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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计划

    戚乐原路折回了宅子,带着长喜长谙去找了朱颜,问后才知在淮川虽不可买卖奴仆,却可去租工的地界签约工人。

    虽是租工,但也是做寻常下人做的活,只不过算是换个名称,又无卖身契罢了,但工钱算下来,却比直接买下一个人要多得多。

    玢王这道命令,倒是解决了许多贫困人家不得不卖掉孩子来度日的苦举,也减少许多主家对奴仆欺压打骂的行为,更保护了做工之人的尊严、提高了他们的收入。

    到了租工的地方,掌柜告诉戚乐,租工可以签长工或是短工,约定期限内,若是租主违反约定,租主需赔付两倍资金,若工人违反约定,工人无法拿到薪资,且仍需做完整个工期。

    工期内,工人可自主选择住处,可住在租主提供的地方,也可自行回家居住。

    三方同意之后,老板带戚乐挑了四个工人,二男二女,迅速签了两年工期,约定付一人一年三十二两,又付了老板二两介绍费与一两小费。

    一切办妥之后,戚乐带着几个工人来到宅子前,算是给他们引了路,嘱咐几句后,便让他们回去打包行李,约定申时之前到达宅院,第二日便开始做工。

    其中一男工提出每礼拜回家两晚,戚乐点头答应,随即对四人道:“平日我不在这里住,我家人少,家人也都较好说话,若你们需回家或有其他事,提前告知一声便可,但在做工期内,万不可阳奉阴违。”

    几人点点头答是,打了招呼便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长喜抬头看了看门楣,思索了片刻,便对戚乐道:“姑娘,这门楣太空,上个主人已经把匾取走了,不如我们也挂个牌匾?”

    戚乐与长谙随着长喜的话,朝门楣看去,戚乐一想,确实可以有个牌匾,于是欣然同意,只是手上的钱几乎花完,不知是否够定制牌匾。

    长喜看出戚乐的窘迫,又知姑娘花了所有钱才买下这宅子,近日又多出不少开销,只道:“我平日的月钱都省下来了,我孤身一人,无父母需赡养,平日里又有吃喝有住所,这钱也是没处花,只要姑娘不赶我走,我的钱便是姑娘的钱。”

    戚乐有些诧异,不等她开口,长谙也表示自己虽需每月寄钱给父母和弟弟,但府内给的工钱也不少,她也可给出一半的钱。

    戚乐听后,鼻头一阵酸涩,左右分别牵过二人的手,道:“当初是你二人没有拆穿我的身份,如今又一直待我亲如姐妹,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多谢你们,多谢你们…”

    长谙的眼眶皆微微泛红,长喜更是直接落泪,皆朝戚乐走近一步,双手紧紧回握着戚乐的手,此时无需多说什么,三人会心便好。

    此时的她们,已经超越了主仆之情。

    她们虽仍无时不刻不思念故主,如今对待眼前人更好,不仅是以另一种方式弥补,更是对新主的接纳,她们只求不要再一次失去便是极好的事了。

    三人赶紧去了木匠铺子,带着木工回宅子量了尺寸后又回到铺子,几人商量选了一块质量较好的木头,交付了定金。

    戚乐决定以“程宅”题名,“姚”字恐怕招致某些不必要的麻烦,淮川程姓多,倒是较为安全的。

    长谙疑惑道:“姑娘为何以老夫人的姓题宅名?且为何刚刚与工人讲他们是你的家人?分明他们不是。”

    “题名之事背后牵扯太多,不便细说,若是日后有机会再说与你们听。说是家人给他们听,他们便会好好做事,否则日后知晓我这个租主并不住在这里,怕是会起了偷闲之心。这几人虽看起来本分老实,但总归还是没接触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谙和长喜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戚乐笑着轻轻拍了拍左右两个小丫头的发髻。

    “姑娘,牌匾这字体是由您拿来,还是按照我们一致的字体?”木工在纸上记完要求后抬头问。

    “就按你们平日的来。”戚乐道。

    “好嘞。”木匠爽快地答应。

    长谙暗暗扯了扯戚乐,有些不解,问道:“姑娘,两月前我给你收拾桌子时看到你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的行书与柳公权书丹《玄秘塔碑》拓印的楷体,皆称得上是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你的字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为何你不亲自提笔?”

    戚乐有些惊讶长谙竟然记得如此准确,又想到虽然她过去经常被人夸赞书法好,但长谙是她成为戚乐数月后,第一个夸她的人。

    戚乐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后,又对木工说:“我自己写吧。你这里有纸笔吗?”

    “有,姑娘稍等。”木工说完掀开门帘走进里间,不一会便拿出两张宣纸和一只羊毫毛笔,又清理干净一旁的桌子,端了柜台上墨砚到桌上,供戚乐写字。

    戚乐看了看纸笔,惊叹这木匠铺子竟然还提供这样好的纸笔,好奇问道:“常有客人如此吗?”

    木工摇摇头,道:“他人若是自己题字,都是用上好的纸墨,精心装好了送来,我们再临摹雕刻。像姑娘您这样现场写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为何一个木匠铺子竟然备有如此好的纸笔?

