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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悲欢不可测,一念之间

    日上竿头,众人才醒来,已经不见老酒鬼身影。反正这老头天天也是这样子,谁知道他又跑哪里喝多了躺下。陆离是没有把老酒鬼前一天说的礼物当真,一个跟着自己家蹭吃蹭喝好几年的糟老头子,能拿来什么好东西,天天就只知道吹牛。

    村子就这么大,消息传的都快,当陆离提着木剑,小素锦跟在身后,路过村口的老娘们消息中心时,村口的张婶大喊着问道:“哟,这是当家的带着小婆娘出去啊。”说完和一帮老娘们哈哈大笑。

    陆离被臊的一阵脸红,小素锦除了不好意思之外,心里却是开心更多。陆离头一伸,似是倔强的冲着老娘们喊道:“咋了?你们没成过家啊?得是看的我们家素锦嫉妒啊?”张婶一阵不屑,说:“老娘羡慕个屁!”又引得老娘们大笑。

    言语上甚少吃亏的陆离,也没见过这些,小素锦看了眼李婶的两块肉,又看了下自己的小笼包,脸已经要埋到土里。陆离回了一句:“您那都快掉到地上了。”刚刚挽回一点战局,但是看见张寡妇在门前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再也撑不下去,拉着小素锦就赶紧跑开。

    以前陆离拉着小素锦,没有感觉,但是经过昨晚。跑起来的两人的手,再不像之前,越拉越紧,付素锦也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前面奔跑的背影,只想一直拉着,不再松手。陆离似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回头咧嘴一笑,与阳光一起,深深的照进心里。

    终于跑到离村子有着几里地的小河边,陆离开始刺剑,小素锦还在坐在自己好坐的地方,一切似乎与之前一样,但是两个少年有意无意中碰撞的眼神,似是又完全不一样。

    小素锦正坐着看自己的陆离哥哥练剑,有点瞌睡,肚子也有点饿了,已经临近中午。这时面前从上面出现了一根金色的头绳,随风摆动,看起来煞是好看。

    小素锦一抬头,发现老酒鬼正躺在树上,很疲惫的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平日里好喝酒的他,现在竟然都没有喝酒。

    陆离一看老酒鬼来了,也是跑了过来,看见老酒鬼捏着的绳子,这难道就是送给他们俩的礼物?

    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老酒鬼把头绳塞到小素锦手中,说道:“老子送你的礼物,好生收着。为了这东西,差点要了老子半条命。”小素锦倒是不嫌弃,拿过来就绑到了头上,到水边不停的照来照去,还问陆离好不好看。

    “哪个臭小子懂个屁。”老酒鬼鄙视,接着说:“小丫头,可收好了,这东西在这世上可不多见。”小素锦高兴的点头。

    “就这个还不多见?临安城连一钱银子都不用就能买到,还不多见?你当仙器呢!”陆离不想让老酒鬼糊弄,生气的说。

    “滚!你懂个卵!小丫头,你听好了,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刺破中指,把血滴上去,嘿嘿,然后老子就等你们来给老子磕头道谢了。”

    小素锦点点头,用心记下,月圆之夜,中指滴血。

    不明所以的陆离,听见还要滴血,说道:“老酒鬼,你等着,要是不管用,还让我们家素锦滴血,我一定饶不了你!”

    听见我们家素锦,小素锦脸一红,幸福的笑了起来。

    老酒鬼翘着二郎腿,笑着说:“哟哟哟,还你们家素锦,变得挺快啊。”

    陆离没注意,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走到老酒鬼面前,手一伸。

    老酒鬼问道:“干嘛?”

    “我的礼物呢!”陆离着急瞪眼。

    “你张嘴,闭眼!”

    陆离听话的照做。小素锦就看见老酒鬼在身上搓啊搓,看的她一阵恶心,然后错出一个泥丸,直接扔到了陆离嘴里,小素锦嘴巴张大,吓了一跳,然后突然看见老酒鬼冲着自己也扔了一个过来,正好扔了进去,直接砸到肚子里,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陆离觉得清香不已,赶紧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满口药香。高兴的睁开眼,想问莫不是什么丹药。却看见小素锦跪在地上不停的抠自己的喉咙,赶紧问是怎么回事,小素锦把事情一讲,陆离蹦起来想打老酒鬼,但是看见老酒鬼身上的恣泥,尤其是还有刚才搓的印子,也是控制不住,跪倒就想吐。

    小素锦受不了这种恶心,便往家就跑,想要回去找陆离母亲告状,顺便看看能不能吃点东西好一点。陆离却留在原地,想要和老酒鬼玩命。

    终是缓过劲来,陆离和老酒鬼大战三百回合,被老酒鬼耍的团团转,浑身上下全是土,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一点好处,这才停手,打算休息一会,在河里洗个澡再回去。老酒鬼已经沉沉睡去。

