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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绘画的人

    卟啉病,这是一种基因疾病,可以是先天患者也可以是后天患病。

    患了卟啉病的病人,对光敏感,一旦暴露于太阳下,会发生皮肤炎症、糜烂、结痂、溃疡、萎缩、水肿等,人体免疫力更是脆弱,即便是轻微擦伤都能形成糜烂面。

    终于,在不断的回忆下,李焱想起了小男孩所患有的疾病,这种病,自己也只在医学课本上见过,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些课本上记载的内容。

    这种基因疾病,在西方发达世界,也是直到18世纪才被正式确认。

    而因为患病者人数极其稀少,西方世界知道卟啉病的人也很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患病的病人都被当成“异端”,连当时现代医学比较先进的西方都如此,就更不用说是当时那个落后愚昧的那些村民们了。

    但回忆一直发展到现在,李焱也没发现这个小男孩产生过怨气。

    这段记忆的主体,显然就是这个小男孩,一切的源头,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他。

    “即便是被如此对待,也没有怨恨这个世界吗?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结局,感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才让他开始怨恨这个世界……”

    就在李焱沉默思索之时,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屋外忽然传来很多人的声音,随后,在小男孩的大声哭喊与挣扎声中,他被野蛮闯入进来的一些似乎是村民的大人们,粗暴野蛮的抓出桌子底下,揪住他的衣领,就这样像拎小鸡一般的将他从木屋内拎了出去。

    即便小男孩眼中满是祈求之色,但那些大人们,却无动于衷,甚至,他们看向小男孩的眼神中,都带着无边的恨意。

    再接着,画面一转,四周场景不断变幻,一座古老的,像是农村祠堂一般的建筑出现在了李焱的眼前。

    祠堂内,小男孩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双亲,两人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鲜血顺着衣裳流了满地,气若游丝的被绑在了柴禾堆里的两根木柱上。

    “爹!娘!”

    小男孩瘦弱身体缩在湿漉漉的大人衣服下,手背上皮肤溃烂露出一个个血洞,狼狈挣扎就要去救父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人一脚踢翻出几个跟头,翻滚中,连小男孩的两颗门牙,都硬生生嗑断了一个。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肯定就是他们一家,带来了厄运!”

    “这一家三口肯定都不是人,只有鬼才会怕太阳,他们肯定是生下了一个鬼胎!”

    “乡亲们已经开始吃观音土了,池子里的鱼都莫名其妙的死光了,是他们,一定是他们一家,就因为他们一家生活在村子里,才会这样的!”

    “县城里,那些教会的先生说了,这个孩子,在西方也有出现过,那些孩子长大后会成为吃人喝血的怪物,他肯定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为民除害!”

    一片嘈杂声,夹杂着村民们的怒骂声音,其中,甚至还有一个身穿基督教牧师衣服的西方人,正拿着一张画板,默默的记录这一切。

    但,正当李焱想要看清那个西方人面容时,对方的身影,却蓦然消失了。

    小男孩拼命解释自己不是鬼,自己是人,他只是想有人能陪他一起玩,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人的,他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饥荒也不是他造成的。

    但,面对小男孩祈求的眼神和绝望的解释,这些村民们甚至不愿多听一句,许久,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才缓缓开口,让小男孩脱掉衣服证明自己。

    毕竟,只有人才不会害怕太阳。

    “儿子,别脱下来!”

    “小文,不要!”

    被绑在柴禾堆里,被村民打得头破血流的小男孩父母,此刻正悲伤大喊,但看着已经气若游丝的双亲,小男孩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当场脱下了一直保护他的那身宽大的衣服。

    这是一场极度残忍的画面。让卟啉病患者暴晒于太阳之下,比凌迟之刑还痛苦,更何况患者还只是名小孩子。

    剧烈的阳光下,小男孩痛得龇牙咧嘴,但为了证明自己是人,他硬生生的咬牙没哭,甚至,在强烈的疼痛下,他还在一点点的跟村民们解释自己真的是人,求村长和村民们不要烧死他父母。

    “已经半个时辰了,他还没有死,难道真是我们误会,真的只是一种怪病?”

