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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人惟不平则鸣,我保世人可鸣

    引着陆离来到二楼,这是整个楼外楼最好的厢房,正对着一楼舞台,尽收眼底,平日里被李集贤常年包下。陆离推开门,厢房内,酒壶散落一地,李集贤烂泥一般睡在地上,身旁散落一地纸张,陆离拿起一张,上面写道:“水风轻,烟花易冷,月露寒、梧叶已黄。诉情伤,诉衷肠。但不知故人何在,烟雨茫茫。难忘,难忘。”别的不说,老李这字,确实写的不错。

    龟公看完后,视若珍宝,全部收了起来,跑出去大喊:“婉约派鼻祖李先生又有大作问世了!昨晚是哪位姑娘服侍的?”随即念出这首词,一下子出来了五六个女子,皆说昨日是自己与李集贤把酒言欢,写下来这些诗词,但是互相戳底。

    姑娘中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火一般的红衣,轻摇团扇,手一伸,大茶壶便老老实实将手中纸奉上,看完后一笑,轻声道:“昨晚是我服侍李老爷。”其他人一看是红袖姑娘,便不敢再争,在这楼外楼,第一名是老鸨,第二名,便是这花魁红袖。

    稳稳摘得临安城三年花魁,红袖不止是靠这脸蛋取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曾经有书生和红袖姑娘以风月为题作诗,当红袖说出“风月不供诗酒债,江山长管古今愁”之后,书生酒醒,从此之后回去发奋读书,别人问之为何,坦言不可让一青楼女子夺了临安才气。最最重要的,她一个人一年带来的银两,便可抵一个青楼其他人营收总和。

    老鸨子与红袖年龄相当,算不得情同姐妹,但是场面上一切都好,低声告诉红袖,楼上之人便是李家书童。红袖缓步上楼,看着面前陆离施礼,感谢陆离一行。但是陆离还记得来之前,说是扣住李集贤,让必须让李观南送来,问红袖为何。没想到李家一个书童,竟然如此直言,红袖也未生气,笑着说道,这都是李老爷的主意。说是李观南快要赶考,得让他来来这种地方,感受一下女子的好处,省的以后被人瞧不起,听得陆离一阵白眼,见过不靠谱的爹,但是没有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听得李集贤的呼声,直觉得烦躁,拿起来水壶,直接浇了上去,老李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却是吓得红袖一跳,没听说过哪家的书童这么大的胆子。抹了抹脸的李集贤,看着面前的人竟然是陆离,以为是自己儿子不愿意前来,便让陆离过来,嘿嘿一笑,一把拉过陆离,接着就大声喊:“紫云夫人,紫云夫人。”

    被唤做紫云夫人的老鸨子赶紧走了进来,李集贤坏笑道:“这是我儿书童,最得观南欢心。既然观南不愿来,你便给他安排一个姑娘,让他回去给观南描绘。省的我儿到时候和别人都没有共同话题。回去好好和观南说道说道,让他知道其中乐趣。”说罢,还不停的给陆离使眼色,好像在说我够意思吧?

    紫云夫人听完笑着就要拉陆离过去,吓得陆离赶紧躲开,自己是有妻子的,这老李不知道吗?你们李家信息都不共享的吗?真想一木剑刺死他。

    屋中陆离还要躲,就听见外面似是有吵闹之声。现在只是中午,并非楼外楼来客之时,不应该如此声音,紫云夫人觉得不对,赶紧出门查看,只见新来的绿珠,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少爷拉着手,脸上已经有明显掌掴过的痕迹,头发散乱,双眼通红,无力的哭着。

    再一看这个少爷,紫云夫人暗道不好。这个人是临安太守钱似锦的大公子,钱明空。这钱公子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整个楼外楼没人愿意做他的生意,无他,这公子喜欢捆绑滴蜡,且酷爱完璧女子。各位姑娘皆是苦不堪言,虽然给的银子多,但是命更重要。绿珠刚来,这是她第一个客人,哪知道进房之后确实那般场景。无奈想逃,却被这钱公子一把薅住头发,连扇了七八个巴掌,头饰都被扇掉,脸上的妆也哭花了。