    村口的老娘们们在那说闹着,几个人还在打赌,陆离和小素锦昨天到底洞房了没有,终是一帮经历人事的妇人,说是看着小素锦的姿态,不似洞房,才结束这个话题。

    都说也没亏了那爷孙俩,陆离母亲是村子里面少有的勤俭持家的好女人,平日里也从未同村子里任何人红过脸,想来也是一个不会找事情的好婆婆。但是都在说也是便宜了陆离这个小子,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到底还是落到了她的手上。张寡妇在旁边冷哼,抒发着自己不满的情绪。

    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张寡妇,撇了几眼这些老娘们,觉得自己不应该与她们为伍,站起身来,正准备走开。就看见村口一个少女,骑着一匹白马,缓缓走来。

    白马不似一般的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如同漠北大雪一般。马上的少女,看上去不到二十年龄,虽是一身蓝色劲装,但是长得极其漂亮,尤其是清冷的气质,如同寒冰一般拒人千里之外。张寡妇不自觉的看向左她手上的手链,连着少女的中指,银灰色,做工极其复杂,也不知道什么材料,看起来不似中原的工艺,让张寡妇的眼根本拔不出来。

    感觉到了张寡妇的目光,少女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抬起左手,竟然隔空就把张寡妇掐着脖子举了起来。村口的老娘们一看都吓得不轻,张寡妇被举到半空,两只手抠着脖子,但是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其中,一下不得进,双腿不停的乱蹬。少女看的讨厌,左手用力,隔空直接掐断了张寡妇的脖子,张寡妇头一歪,直直的摔在地上,再无进气。

    村口的老娘们都吓得乱叫,大喊杀人了,四窜而逃,但是后面地动山摇,十骑黑色的铁骑,从后面杀出,将所有的老娘们全部屠杀干净。

    村口的动静终是传到了村里,陆离母亲正在准备午饭,听外面嘈杂,站在门口远望,用围裙擦着手,终是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便冲屋里,让陆离父亲去看看。

    一阵铃声大作,这是平日里遇到山贼才会敲的,陆离父母都是大惊,陆离父亲让母亲躲起来,自己拿着钢叉,赶紧出门,正巧碰见了也与欲出门的老付头。此地民风彪悍,村民团结,村子里来过几次山贼,都被村民打跑,所以也都不怕。

    躲在里屋的陆离的母亲等着自己相公归来,但是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一身重甲,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直接拖到村中广场中间。陆离母亲一看,所有村民都被抓来,抓他们的人不似山贼,每人都是黑色大马,马与人皆披重甲,除了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少女。

    村民们互相看着,眼里充满了恐惧与不解,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少女看着下面的村民,眼神彷佛看蝼蚁一般,没有她期望的人,张嘴问道:“村中可有人姓陈?”

    陈?国姓。姓这个是要被杀头的。

    村长说道:“陈是皇帝的姓,我村子里无人姓陈。”

    少女又问:“可有十五岁上下的姑娘?”

    村民一听,齐齐看向老付头,老付头此前一直低着头,听到这个问题,自己不可能再躲。缓缓站了起来。

    走出人群的老付头,走的极慢,每一步,都紧盯着少女。

    和老付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村民,此时只觉得,老付头的背影在不断变的高大,不似一个老头,而好像面对千军万马都不会皱眉的将军。陆离的父母与他最是熟识,但是也从未见过如此的他。

    终于走到少女面前,挺起了驼了十几年的腰,虽然矮了少女一点,但是彷佛他比少女还要高大,面色极为平静,但是却能感到极其愤怒,开口说道:“用黑骑来对待普通百姓,你们捕蜓郎好大的威风!”

    再无疑问,少女直接跪倒,高声说道:“捕蜓郎京城总管,十月,见过老皇上。”

    所有黑骑下马,重甲落地,纷纷跪倒:“黑骑见过老皇上。”

    不顾村民惊讶的表情,老付头说:“年纪轻轻便是一城总管,想来替着曹德贤做了不少腌臜脏事,也杀了不少人吧。”

    听到对方侮辱自己义父,大内总管,捕蜓郎总管,曹德贤。若是别人早就一剑砍了,但是此时却只能皱眉,不能动手。十月问道:“请问公主在何处?”

    “怎么?朕若不说,你还打算对朕动手吗?捕蜓郎的手段,你问问曹德贤,他敢吗?”老付头冷笑。

    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十月不等老付头让他起来,自己已经起身,黑骑也跟着起身。看到十月的眼神,黑骑直接一刀解决了张婶性命。众村民吓得大叫。陆离父母吓得抱在一起,没想到自己家竟然娶了公主,虽然没有拜堂,但是聘书已下,按照习俗,已经算是成亲。两人对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且看今日场景,恐怕不能善了。

    看到与自己平日里朝夕相处的村民死去,老付头没有发怒,只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心中只能祈祷李长生速速回来。

    十月也不着急,黑骑又是一刀,再死一人。连杀五人后,村民已经吓得哭天喊地,有人要说出素锦下落,但是十月根本不听。黑骑已经站在陆离母亲身后,如果老付头再不说,下一人必是陆离母亲。陆离父母抱在一起,浑身颤抖。

