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要保护他的家
艾凡醒了。
他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回忆自己做的好长一个梦。
梦中，他化作强大的法师，用魔法战胜了残暴的巨龙。
好奇怪的梦。
好像......
好像还梦到了法黛主教？
也是，这些日子一直受她照顾。
别看法黛主教表面上冷漠寡情，但与她熟识的人都知道，她其实只是不善表达，但内心情感相当丰富！
无论是对待孩子的温柔亲切，还是面无表情治愈伤者后的小小微笑。
圣光不要求信徒抛弃人的情感。
尽管她从未放声笑过，也从未对谁哭过，她甚至很少惊讶。
法黛主教不面瘫，也不是毫无感情的灵族。她会喜会怒，而且从未隐藏过自己并不明显的情绪。
她面无表情只是因为她就是她。
胡思乱想间，艾凡忘记了梦的内容。
......
艾凡穿着整洁干净的衣服，去市场买了涨价不少的果篮。
怎么会涨价这么多？
昨天买的时候还很便宜啊。
他要去找法黛主教，为昨天晚上的鲁莽行为道歉。
......
去市场的路上。
“好久不见啊！”
他在阿尔甘新认识的朋友，总拉他去酒馆的沃夫从身后冲过来，猛地搂住他的脖子。
“我都以为你回帝都了，跟哥说说，上哪鬼混去了？”
“别闹，我要去上班。”
不知为何有些心急的艾凡扯开好朋友的手，边向教堂的方向跑边喊道:
“晚上回来再找你玩啊！”
......？
帝都？
他说......我回帝都了？
你昨天中午不是来教堂找过我吗？
嗅到一丝诡异的艾凡立刻折返。
他大口喘着气，向仍立在原地、诧异看着他的沃夫喊道:
“沃夫！今天几号？”
“三月十四啊......再说教会不都上前线救人了吗？你是不背着哥喝酒喝断片儿了？”
“还有你在哪找的工作啊？哥告诉你，你是大城市来的不知道，在我们这小地方，工作可不能乱找啊，你再让拐......”
未等他说完，沃夫就见艾凡向教堂跑去，沿路带起一阵尘烟。
“他怎么......”
“真喝断片儿了？”
......
入三月以来，送往圣光教堂治愈的伤兵数日益减少，饥寒交迫下患病的城外人却越来越多，甚至部分市民也有相同情况。
圣光平等的予以他们慷慨的救赎。
如往年一样，三月天气回暖，感冒发烧生点病也很正常，市民也许是做生意的越来越多，破产的也越来越多吧。
没什么奇怪的，都很正常。
其他城市的外城人得了流感或许会死，但阿尔甘受圣光照耀。
唯一反常的是，自城市建立以来，从未离开过的祈光教会去支援前线了。
也不知道剩下的四位牧师能不能治愈这么多的病人......
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持续太久，虽然市政厅没发布明确的通知，但伤兵越来越少不正说明帝国与蛮族的战争形势一片大好吗！
最开始的伤亡仅仅是少数流窜进来的蛮族部队造成的，在领主大人的英明领导下早就被阿尔甘城的部队摧毁了！
没看连骑士团的冲锋队都天天在酒馆喝个烂醉如泥吗！
阿尔甘城的战争已经快结束啦！
......
三月十四日深夜。
他鸽了与沃夫的约定。
因为需要他帮忙处理的病患太多了。
缝合好最后一处伤口的艾凡瘫坐在椅子上，吨吨吨灌下一碗凉水。
这是他今天缝过七个被砍伤的猎人，穿守军衣服的十四个。
牧师那边有更多。
市政厅刚下发的通知中解释，虽然蛮族士兵主力已经被帝国击溃，但仍有部分溃兵在森林中流窜，让市民们暂时停止在城外活动以免遇到危险。
......
狗屁。
帝都都没了。
这名猎人居住的拉尔森镇离阿尔甘不远。
没见多少平民的原因，是他妈只有猎人与护卫队这些身手好的才能在蛮国士兵的围杀中幸存。
艾凡觉得蛮国可能马上要打到阿尔甘城了。
......
