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血色朱雀 » 十六、深宅大院——奇香

十六、深宅大院——奇香

    上官婉儿一头雾水:“哪位大夫人?”

    “大公子的夫人,刚刚生产,听说那胎浑身青紫,脑型怪异,后背上还长着一只手!”小丫鬟哭哭啼啼,好不容易才说完。上官婉儿自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言,便让婢子退下了。

    橘色的天空被悄然而至的乌云慢慢吞没,整个员外府光线渐暗。冬日傍晚的风寒凉刺骨,上官婉儿看着头顶的天空,心中想,这深宅大院,怕是一汪不可测的深潭。

    顺着丫鬟指的方向,她很快便寻到了大夫人的院前。大夫人居住的院落是环形的花园,穿过小花园的层层树影,远远见到侍女和几位产婆在门口伏地跪成两排,整个院宇之中气氛肃穆,主母背坐于房门口,一言不发。

    上官婉儿缓步向前,咳了两声。主母听到后忙扶着椅背,勉强起身行礼。她眼神凌厉,但面上的倦容却比白日更甚。

    “夫人多礼。”上官婉儿抬手扶起她,起身时看到了她额间潜藏的几根白发。

    “大人见笑了,我家中出此丑闻,还斗胆烦请大人回避,产房不洁,莫让晦气沾了身。”主母勉强挤出一抹苦笑,白天时言笑晏晏的模样早已不见,只剩下神色间掩不住的苍老与忧愁。

    “无妨。我自宫中师承太极一派,医术也有所涉猎。大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儿媳正在昏迷。”

    “我去看看。”

    “这,这,若能承蒙大人施救,老身...”没料到上官大人竟愿意施以援手,主母的眼目中闪过感动与惊讶,但旋即又很快熄灭:“产房不洁,大人还是……”

    “大夫人现在哪里?”上官婉儿眉心微蹙。

    主母见她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产房血气浓重,恐冲撞了大人的玉体。”主母的情态令上官婉儿觉得有些怪异。按说人命关天,如此紧要关头却一再强调产房不洁...

    “无妨。”主母见她坚决,只好沉重地招招手,命人将珠翠垂门掀开,躬身做请:“大人请。”

    门口跪着的侍女和产婆慌忙爬向两边,让出道路。

    上官婉儿快步跨进屋内,主母则在门槛处犹疑,最后心一横,也跟了进来,并命人关紧了门户。

    大夫人正昏迷于榻上,血污满床。头发丝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额头上,周围只有贴身的婢女却不见一位郎中。上官婉儿切了脉后,见她脉象细而沉,呼吸短促,情况危急,便赶紧点穴封住些紧要经脉,又在太冲穴,中冲穴施针。

    “怎么不见施救的郎中?”上官婉儿问道。

    “这...这...”主母握着双手,一时语塞。

    上官婉儿没做多问,心中已然明朗。像刘员外府邸这样的高门大户,最看重的就是脸面门风,如今嫡孙形貌怪异,有妖物之嫌,出了此等骇人听闻的蒙羞之事,外人知晓,轻则妄议其祖上损了阴德,重则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府上男子仕途,女儿婚事,恐生枝蔓。虽然如此亲情冷漠的行径已然成为了当今世道的主流之风,却仍然令她觉得,心底恶寒。

    四处寻不见襁褓,上官婉儿又问:“孩子现在何处?”

    旁边的一个小丫鬟闻言扑通一声跪下,眼神撇向主母:“回,回您的话,已经扔了。”

    “扔了?”上官婉儿心中已经料到主母会为了保全家族面子荣光如此行事,但亲耳听到时,仍免不了愤恨与无奈,一条鲜活的生命,却抵不上那些虚假的脸面与荣光:“把孩子追回来。”

    “这,这,”主母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她最疼爱的大儿媳所生的嫡孙竟然是这样一个恐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想起那东西怪异的样子她便恶心反胃,觉得面上蒙羞。她实在不愿让那东西再次踏进府门,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此物污秽,早已命人扔到城外了,如今恐怕是追不回了...”