    老付头已经泪流满面,死在他面前的,都是和他日日说话的人,在这个村里生活十几年,他已经失去了帝王的心狠,看见下一人竟是陆离母亲,终于不能再沉默,指着陆离父母说道:“这是素锦的养父母,你也要杀吗?”黑骑不敢再动,十月却看见外面已经站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姑娘。只听见陆离母亲大喊一声:“素锦快跑。”黑骑一刀插进陆离母亲胸口。

    来人正是付素锦,她看着这一切,捂着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中泪水不自觉的流下,看见黑骑举刀走到陆离父母身边,听到了自己爷爷的话,看见陆离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只感觉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却看见十月看向自己,然后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下将素锦敲晕。

    终是躲不掉,老付头却没有看见陆离和李长生,庆幸陆离没来。刚才说是养父母就是为了能少一人便少一人,尤其是陆离。看见陆离母亲惨死,素锦被捉,老付头也终于忍不住,就要冲向十月,却被黑骑抓住,直接敲晕。

    晕过去之前,老付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十月说的,她说:“全部杀死。”

    黑骑与十月骑马离开。

    小河旁终于洗干净的陆离,还想着自己偷袭一下老酒鬼,跑到老酒鬼跟前,刚想出剑刺老酒鬼,老酒鬼一个转身,伸出一脚就把陆离踢倒在地。陆离气的是自己刚洗好澡,又是白洗,无奈之下,又跳进河里。

    似是睡好的老酒鬼坐起身来,喝了口酒,看着在河里的陆离,不耐烦的掏着鼻屎,四处乱弹。陆离洗好,只觉得肚子饿的不行,便和老酒鬼喊着:“回家吃饭!”便转头回家,老酒鬼也觉得肚子饿的不行,两人一起回去。一路上陆离不停的找机会踢老酒鬼,却没有一次得逞。

    终是饿的不行的陆离,想起今日早上离家之前,母亲说中午热一下昨日酒菜,正是荠菜刚出来的季节,给陆离做最爱吃的荠菜糊糊,一想到这里,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声音却被老酒鬼听见,斜眼鄙视道:“出息。”

    走进村子,立刻感觉不对,村头的老娘们们全都不在,也没有炊烟升起。老酒鬼一眼看见张寡妇尸体,大叫坏了,拔腿就跑。陆离刚开始还在想张寡妇为何睡在这里,但是一看老酒鬼动作,也觉得不对,赶紧跟上。

    等到陆离跑到之时,却看见老酒鬼站在广场旁,一动不动。陆离绕过老酒鬼背影,看见一地尸体,吓得一惊,随即想到自己父母,踉跄着跑到人堆里不停寻找,扒开尸体,终是看见。

    父母身中数刀,骨骼尽断。

    人生最悲伤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子欲养而亲不在。

    陆离抱着父母尸体,跪在那里,却不掉一滴眼泪,面无表情,眼神无光,如同死灰。老酒鬼心说不好,这是悲痛欲绝,一心寻死的表现,连忙一掌打在陆离后颈,让陆离晕了过去。

    下午时分,陆离醒来,走到厨房,打开锅,看见的是尚未做好的荠菜糊糊。木讷的走到门口,看见老酒鬼站在那里,却没有和对方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向广场。老酒鬼拉了一把,竟然没有拉住,再拉,被陆离甩开,不愿再伤了陆离的老酒鬼只得跟在身后。

    陆离将父母尸体抱到一旁,用双手开始挖地,挖了两个时辰,双手血肉模糊,指甲脱落,直到可以放下父母,这才让父母入土。然后再一下一下的推着土盖到父母身上。全程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机械的干着。

    拿着一个木牌写上陆离父母之墓几个字。陆离转身再去广场,不停的翻尸体。也不和老酒鬼说话,也不喝水,也不吃饭。老酒鬼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不说一句。

    终于翻遍了所有尸体,都没有找到老付头和素锦,陆离的眼中才有了一点光,老酒鬼觉得时候已到,这才说道:“来人应该就是抓素锦和老付头的。已经把他们带走了,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如果想要报仇,想要再见她,恐怕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陆离的眼神渐渐地凝聚起来,看向老酒鬼,重重的点了点头。老酒鬼又说道:“今日以后,我便是你师父,我来养你,现在,你先吃饭喝水,我教你武道,以后报仇。”

    陆离再点头。进屋,拿碗盛满没有做好的荠菜糊糊,一碗接着一碗的喝。老酒鬼一直没有进屋,就站在外面,守着陆离。

    喝到第三碗,尝出了熟悉的味道,陆离手一抖,碗掉在地上,陆离感觉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倒在地,终于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了两个多时辰的陆离,渐渐安静,此时已经夜深,受了大的刺激,终于昏昏睡去。

    坐在门口的老酒鬼,李长生,也盛了一碗,尝这些年熟悉的味道,饶是看惯了悲欢离合,此时也是百转千回。放下碗,李长生走到坟头前,说道:“我是昆仑李长生,谢你们三年来的照顾。我向你们立誓,保陆离一世平安,教他武道,让他与素锦成亲。”

    无人回应,只有一阵微风吹过,诉着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