三月二十四日。
封城令已经不那么严格，大规模的商队依旧被禁止出行，但猎人和平民组成的小团体只要打点好，守卫一般是不会拦的。
艾凡这些天陆续见过很多人在向守卫缴纳金银后出城，但艾因从没见他们回来过。
他希望他们真的到了港口。
......
三月二十五日。
艾凡从教会回来后，沃夫带着个大包裹偷偷找到他。
沃夫曾自豪地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一名猎人。
他用矫健灵活的身手与出神入化的射术猎了众多如斑豹、鬣毛猪甚至利爪熊等猛兽。毛皮也保存的相当完整，这帮助他们家搬到了内城，获得了市民身份。
现在鬼鬼踪踪的他想用包裹里的熊皮和艾凡换些克朗，他们家粮食不够吃了。
艾凡知道，市场关了。
除了粮食市场仍开放，卖衣服的、交易兽皮珠宝的、银行乃至药店都关闭了。
市民聚拢在市政厅前抗议了几天几夜，集体请愿英明的领主大人惩治敛财无度、昏聩无能的市政厅！
......那狗东西早走了。
面对聚在门口抗议者，议长大声解释道:
“尊敬的市民们！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但也请你们给我时间......”
嘣！！！！！
抗议者中射来的子弹击中了议长右后方的柱子。
阿尔甘禁止市民携带枪支进入城市，突发情况令所有抗议者陷入迷茫、不知所措。
他们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那儿没一个人。
而差点中枪的议长没有慌乱，淡淡看着这些一秒前还处在狂怒中的“暴民”们，向身后的市政厅慢慢走去。
维持秩序的私兵动了，没有去抓枪手。
他们抬起炼金枪，对准眼前手无寸铁的市民。
嘣——————
......
帝国的法律规定:
地区领主及帝国公职人员不得命令士兵攻击未触犯帝国法律的公民。
但它同样规定了:
帝国公民在生命受任意组织、个体严重侵害时，拥有索取庇护、同等反击、无限自卫的权利。
议长认为除开公职人员，自己首先是光荣的帝国公民，生命安全已经受到了“抗议者”组织的严重侵害，他立刻索取市政厅的庇护，并正在行使无限自卫的权利。
这是合法的。
他要走了，这群暴民别堵在门口。
......
市政厅公告:
“因守卫收受贿赂导致蛮族奸细混入城内，妄图刺杀议长。受贿守卫及行刺者均已伏法，请市民们不要担心。”
......
送走千恩万谢的沃夫后，艾凡在思考......
他同意交换了，即使这和施舍没什么区别。
因为沃夫是他在城里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也时常会请自己喝酒。
而自己也颇有家资。
饭可以去教会吃，攒下来的钱够他活到明年。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
教堂好久没见伤兵送来了，市政厅宣称帝国已经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市场也将在下月初开放。
尽管城里混进了蛮族奸细，封城令却取消了，守卫已不在禁止市民出城。
沃夫在离开时，邀请艾凡下月月初和他们家一起出城，有他父亲加上他和沃夫，足够保护沃夫的妈妈和妹妹。
艾凡接受了。
他本想早些时候走，但既然熟识的好友邀请他，还有强大的猎人保护，又何乐而不为呢？
........
三月三十一日。
不知为何，教会中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驼背老牧师......
好像是奥古斯特？
他总是盯着艾凡，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而当自己问他时他又说没事。
真奇怪。
祈光教徒都挺奇怪的。
但都是好人。
后天要出城了，可能再也见不到法黛主教他们了吧。
......
“圣光说不问现世......”
“圣光说缄口......”
......
下午。
沃夫家为感谢艾凡请他去酒馆吃饭。
市场三天前开了，他们家积压的优质毛皮全都卖出去了，但价格比平时低了三分之二。
饭后，艾因看见巡街骑士光天化日下抢劫三口之家的财物。
他正要上前见义勇为，沃夫和沃夫的父亲死死钳住他，告诉他别做傻事。
事后，他们拉着艾因回到家。
沃夫父亲关门时，以猎人的目力谨慎观察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他吹熄照明的蜡烛，凑到艾凡旁边，低声说道:
“艾凡你听我说......收皮的告诉我，帝都没了......”