    紫云夫人一直坚持,一落风尘为姐妹,何必天恩骨肉亲。一个青楼不管谁出事,别人都必须要帮,不然等自己出事之时,就没有人会再帮自己。在下九流的行当里,伺候上九流,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整个临安城的风尘一流,皆听紫云夫人调配。无他,重义。

    赶紧快步向前,边走边喊:“哎哟,钱公子,我这新来的小妹妹怎么惹得您发这么大的火。”说着走到钱公子跟前,顺势握着钱公子的手,将绿珠解救出来,旁边的姑娘赶紧接过来想要带走。但是钱公子却说道:“不许走!”

    然后握着紫云夫人的手,问道:“紫云夫人,你们楼外楼打开门做生意,可有接客后又不做的道理。”

    紫云夫人还未回答,刚想笑完了再说,就被钱公子一巴掌扇到脸上。整个姑胥城敢打云英夫人的没几个,面前的钱公子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挨了一巴掌的紫云夫人,头歪到了一边,舔了下嘴角,却是先把绿珠的手放到别的姑娘手里,然后回头一笑,刚想开口,又是一巴掌扇来。

    在二楼的陆离,看见紫云夫人挨打,李集贤张口说道:“这钱家在临安,有点太嚣张了。天下哪有男人打女人的道理。要是观南在这,定会出手制止。”

    知道此话老李是说给自己听的,陆离从二楼跃下,将紫云夫人挡在身后,玩味的笑道:“打开门做生意,当然有不接客的道理。”

    看着一个书童敢这么和自己说话,钱公子冷笑:“什么东西,也配合我说话。”

    将紫云夫人交到其他姑娘手中后,陆离边走边说:“若是各位姐姐,耗尽平生所学,客人也无法一阵雄风,如何接之?若客人有花柳之病,如何接之?若客人生性残忍变态,如何接之?不知面前公子,是哪一种?还是三种都有?”

    全部被陆离说中的钱公子暴跳如雷,一巴掌直接扇了过来,但是经过一年地狱般的磨炼的陆离,看着这个被酒色掏空的纨绔子弟,一脚直接踹飞,冷笑着看着躺在地上的钱明空,正想鄙视。却听见紫云夫人大喊:“小心。”直觉得脑后疾风,赶紧闪身躲过。

    稳住身形一看,却是一个彪形大汉,如同铁塔一般,一身黑色劲装,体内肌肉似是要破衣而出,脸黑如碳,满脸胡子如同钢丝扎在脸上一般。

    “铁塔!给我杀了他!”躺在地上的钱公子,气急败坏的喊道。

    黑脸大汉明显犹豫,他虽然愚钝,但是也觉得此事是自家主子之过,尤其是这少年只是为了救人,杀了他于心不忍。

    看着大汉迟迟不动,钱公子气的捶地,阴狠的骂道:“你不要你妹妹了吗?”

    听到此话的大汉再不犹豫,对着陆离说了一句:“对不住了。”便冲了过来。每一步,都好像要把楼外楼震的塌掉一般。双拳狠狠冲着陆离砸来,陆离不敢硬挡,飞身躲过,地上被生生砸出来一个大窟窿。跃至半空,陆离一个跟头,旋转着然后一脚砸下,大汉只是左手一挡,轻易化解。陆离落地,双脚用力蹬地,如同离弦之弓撞向大汉,大汉也双手出拳,四拳一撞,当时陆离便感觉自己的双手好似快要骨折一般,赶紧收劲,后退着跪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双手差点废掉。但是大汉好似没事人一般,屹立不动。

    陆离明白不能硬来,大汉的外功不是自己可以打得过的。

    被手下刚刚扶起来的钱公子,在一旁抽着凉气,阴狠的笑着,说道:“铁塔是破甲境一品,一身横练功夫我就没见有人能破掉。你过来喊我一声爷爷,我能饶你一命。”

