈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啊！”
周有玲只顾着摆弄新手表，满不在乎地说：“二哥给我这块表我就可开心了。”
梁碧华却是不相信，也不接衣服：“你就是再打工，那能赚多少钱？你买这一堆东西，咋说也得几百块，你老板能有这么大方？”
“你要不信就去问大明白！这不是老板觉得我们俩脑子活泛，做事认真，肯用心，想要大力栽培一下嘛！再说了，省城那是大城市，给的工钱本来就高的！”
梁碧华撇了撇嘴，一边朝厨房小跑一边说：“你跟大明白你俩早就商量好了说辞，我问他能问出啥？”
周有武笑了笑，继续往外掏东西，看到父亲仍旧拿着那罐茶叶闻来闻去，便说：“爸，你先试一试新鞋，看看合脚不？试完鞋，这茶叶该喝就喝。”
等到母亲下好了面条，周有武便拉着母亲：“妈，先试一试外套，我还给你带了条丝巾，你都去试一下。”
他又朝妹妹招招手：“小玲，去帮妈换新衣服！”
梁碧华被儿子女儿推着，进了屋换了新衣服，好一会儿才走出来，说：“这颜色也不适合我一个老太婆啊！”
周有武笑嘻嘻地吃着面条，说：“白色挺好看的啊，是不是啊爸？”
“那也不耐脏啊！”母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外套，总归是儿子给买的，别管多少钱，她心里都高兴，只是嘴上依旧不愿表现出来。
“衣服就是让人穿的，穿脏了就洗，穿坏了就换，总不能有新衣服不穿，天天穿旧衣服吧？”
周建国也难得开口：“小武的一片心意，你穿就得了！再说了，多好看呐！”
周有武大口吃完面，跑去厨房把锅碗刷了，然后坐回客厅，梁碧华已经开始给他放折叠床铺被子了，于是他说：“妈，你歇着吧，我自己来。”三下五除二把床铺好。
周建国已经换上了新皮鞋，泡了几杯茶，周有武端起闻了闻，喝了一大口，然后被烫得龇牙咧嘴。
周建国便嫌弃地说：“喝茶哪有你这个喝法？你得品，小口品！”梁碧华朝他胳膊打了一下：“快闭嘴吧，解渴的玩意儿，哪那么多事儿！”
周有武便从提包里掏出五百块钱，塞给母亲：“妈，我打工赚了点儿钱，这些钱你拿着，明天带着小玲，去买几件衣服，也给我爸买两件。”
梁碧华一看，是一摞大团结，脸色顿时一变：“小武，你给我说实话，你去省城到底干嘛去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看到一家人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周有武说：“一个别墅装修下来就是小一万块钱，我工钱高，这都是劳动所得，”他摊了摊手：“我倒是想抢银行，这不你们生我的时候也没给我这个胆子啊！”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违法反纪的事儿，怎么也不能干！严打才过去，你不可不能犯糊涂！”梁碧华依旧不信，把钱又推了回去：“过完年你还得去省城吧？大城市开销也大，这钱你就留着急用！”
周有武便说：“妈，这钱你要不收，我可给我爸了啊！”梁碧华一把拿了过来：“给他？想屁吃呢！我先帮你存着，等你结婚用！”
周有武又掏出十块钱：“这是给小玲的零花钱，买点儿小零嘴。”
梁碧华便要接过去：“零花钱也用不了这么多…”周建国实在看不下去了：“给闺女的零花钱，你个老婆子抢什么？”
梁碧华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随即说：“反正小武比你强，一天天啥也不干的。”说着站起身来朝里屋走：“我得把小武的结婚钱收好！”
周有玲也拿着十块钱朝房间跑去：“我也把钱收起来！”
周建国无奈地摇头，周有武却给老爹又塞了一把钱，周建国一看，愣了一下，却听儿子小声说：“给你的私房钱，别让我妈知道了，快收起来！”
周建国便将钱揣进口袋，也低声说：“小武，跟你爹透个底，你这钱来路正不？”
周有武大笑了起来：“放心花吧，不能再正了！”
只是这种小心思汇聚成的小喜悦，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人分享，这时摆弄了半天总算看明白的崔林明无奈地将手中的牌放在杂志上：“没牛！你这个小小的牛二都能赢，真的是！”
周有武便收回心思，得意地在崔林明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继续发牌。