“出城的猎人很多都没回来，有的说遇到了蛮子兵。”
“艾凡，咱们今天晚上就走。”
“城门的大路不安全，我知道有条山路比大路近。别一起走让巡街的狗腿子拦着，你先直接回家，直接去西边的城墙角，我们在那儿等你！”
“咱们摸着黑去港口！”
......
太阳在河上悬着，月亮自另一侧浅浅探出头，阿尔甘城上飘起了一簇簇炊烟。
艾凡顺利与沃夫家汇合，他注意到沃夫的父亲穿着皮甲，带着匕首与钢木弓，背着满满一筒箭。
见艾凡到了，他也不废话，交给艾凡一把匕首，交代好紧紧跟着他。
一行人没点火把，因为对沃夫父亲这种层次的猎人来说，夜晚甚至比白天看的更清楚。
从阿尔甘到港口，走大路步行要一天，骑马半天，有魔导车的话更短。
即使是近路，又被经验丰富的猎人带着，走不惯山路的他们也得明天中午才看见港口。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
他是阿尔甘最强的猎人，他徒手打赢了狼，他三箭射死过熊，他用随手捡的木棍从眼眶扎进去搅烂了山虎的大脑。
在山里，他比最谨慎的林豹更谨慎，比疾如雷电的鹰隼更迅捷、比避影匿形的毒蛇更隐蔽。
但他带着他的家人。
......
号角声响起的瞬间，一支箭就扎进了他头盔与肩甲的缝隙中。
但号角仍然响了。
艾凡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甲胄摩擦的声音。
他们被发现了。
手持钢弓的猎人像狐狸一样快速转着头，立刻带着他们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
嗖————
猎人闻声立刻后仰，顺势将艾凡贯倒在地。
一支弩箭擦着头皮插在地上。
“他妈的！还是被盯上了！”
猎人怒目圆睁，在黑夜中，他能看见一支蛮国部队盯上了他们，其中的弩手正在装箭，持着钢剑与手斧的黑影向他们的方向包抄过来。
在这深山密林中，如果只有自己一定能跑。
但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妈的！沃夫！艾凡！你们带着莎莉和安妮走！”
他指向森林的更深处。
“一直往那个方向走，我能把他们引开！”
猎人紧紧握住手中弓箭，见妻子与儿女的不舍，他故作轻松道:
“傻孩子怕什么呢！爸爸可是阿尔甘最强的猎人！”
“别说区区五个蛮子兵，就是二十个！”
“二十个爸爸也能逃啊！赶紧走吧！哈哈哈哈！”
亲吻妻女额头并与儿子击拳约定后，他和陪了他二十年的弓钻入密林。
......
猎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猎人没想逃。
.....
“他们逃不了的。”
头盔上棱刺最多的军官用蹩脚的帝国语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不禁笑道:
“玩个游戏吧，你多撑一分钟，我就让他们多跑二十秒。”
会帝国话的士兵纷纷发笑，又在军官的眼神下倏地止住。
汗水溢出他的掌心，从弓臂滑到地上。
紧了紧手中钢弓的猎人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他猎野兔当晚餐时也是这样的。
在他身后是拼命逃跑着的，他深爱的儿女和在他被野兽咬成重伤时、最落魄时不离不弃照顾他的、他同样深爱的妻子。
而他面前是七个......
不......十三个戴着狰狞棱盔全副武装，持着钢剑、弓弩、手斧的蛮国士兵。
这些家伙原打算随大部队一起攻城。
但现在他们有了更有意思的玩具。
猎人只有一把弓，以及他父亲传给他的匕首。
恶魔们舒张关节、活动脖子，嚷嚷着他听不懂的话，狞笑着缓缓逼近。
他们喜欢这种狩猎生命的感觉，他们享受弱小的猎物竭尽全力逃命，稍微强大者挣扎反抗后再被他们一个个杀死的绝望。
他们并不觉得残忍。
因为帝国曾经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
他们要先撕碎他，然后撕碎他深爱的一切。
......