    盯着铁塔的陆离,好似没有听到这些,空手想要打过铁塔似乎并不可能,虚空一握,刚才留在楼上的木剑飞到自己手里。不管如何,至少手上有了一件武器。一剑刺出,没想到铁塔不躲不避,单手握住木剑,一把将陆离拉了过来,陆离反应不及,铁塔一拳已到,直接打在陆离的肚子上。陆离一口酸水就吐了出来,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全都拧在一起,疼的让自己站不起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离,钱公子得意的慢慢走向紫云夫人,一把拉住她的衣服,让她把绿珠姑娘交出来,今天这个人他要定了。

    铁塔似乎有些歉意,扶起陆离,悄悄告诉他:“刚才我只用了五成力,你赶紧走吧,不然我怕他等会逼我用全力杀你。”

    陆离知道铁塔是好意,但是今天这事,似乎不是能走的事情。紫云夫人此时也不再讨好对方,虽然被钱公子拉着,依然坚定的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今天你得不到任何人,哪怕我死了,也不可以。”

    本以为会跪下求自己,但是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钱公子暴怒,一脚踢倒紫云夫人,指着他骂道:“一个妓女,跟别人学仗义,就是伺候人的,今天,我不止让那个小娘们陪我,你也得一起,老子一定玩残你们。”

    稍微好一点的陆离,用木剑撑着,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咬着牙说:“今天,你,谁也带不走。”

    钱公子看着身子都在打摆的陆离,一阵冷笑,薅着紫云夫人的头发就拖了过来,一把拉开外面的衣服,淫笑着说:“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办了,看你能怎么办!铁塔!”

    被叫到的铁塔打了一个激灵,极不情愿的转头,钱公子指着陆离,恶狠狠的说:“废了他。”

    看着还在颤抖的陆离,铁塔叹了口气,走向陆离,边走边无奈的说:“别怪我。”话音刚落,拳头直取陆离下巴,只想一拳打晕陆离,让他离开是非。陆离飞起,重重的摔倒在地。铁塔回身走向钱公子,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老子说了,今天,这事,咳咳,老子管定了。”

    绿珠姑娘和紫云夫人的眼中已经饱含泪水,紫云夫人大声说:“陆离,这个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管了!我们本就是风尘女子,伺候人是我们的命,你不应该为我们拼命。”

    钱公子直接被气笑了,喊道:“小子,你是找死!”

    铁塔心里暗暗佩服陆离,一方面是佩服他的精神,不愿服输,坚持到底。另一方面,铁塔知道,刚才那一下,自己已经使了七成力,哪怕是一个问心境二品的高手,应该也已经倒下。但是铁塔的胜负欲也被激起,他也想真正的击倒陆离。

    满脸是血的陆离,忍着疼痛,笑了一下,血水顺着嘴巴流了下来,双手拄着木剑,却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各位姐姐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挣得都是辛苦钱。你们出卖的是服务,不是尊严。我看不惯有两个臭钱,花钱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个废物凭什么,没有他爹,他算个球。各位姐姐我相信本都是良家,没有无可奈何,谁愿出此下策,但是你们都已经这样了,他却还要在这羞辱你们,我看不惯,我不服!你们靠自己吃饭,比这个货高贵一千倍,一万倍!他凭什么!凭什么!已经讨好,却还要被他打骂,凭什么!”

    吐出一口血痰,陆离接着说:“我师父说,世人惟不平则鸣,我保世人可鸣。练剑不是为了咱们这样的普通人,我还练个鸟剑!”

    楼外楼中,二楼红袖泪流满面,再看其他姑娘,也都是泪水湿了衣襟,紫云夫人流着眼泪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离,大声喊道:“谢陆离公子,为我辈风尘发声!”

    陆离看着姑娘们的泪水,听着紫云夫人的话,只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发出了“咔嚓”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