    她看着上官婉儿的侧脸,等待着她的回答。可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大人,万万不可啊,若外人知晓堂堂员外府,竟生出个这样的...怪物,老员外的一生清誉,我儿子将来的大好的仕途,可怎样保全那!”主母的手微微颤抖着,心焦地哀求着。

    “把人追回来。”上官婉儿全神贯注地施着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主母瞪着上官婉儿,后背涔出一层薄汗,咬着牙再想辩驳些什么,却听上官婉儿开口道:“生出畸胎,必事出有因。若能看到那胎儿的形貌,也可掌握一些线索,了解胎儿畸形的原因。况且,活生生的孩子,又是您的嫡孙,主母怎么舍得直接将其弃之荒野?”字字珠玑,说得主母无可辩驳。但听见嫡孙二字,她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心中翻涌起滔天的厌恶。她绝不愿承认那妖物是自己的血脉,但碍于上官婉儿官高势大,不敢不从,只好叫人去追。心里暗暗对这位突然驾到的朝廷命官起了巨大的反感,但又不敢表露,只得沉默侍立在一旁。

    大夫人在反复的运针下有了回兴的迹象,上官婉儿赶紧要来了秦姜压在她的舌下,又开了补气的药膳方子。半个时辰后,大夫人的脉象渐渐平稳,小厨房也端来了药膳汤。上官婉儿收了针,给大夫人喂下一点,转头对主母说:“务必派人仔细照料,若能熬过了今夜,便无大碍。但大夫人这次伤及了根本,以后要好生调养,否则日后再难生养。”

    主母听后有些站立不稳,连连称是,再三感谢后将上官婉儿送出产房。临走时怜惜又愤恨地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儿媳。

    回到住处后,上官婉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冬草,冬草惊得愣了好一会儿,但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纸上询问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

    上官婉儿看着冬草,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半月,眼前的小姑娘好像出落得成熟了,褪去了些孩子的稚气,更加亭亭玉立。于是在她耳边耳语一番。说罢,二人便分头行动,上官婉儿按照闹闹说的方向偷偷摸着道路往六姨娘住处走去,冬草则前去与闹闹赴约,教他编小蝴蝶。

    路上,上官婉儿心中默默想着,这小小的员外府邸,怪事却接连频发,刘员外的诡异失踪,小公子令人汗毛倒立的证词,随处可见的盐堆,还有刚生了怪胎的大夫人...正想着,忽听山石后有人说话的声音,连忙屏息躲避。

    “你说大夫人冤不冤呐,大公子一年到头也不回个家,好不容易去年新年时回来住了几天,大夫人才怀上了孕,这可是嫡孙呀,怎么就能是个怪物呢……”

    “嘘,别瞎说了,小心被杖责!”

    “我可没瞎说!听说生出来的那东西可吓人了,一生下老夫人就赶紧让人去扔了。而且我觉得,这事儿恐怕早有预兆。”

    “什么预兆?”

    “今天我去传菜的时候,碰见小公子把膳堂门口的盐堆弄撒了。”

    “什么?!天爷啊,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

    “是啊,自从有了那盐堆,府里才安宁了几日,这下盐堆刚被弄撒,府里就又出事了。”

    “二夫人,四姨娘和五姨娘那边的墙没再出事吧?”

    “没有,但是今天盐堆被踢撒了,谁知道往后会不会又……”

    “行了,咱也别疑神疑鬼的了,快去干活吧,要是晚了,又要被罚了。”

    “好。”

    两个小婢子分头离开了,上官婉儿回想着二人的对话,心中疑窦丛生。越过假山石,钻入一个幽深的小径,很快来到了六姨太的住处。俯耳侧听,院中寂静无声。于是登地而起,抱膝凌空一翻,稳稳当当落在六姨太房门口。

    房中漆黑一片,上官婉儿步履轻悄,行至床榻前。点燃了火折,发现床榻靠墙的部分颜色有些深,像是重新抹了新墙泥。榻上的被褥枕头全都是崭新的,叠放得整整齐齐。又查看了床底,竟真在木头接缝处发现了极其微小的血迹。血迹浅淡,明显被人反复清洗过。查验到此,闹闹的说辞已经被证实了几分。但翻遍了屋子,也并未找到行凶器具,想是六姨娘已将其带走。

    上官婉儿当机立断,马上飞鸽传书给苏州刺史,让他派人监察此案,借助官府的力量,六姨娘想必是插翅也难飞。

    离开六姨娘住所时,已是明月高悬。一阵困倦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径直往上房走去。走着走着,突然闻到一阵奇香,香气袅袅然,飘扬在空气之中,令人心扉沉醉。上官婉儿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奇珍异宝都有所赏略,可这股驰荡心神的芳香还真是头一回闻到。禁不住被香气引了过去。

    绕过一处八角小亭,远处传来了若隐若现的笑闹声,越近,笑闹声越是清晰。直至来到一处院宇前,一对男女嬉闹调笑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女人衣衫轻薄,声音莺啼婉转,男人醉酒半裸上身,牵着女人的袖角,几步一个趔趄。每次快要追上的时候,女人轻巧地侧身一躲,男人便扑了个空,女人抬起纤细的手指从男人的喉结滑至脐下,轻轻将裤环勾开,又娇俏地逃开。男人见状,欲捉其手腕,女人娇媚地转身,身上的绫罗悄然滑落,男人心魂荡漾,大笑着继续追逐。

    这股奇香便是从这里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