    “再晒半个时辰看看。”

    村民们看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冷漠的讨论着。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病是不能见阳光的,要嘛就不是人!要嘛就是邪祟上了身!

    哼!我儿子已经从县城带来了外国的大师,诶,大师人呢?

    算了,只要你小子能等到大师来为你驱邪,我们就相信你们一家!”

    祠堂中,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语气坚决,不容一丝质疑。

    听到这话,小男孩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即便带了这个时候,如同沙漠里望梅止渴的旅人一般,小男孩在看到了希望后,还在咬牙支撑着生命最后一丝灯油,他没有恨,还没有对这些村民,对这个世界生出怨恨。

    他在等,

    他在等时间,

    时间没到,他绝对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的!

    我是人!

    我真的是人!

    我只是病了!

    我真的只是病了!

    我真的不是鬼!

    只要等到那位大师,自己,自己就能变成和其他小孩一样了,吧?

    小男孩这一熬,就从下午熬到晚上,但那个所谓的“大师”却一直没有到来。

    村民们已经渐渐失去耐性,开始又有人鼓噪要烧死为村里带来不幸的三个人。

    “烧!”

    “烧吧!”

    “烧死他们!”

    吧嗒.……

    国字脸的中年人环视了一圈村民过后,从身上摸出一块已有些年头,几乎整个表面都生出铁锈的洋人怀表。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冷漠一挥手:“既然如此,烧!”

    随着中年男人的下令,顿时,几个拿着煤油灯的村民将油灯摔碎。

    一团团煤油迅速成了最快助燃剂,随着火舌滚动,一丝火苗瞬间便化作两团熊熊大火吞噬了绑在木桩上的两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浑身是血的小男孩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爹!娘!”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你们还要这样!”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小男孩跪在地上呜咽着,火光下,他那被晒的皮开肉绽的皮肤不断的往外渗着鲜血。

    两个身材魁梧的村民不由分说的拖起早已失去行动能力的小男孩,依照着他父母的样子,将他绑在了木桩上,木桩下,是一团遇火即燃的干草垛。

    小男孩眼神呆滞,村民们目光冷冽,“嚓!”火柴点燃干草,火苗开始慢慢吞噬木桩上的男孩。

    李焱心情沉重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年代,应该是民国,那个年代,发生这样类似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但亲眼看着这一幕,对李焱来说,冲击力无比强大。

    画面似乎定格在了此刻,周围的村民,祠堂,木屋以及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点消散。

    忽的,李焱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西方人,那个拿着画板的西方人。

    那名西方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男孩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他架起画板,手中笔墨横飞,表情无比的享受,似乎非常满意眼前的一切。

    “你很怨恨?你很愤怒?”

    “哦,我可怜的东方boy,保持这份恨意和怨恨吧。”

    “多么美妙的场景啊,多么富有含义的场面啊,哦,我亲爱的上帝,感谢您的恩赐,您虔诚的信徒,会将这一切,都记载下来的。”

    “我敢保证,这幅画,一定比梵高的星月夜还要美妙!”

    “哦,Fuck!该死的劳伦斯,等回到英伦,我一定要用皮靴狠狠的踢他的PY,居然没给我准备彩色的颜料,该死,该死!”

    ……

    西方男人不停的自言自语着,李焱的下半身已经化为了星星点点,但李焱的手,此刻却仅仅攥着走马灯。

    很长时间里,李焱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但现在,他冷静不了了。

    哪怕自己只是一道幻影,哪怕眼前的一切可能只是记忆片段。

    但李焱依旧冲了上去,不断的靠近着正在作画的男人。

    靠近了,已经靠近了。

    “哦,可怜的东方boy,来,把刚刚的表情再展现一遍,把刚刚的恨意再爆发一下……”

    “爆发尼玛类隔壁!”

    李焱用尽全力挥出一击,哪怕这一砸,可能只是在砸空气,但李焱,依旧要砸下去!

    “嘭!”

    下一秒,只剩一颗头颅的李焱化作点点星辉。

    而在最后一刻,李焱看到那个西方男人头皮被砸出一个大洞,整个人呆滞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