等到长途汽车晃晃悠悠地终于抵达终点时，车厢里大约只剩下七八个人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周有武站起身来拿行李，顺便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七点了。
俩人提着皮包下了车，出了车站，小半年的时间，这个小小的县城仍旧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出站口外面多了几辆人力三轮车，车身装了遮风挡雨的彩条布，车夫们都聚在站口眼巴巴地望着，看到有人来，便大喊：“要坐车吗？”
周有武便抬了抬手，一个年轻的车夫就殷勤地过来，想要帮忙拎包，周有武拒绝了，俩人便上了三轮车，说了地址，那车夫说：“两位坐稳了！”
跟省城比起来，小县城的冬天不算太冷，也不下雪，只是依旧有冷风穿过，周有武缩着脖子，看着车夫弓着身子卖力地蹬着，不用多问，这位大概就是县里某个效益不好的厂子职工，为了生存，就出来做些卖力气的活儿了。
他朝着车外看去，县城的街道依旧是老样子，不能说肮脏，只能说老旧，路灯依然昏黄，偶尔还有坏了的路灯，跟电流不稳似的，一闪一闪。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省城，也不知何时才能吹到这个小县城。并没有察觉到周有武这一路上都有些多愁善感，崔林明也缩着脖子，说：“早知道回来的时候我也买条围巾了，还真有点儿冷。”
“到家就不冷了。”
“也是，到家就不冷了，嘿嘿。”
三轮车停在了农机厂的家属院门前，车夫很热情地帮忙将一个提包拎了下来，于是周有武付了三毛钱的车费，又让了一支烟，这才和崔林明提着包朝院子里走去。
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大约是天冷，家属院里没有多少人走动，只有几个小孩，拿着小鞭炮在放，嘻嘻哈哈地笑闹着。
“我先回家了啊，小武，明天我找你去。”
周有武点点头，提着包继续走，站在家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家里的钥匙他带的有，只是放在了提包里，他懒得拿。
门开了，迎面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开门的周有玲仔细看了一眼，欣喜地大喊：“二哥，你回来啦？”
母亲系着围裙、父亲端着茶杯探出了身子，周有武一面朝屋里走，一面转身带上门，说：“好了，小玲，你抱着我胳膊，还让不让我走了？”
周有玲笑嘻嘻地帮二哥拎包，母亲梁碧华就关切地问：“小武，你要回来咋不提前打个电话？吃饭了没有？想吃啥？”
周有武笑着说：“这不时间赶嘛，就顾不上打电话了。我还没吃饭呢，妈，你们吃过了没有？吃过的话给我下碗挂面就得了。”
他将两个提包和挎包都放下，坐在椅子上，周有玲便凑过来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地看。
周有武便开玩笑：“小玲，二哥是不是又长帅了？”
“那是，二哥比大哥还帅！”
“你也是满嘴瞎话！”周有武很有自知之明，大哥周有文随父亲，一米八的大高个，自己却随了母亲，一米七多，长脸，不像大哥那种国字脸，是最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脸型。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将新提包拿了过来，打开来开始一件一件掏东西：“爸，我给你买了双平头皮鞋，还有一罐茶叶。”
“小玲，这是给你买的奶粉、麦乳精、一包零食，还有这块电子表。”
周有玲接过来便戴在手腕上，向父亲炫耀：“爸，你看好看不？”
周建国敷衍地说：“挺好，挺好。”拿起茶叶看了看，又打开来闻了闻，说：“像是武夷毛峰，这茶叶可不便宜！小武，你外出打工挣钱也不容易，花这些钱干嘛？”
周有武笑着说：“爸，你就随便喝吧，没花钱，客户送的。”
梁碧华从厨房走了过来：“小武，你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问你也不肯说。你在省城究竟找了什么活儿？”她神情很是严肃。
“妈，我和大明白跟了个老板，在省城搞装修做力工，那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别墅，老板大方，给的工钱也多，房东也豪气，时不时就给我们拿成条的烟。”周有武随口说。