    戚乐满脸疑惑与好奇,木工便说:“这些是我们东家用的,他说若是客人需要,也可拿出使用。”

    “原来如此。”戚乐点点头。

    写完字后,戚乐把纸交给木工,木工接过看后,满脸不可思议,连连低头看字又抬头看看人,一般女子都只练些蝇头小楷,他初次见一个年轻女子能将行书写得如此遒劲有力。

    “姑娘的字真是好看。”木工不吝夸赞。

    “多谢。”戚乐害羞地笑笑。

    木工查了查记载的册子后对戚乐说:“近日定工的不多,姑娘一月后来取便好,取匾之日需再付余款十两。”

    “好,多谢了。”戚乐离开前给了木工五十文,笑道:“多谢你东家的纸笔。”

    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竟到了午时,戚乐三人马不停蹄地赶回戚宅,终是迟了。走进堂屋,饭菜已在桌上摆放好,老夫人和老姨夫人都坐在桌前没有动筷,似是专门等着她。

    戚乐见状,连连道歉,老夫人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坐下吃饭。这顿饭老将军和戚望不知怎的竟都不在,桌上几人都没开口说话,沉默的氛围让戚乐更加胆战心惊。

    戚乐默默低头吃菜,悄悄观察老夫人的举动。“啪嗒”一声,老夫人放下筷子,这声音使戚乐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颤,虽然老夫人也较为和蔼,但毕竟是高门出身,过去讲的规矩也多,比老将军到底是严肃了些,戚乐初见老夫人便觉得十分畏惧。

    戚乐此刻也不敢继续动筷,乖乖放下筷子,等着老夫人说话。

    她虽知戚乐原身生性活泼好动,老将军及夫人都十分疼爱,但她终归不是戚乐,又本就不是撒娇讨喜的性格,实在演不出戚乐那般举动。

    老将军疼爱孙女,性子豪放粗犷,并未发现孙女的不对劲,只当她真如戚望说的那般头摔得不如从前了,无论孙女如何,他都是照样疼爱。

    但她知道,老夫人同为女人,经历甚多,一双眼睛似乎深邃不见底,又可洞悉一切,兴许近日相处下来,已让她起疑。

    “阿乐近日往外跑的颇勤了些呀。”

    沉默许久,戚乐屏息凝神,不敢出声,老夫人终于发话,反而让戚乐松了口气。

    “孙女贪玩不按时着家,祖母勿怪!”戚乐赶紧低头认错。

    “阿乐无需紧张,祖母只是随口问问。”老夫人和蔼地笑着对戚乐说,又道:“继续吃菜吧。”

    戚乐哪敢继续再吃,只道:“孙女已经吃饱了。”

    老夫人看看戚乐面前的碟子,里面还有些菜,严肃了表情道:“阿乐知道的,祖母最不喜浪费粮食。”

    戚乐赶紧拿起筷子把碟中的菜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全部塞进了肚子。

    老夫人看着戚乐,眼神十分复杂,嘴唇微张,却又没有说话。

    又是许久的沉默,戚乐不想再顶着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主动出声道:“祖母,阿乐吃好了。”

    老夫人轻轻点点头,道:“嗯,去午休吧。”

    “是。”戚乐答了声便赶紧逃离堂屋回了房间,生怕慢了一步又被老夫人叫住。

    在房间,戚乐靠坐在椅子上,有些心慌。老夫人定是已经发现了端倪,甚至或许已经知晓她在镇上的事,今日的问话便是一种试探。

    她不是戚乐,她只知道她活泼开朗,却不知道她过去究竟是如何与亲人相处,也不知其细节,只能靠自己的猜测渡过一劫又一劫。

    但是日夜相处的亲人怎会发现不了身边人的转性?若是变化太大,是极易被发现的。即使她演得出戚乐,但总归不是本人,终有一日会暴露。

    但他们怎会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事?一个人竟然成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说出来也很难令人信服。

    若是他们知道,会不会请人做法驱鬼驱魔?会不会报官?会不会将自己打死?这一切都是未定之数。

    戚乐越想觉得越烦躁,她真的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她已经私用了原身的钱让外祖父母与朱颜住上好房子,她接下来该做什么?

    毕竟她不是真的戚乐,她过去的打算也不可能在戚乐身上完成,她古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整日这样过活,倒不如真的眼睛一闭,两脚一蹬去见父母的好。

    但既然上天给她机会,让她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活了一次,定是自有它的意义。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那个冠冕堂皇、人面兽心、罪该万死、阴险狡诈、小人得志的庚辰,若是她再次见到这个畜生,她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若不是那上一个位上的昏君与这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庚辰,她仍是一个有父母兄长守护的闺中女子,她本就才华横溢,将来会被父母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他们会琴瑟和鸣,她的一生将美好无限。

    而如今,她只是这陌世的摇摇欲坠的一片落叶,不知下一步该飘向何处。

    但在这陌世,她遇到了许多真正有血有温度的人,她见过、做过许多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未来,她会见到更多、做得更多,对吗?

    戚乐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报仇”与“真相”四字,又将纸揉成一团,投进一旁的竹篓内。

    她闭眼仔细想了想眼下的计划:一是杀了庚辰,或是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二则是查清朱颜为何会在父亲判罪之前悄悄离开重京到达淮川。

    若不是父亲允许与支持,朱颜没有能力离开重京。一定是朱颜知道了什么,父亲将她秘密送出重京。毕竟朱颜并不是真正的姨太,故而府外之人也不知晓,若是此时悄悄遣送她出去,外人也不会察觉。且她孕有父亲的孩子,若是袁家真正出了事,她也可保住袁家的孩子,所以送她出重京是再合适不过的。

    一定是父亲提前谋划好这些,否则朱颜怎会独自出府,又怎会找到外祖父母,隐姓埋名地过了十六年?怕的便是有人找上门来。

    一定要在离开淮川之前,向朱颜交代真实身份。不然朱颜断不可能说出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