......
......
他们没拿火把。
猎人要杀了他们。
......
......
......
就剩自己了。
他察觉到。
他们在和一具尸体厮杀。
这具尸体活着的时候就依靠夜色杀了四个。
他们不该不带火把的。
尸体的弓碎了，匕首扎在他自己身上。
尸体的左臂被弩箭钉在地上，他发现拔不出来后自己扯断了它。
无数支带着倒钩的箭扎在尸体上，最开始他还带着血肉一起拔出来，插的多了他就不拔了。
强拉他当兵的发小用手斧削了尸体的下巴接着被这魔鬼腰斩，明晃晃的舌头就那儿挂着。
队伍里跟自己抢肉吃的大哥怒吼着从侧面贯穿了他，他顺势用刺穿身体的剑杀了他身后的。
那把剑现在还插在他身上。
队长被割断喉咙的同时捅出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脏......
他亲眼看见的。
眼睛......眼睛......
对......眼睛......
他的眼睛是自己砍的......
他应该看不见我......
他应该看不见我......
尸体转向他。
两个流着血的黑窟窿盯着他。
尸体向他走来。
仅剩几根肉丝连着的胳膊耷拉着剑。
只需要推一下，轻轻地推一下，尸体就会倒下。
但他做不到了。
恐惧让剑从手中滑出。
恐惧让膝盖落到地上。
恐惧让理智脱离身体。
恐惧让逃跑的本能逃跑了。
他如鸵鸟般一头插进泥里，尽情颤抖的双手抱着脑袋，像血神祈祷着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他疯子般小声呢喃着:
“恶魔......恶魔......恶魔......”
......
......
尸体到了他面前。
尸体扬起剑，顿住，倒下。
尸体只是死了。
......
......
......
他要保护他的家。
他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回忆自己做的好长一个梦。
梦中，他化作强大的法师，用魔法战胜了残暴的巨龙。
好奇怪的梦。
好像......
好像还梦到了法黛主教？
也是，这些日子一直受她照顾。
别看法黛主教表面上冷漠寡情，但与她熟识的人都知道，她其实只是不善表达，但内心情感相当丰富！
无论是对待孩子的温柔亲切，还是面无表情治愈伤者后的小小微笑。
圣光不要求信徒抛弃人的情感。
尽管她从未放声笑过，也从未对谁哭过，她甚至很少惊讶。
法黛主教不面瘫，也不是毫无感情的灵族。她会喜会怒，而且从未隐藏过自己并不明显的情绪。
她面无表情只是因为她就是她。
胡思乱想间，艾凡忘记了梦的内容。
......
艾凡穿着整洁干净的衣服，去市场买了涨价不少的果篮。
怎么会涨价这么多？
昨天买的时候还很便宜啊。
他要去找法黛主教，为昨天晚上的鲁莽行为道歉。
......
去市场的路上。
“好久不见啊！”
他在阿尔甘新认识的朋友，总拉他去酒馆的沃夫从身后冲过来，猛地搂住他的脖子。
“我都以为你回帝都了，跟哥说说，上哪鬼混去了？”
“别闹，我要去上班。”
不知为何有些心急的艾凡扯开好朋友的手，边向教堂的方向跑边喊道:
“晚上回来再找你玩啊！”
......？
帝都？
他说......我回帝都了？
你昨天中午不是来教堂找过我吗？
嗅到一丝诡异的艾凡立刻折返。
他大口喘着气，向仍立在原地、诧异看着他的沃夫喊道:
“沃夫！今天几号？”
“三月十四啊......再说教会不都上前线救人了吗？你是不背着哥喝酒喝断片儿了？”
“还有你在哪找的工作啊？哥告诉你，你是大城市来的不知道，在我们这小地方，工作可不能乱找啊，你再让拐......”