然后他掏出一件白色呢绒上衣，剥去包装，说：“妈，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你快试一试，看合身不？”
又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小玲正在长身体，二哥怕给你衣服买小了，就没买，明天让妈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啊！”
周有玲只顾着摆弄新手表，满不在乎地说：“二哥给我这块表我就可开心了。”
梁碧华却是不相信，也不接衣服：“你就是再打工，那能赚多少钱？你买这一堆东西，咋说也得几百块，你老板能有这么大方？”
“你要不信就去问大明白！这不是老板觉得我们俩脑子活泛，做事认真，肯用心，想要大力栽培一下嘛！再说了，省城那是大城市，给的工钱本来就高的！”
梁碧华撇了撇嘴，一边朝厨房小跑一边说：“你跟大明白你俩早就商量好了说辞，我问他能问出啥？”
周有武笑了笑，继续往外掏东西，看到父亲仍旧拿着那罐茶叶闻来闻去，便说：“爸，你先试一试新鞋，看看合脚不？试完鞋，这茶叶该喝就喝。”
等到母亲下好了面条，周有武便拉着母亲：“妈，先试一试外套，我还给你带了条丝巾，你都去试一下。”
他又朝妹妹招招手：“小玲，去帮妈换新衣服！”
梁碧华被儿子女儿推着，进了屋换了新衣服，好一会儿才走出来，说：“这颜色也不适合我一个老太婆啊！”
周有武笑嘻嘻地吃着面条，说：“白色挺好看的啊，是不是啊爸？”
“那也不耐脏啊！”母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外套，总归是儿子给买的，别管多少钱，她心里都高兴，只是嘴上依旧不愿表现出来。
“衣服就是让人穿的，穿脏了就洗，穿坏了就换，总不能有新衣服不穿，天天穿旧衣服吧？”
周建国也难得开口：“小武的一片心意，你穿就得了！再说了，多好看呐！”
周有武大口吃完面，跑去厨房把锅碗刷了，然后坐回客厅，梁碧华已经开始给他放折叠床铺被子了，于是他说：“妈，你歇着吧，我自己来。”三下五除二把床铺好。
周建国已经换上了新皮鞋，泡了几杯茶，周有武端起闻了闻，喝了一大口，然后被烫得龇牙咧嘴。
周建国便嫌弃地说：“喝茶哪有你这个喝法？你得品，小口品！”梁碧华朝他胳膊打了一下：“快闭嘴吧，解渴的玩意儿，哪那么多事儿！”
周有武便从提包里掏出五百块钱，塞给母亲：“妈，我打工赚了点儿钱，这些钱你拿着，明天带着小玲，去买几件衣服，也给我爸买两件。”
梁碧华一看，是一摞大团结，脸色顿时一变：“小武，你给我说实话，你去省城到底干嘛去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看到一家人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周有武说：“一个别墅装修下来就是小一万块钱，我工钱高，这都是劳动所得，”他摊了摊手：“我倒是想抢银行，这不你们生我的时候也没给我这个胆子啊！”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违法反纪的事儿，怎么也不能干！严打才过去，你不可不能犯糊涂！”梁碧华依旧不信，把钱又推了回去：“过完年你还得去省城吧？大城市开销也大，这钱你就留着急用！”
周有武便说：“妈，这钱你要不收，我可给我爸了啊！”梁碧华一把拿了过来：“给他？想屁吃呢！我先帮你存着，等你结婚用！”
周有武又掏出十块钱：“这是给小玲的零花钱，买点儿小零嘴。”
梁碧华便要接过去：“零花钱也用不了这么多…”周建国实在看不下去了：“给闺女的零花钱，你个老婆子抢什么？”
梁碧华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随即说：“反正小武比你强，一天天啥也不干的。”说着站起身来朝里屋走：“我得把小武的结婚钱收好！”
周有玲也拿着十块钱朝房间跑去：“我也把钱收起来！”
周建国无奈地摇头，周有武却给老爹又塞了一把钱，周建国一看，愣了一下，却听儿子小声说：“给你的私房钱，别让我妈知道了，快收起来！”
周建国便将钱揣进口袋，也低声说：“小武，跟你爹透个底，你这钱来路正不？”
周有武大笑了起来：“放心花吧，不能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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