未等他说完，沃夫就见艾凡向教堂跑去，沿路带起一阵尘烟。
“他怎么......”
“真喝断片儿了？”
......
入三月以来，送往圣光教堂治愈的伤兵数日益减少，饥寒交迫下患病的城外人却越来越多，甚至部分市民也有相同情况。
圣光平等的予以他们慷慨的救赎。
如往年一样，三月天气回暖，感冒发烧生点病也很正常，市民也许是做生意的越来越多，破产的也越来越多吧。
没什么奇怪的，都很正常。
其他城市的外城人得了流感或许会死，但阿尔甘受圣光照耀。
唯一反常的是，自城市建立以来，从未离开过的祈光教会去支援前线了。
也不知道剩下的四位牧师能不能治愈这么多的病人......
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持续太久，虽然市政厅没发布明确的通知，但伤兵越来越少不正说明帝国与蛮族的战争形势一片大好吗！
最开始的伤亡仅仅是少数流窜进来的蛮族部队造成的，在领主大人的英明领导下早就被阿尔甘城的部队摧毁了！
没看连骑士团的冲锋队都天天在酒馆喝个烂醉如泥吗！
阿尔甘城的战争已经快结束啦！
......
三月十四日深夜。
他鸽了与沃夫的约定。
因为需要他帮忙处理的病患太多了。
缝合好最后一处伤口的艾凡瘫坐在椅子上，吨吨吨灌下一碗凉水。
这是他今天缝过七个被砍伤的猎人，穿守军衣服的十四个。
牧师那边有更多。
市政厅刚下发的通知中解释，虽然蛮族士兵主力已经被帝国击溃，但仍有部分溃兵在森林中流窜，让市民们暂时停止在城外活动以免遇到危险。
......
狗屁。
帝都都没了。
这名猎人居住的拉尔森镇离阿尔甘不远。
没见多少平民的原因，是他妈只有猎人与护卫队这些身手好的才能在蛮国士兵的围杀中幸存。
艾凡觉得蛮国可能马上要打到阿尔甘城了。
......
三月二十四日。
封城令已经不那么严格，大规模的商队依旧被禁止出行，但猎人和平民组成的小团体只要打点好，守卫一般是不会拦的。
艾凡这些天陆续见过很多人在向守卫缴纳金银后出城，但艾因从没见他们回来过。
他希望他们真的到了港口。
......
三月二十五日。
艾凡从教会回来后，沃夫带着个大包裹偷偷找到他。
沃夫曾自豪地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一名猎人。
他用矫健灵活的身手与出神入化的射术猎了众多如斑豹、鬣毛猪甚至利爪熊等猛兽。毛皮也保存的相当完整，这帮助他们家搬到了内城，获得了市民身份。
现在鬼鬼踪踪的他想用包裹里的熊皮和艾凡换些克朗，他们家粮食不够吃了。
艾凡知道，市场关了。
除了粮食市场仍开放，卖衣服的、交易兽皮珠宝的、银行乃至药店都关闭了。
市民聚拢在市政厅前抗议了几天几夜，集体请愿英明的领主大人惩治敛财无度、昏聩无能的市政厅！
......那狗东西早走了。
面对聚在门口抗议者，议长大声解释道:
“尊敬的市民们！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但也请你们给我时间......”
嘣！！！！！
抗议者中射来的子弹击中了议长右后方的柱子。
阿尔甘禁止市民携带枪支进入城市，突发情况令所有抗议者陷入迷茫、不知所措。
他们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那儿没一个人。
而差点中枪的议长没有慌乱，淡淡看着这些一秒前还处在狂怒中的“暴民”们，向身后的市政厅慢慢走去。
维持秩序的私兵动了，没有去抓枪手。
他们抬起炼金枪，对准眼前手无寸铁的市民。
嘣——————
......
帝国的法律规定:
地区领主及帝国公职人员不得命令士兵攻击未触犯帝国法律的公民。
但它同样规定了:
帝国公民在生命受任意组织、个体严重侵害时，拥有索取庇护、同等反击、无限自卫的权利。
议长认为除开公职人员，自己首先是光荣的帝国公民，生命安全已经受到了“抗议者”组织的严重侵害，他立刻索取市政厅的庇护，并正在行使无限自卫的权利。
这是合法的。
他要走了，这群暴民别堵在门口。
......
市政厅公告:
“因守卫收受贿赂导致蛮族奸细混入城内，妄图刺杀议长。受贿守卫及行刺者均已伏法，请市民们不要担心。”
......
送走千恩万谢的沃夫后，艾凡在思考......
他同意交换了，即使这和施舍没什么区别。
因为沃夫是他在城里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也时常会请自己喝酒。
而自己也颇有家资。
饭可以去教会吃，攒下来的钱够他活到明年。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
教堂好久没见伤兵送来了，市政厅宣称帝国已经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市场也将在下月初开放。
尽管城里混进了蛮族奸细，封城令却取消了，守卫已不在禁止市民出城。
沃夫在离开时，邀请艾凡下月月初和他们家一起出城，有他父亲加上他和沃夫，足够保护沃夫的妈妈和妹妹。
艾凡接受了。
他本想早些时候走，但既然熟识的好友邀请他，还有强大的猎人保护，又何乐而不为呢？
........
三月三十一日。
不知为何，教会中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驼背老牧师......
好像是奥古斯特？
他总是盯着艾凡，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而当自己问他时他又说没事。
真奇怪。
祈光教徒都挺奇怪的。
但都是好人。
后天要出城了，可能再也见不到法黛主教他们了吧。
......
“圣光说不问现世......”
“圣光说缄口......”
......
下午。
沃夫家为感谢艾凡请他去酒馆吃饭。
市场三天前开了，他们家积压的优质毛皮全都卖出去了，但价格比平时低了三分之二。
饭后，艾因看见巡街骑士光天化日下抢劫三口之家的财物。
他正要上前见义勇为，沃夫和沃夫的父亲死死钳住他，告诉他别做傻事。
事后，他们拉着艾因回到家。
沃夫父亲关门时，以猎人的目力谨慎观察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他吹熄照明的蜡烛，凑到艾凡旁边，低声说道:
“艾凡你听我说......收皮的告诉我，帝都没了......”
“出城的猎人很多都没回来，有的说遇到了蛮子兵。”
“艾凡，咱们今天晚上就走。”
“城门的大路不安全，我知道有条山路比大路近。别一起走让巡街的狗腿子拦着，你先直接回家，直接去西边的城墙角，我们在那儿等你！”
“咱们摸着黑去港口！”
......
太阳在河上悬着，月亮自另一侧浅浅探出头，阿尔甘城上飘起了一簇簇炊烟。
艾凡顺利与沃夫家汇合，他注意到沃夫的父亲穿着皮甲，带着匕首与钢木弓，背着满满一筒箭。
见艾凡到了，他也不废话，交给艾凡一把匕首，交代好紧紧跟着他。
一行人没点火把，因为对沃夫父亲这种层次的猎人来说，夜晚甚至比白天看的更清楚。
从阿尔甘到港口，走大路步行要一天，骑马半天，有魔导车的话更短。
即使是近路，又被经验丰富的猎人带着，走不惯山路的他们也得明天中午才看见港口。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
他是阿尔甘最强的猎人，他徒手打赢了狼，他三箭射死过熊，他用随手捡的木棍从眼眶扎进去搅烂了山虎的大脑。
在山里，他比最谨慎的林豹更谨慎，比疾如雷电的鹰隼更迅捷、比避影匿形的毒蛇更隐蔽。
但他带着他的家人。
......
号角声响起的瞬间，一支箭就扎进了他头盔与肩甲的缝隙中。
但号角仍然响了。
艾凡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甲胄摩擦的声音。
他们被发现了。
手持钢弓的猎人像狐狸一样快速转着头，立刻带着他们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
嗖————
猎人闻声立刻后仰，顺势将艾凡贯倒在地。
一支弩箭擦着头皮插在地上。
“他妈的！还是被盯上了！”
猎人怒目圆睁，在黑夜中，他能看见一支蛮国部队盯上了他们，其中的弩手正在装箭，持着钢剑与手斧的黑影向他们的方向包抄过来。
在这深山密林中，如果只有自己一定能跑。
但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妈的！沃夫！艾凡！你们带着莎莉和安妮走！”
他指向森林的更深处。
“一直往那个方向走，我能把他们引开！”
猎人紧紧握住手中弓箭，见妻子与儿女的不舍，他故作轻松道:
“傻孩子怕什么呢！爸爸可是阿尔甘最强的猎人！”
“别说区区五个蛮子兵，就是二十个！”
“二十个爸爸也能逃啊！赶紧走吧！哈哈哈哈！”
亲吻妻女额头并与儿子击拳约定后，他和陪了他二十年的弓钻入密林。
......
猎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猎人没想逃。
.....
“他们逃不了的。”
头盔上棱刺最多的军官用蹩脚的帝国语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不禁笑道:
“玩个游戏吧，你多撑一分钟，我就让他们多跑二十秒。”
会帝国话的士兵纷纷发笑，又在军官的眼神下倏地止住。
汗水溢出他的掌心，从弓臂滑到地上。
紧了紧手中钢弓的猎人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他猎野兔当晚餐时也是这样的。
在他身后是拼命逃跑着的，他深爱的儿女和在他被野兽咬成重伤时、最落魄时不离不弃照顾他的、他同样深爱的妻子。
而他面前是七个......
不......十三个戴着狰狞棱盔全副武装，持着钢剑、弓弩、手斧的蛮国士兵。
这些家伙原打算随大部队一起攻城。
但现在他们有了更有意思的玩具。
猎人只有一把弓，以及他父亲传给他的匕首。
恶魔们舒张关节、活动脖子，嚷嚷着他听不懂的话，狞笑着缓缓逼近。
他们喜欢这种狩猎生命的感觉，他们享受弱小的猎物竭尽全力逃命，稍微强大者挣扎反抗后再被他们一个个杀死的绝望。
他们并不觉得残忍。
因为帝国曾经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
他们要先撕碎他，然后撕碎他深爱的一切。
......
......
......
他们没拿火把。
猎人要杀了他们。
......
......
......
就剩自己了。
他察觉到。
他们在和一具尸体厮杀。
这具尸体活着的时候就依靠夜色杀了四个。
他们不该不带火把的。
尸体的弓碎了，匕首扎在他自己身上。
尸体的左臂被弩箭钉在地上，他发现拔不出来后自己扯断了它。
无数支带着倒钩的箭扎在尸体上，最开始他还带着血肉一起拔出来，插的多了他就不拔了。
强拉他当兵的发小用手斧削了尸体的下巴接着被这魔鬼腰斩，明晃晃的舌头就那儿挂着。
队伍里跟自己抢肉吃的大哥怒吼着从侧面贯穿了他，他顺势用刺穿身体的剑杀了他身后的。
那把剑现在还插在他身上。
队长被割断喉咙的同时捅出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脏......
他亲眼看见的。
眼睛......眼睛......
对......眼睛......
他的眼睛是自己砍的......
他应该看不见我......
他应该看不见我......
尸体转向他。
两个流着血的黑窟窿盯着他。
尸体向他走来。
仅剩几根肉丝连着的胳膊耷拉着剑。
只需要推一下，轻轻地推一下，尸体就会倒下。
但他做不到了。
恐惧让剑从手中滑出。
恐惧让膝盖落到地上。
恐惧让理智脱离身体。
恐惧让逃跑的本能逃跑了。
他如鸵鸟般一头插进泥里，尽情颤抖的双手抱着脑袋，像血神祈祷着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他疯子般小声呢喃着:
“恶魔......恶魔......恶魔......”
......
......
尸体到了他面前。
尸体扬起剑，顿住，倒下。
尸体只是死了。
......
......
......
他要保护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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