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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恩图报

    楚宴是三日后的清晨回的叶府,叶千庭见他神色恍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便没有多问。楚宴是孤儿,他的父母都死于那年六王之乱,所以叶千庭听闻他的家人来见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她相信楚宴,所以只是派人保护他的安全,并没有多加干涉。

    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叶千庭和他是一样的人,习惯一个人舔舐伤口,所以叶千庭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楚宴告诉她一切,又或者什么都不告诉。只是让王叔把自己在十字街给楚宴买的东西送进楚宴的房间,都是些小玩意儿,便宜但是新鲜,或许能讨他开心。

    正午的时候,外头来报,说是有个小丫头跪在府前,有事求见叶将军。叶千庭懒懒地问了问长相,负责通传的小王挠了挠头,大概地比划了下:“就是一个圆圆脸的,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姑娘。”

    叶千庭心下了然,没有等她找过去,秋绣自己就来了,看来这姑娘有话要说。于是她和一旁正在沏茶的蝴蝶道:“让赵姨布置一下西厢房,我在那会会她。”

    蝴蝶咋舌,西厢房往往是叶千庭用于审问犯人的地方,她略微知道一些关于秋绣的事,实在想不出这么个做甜点的小姑娘能和西厢房有什么联系。不过她习惯不去质疑叶千庭的决策,因而只是点点头退了下去。

    秋绣在将军府门口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官道上来往的人不多,但是不少人还是有些好奇地驻足。叶千庭这几年炙手可热,来往者无不是达官显贵,但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的粗布衣裳,发上的一个木头簪子,无不暗示着她窘迫的身份。

    有好事者甚至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都知道这叶将军风流无双,这该不是搞出了什么桃色新闻,人姑娘上门讨说法了吧?再一看这姑娘年龄很小的样子,看热闹的都忍不住谴责起来,这叶将军也忒不是人了。

    叶千庭对这些编排一无所知,小王领秋绣进来的时候,她正皱着眉让贴身丫鬟彩悦给凳子换一个软垫。秋绣进来后立刻跪下行大礼:“草民秋绣,给叶大将军请安,谢叶大将军救命之恩。”

    叶千庭没有喊她起来,只是似笑非笑道:“秋绣姑娘何出此言?”

    “那日草民在瑞芳斋门口同掌柜的起了冲突,得将军相救,不胜感激。”秋绣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叶千庭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核实秋绣所说的真实性,片刻后淡淡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说吧,找本将何事?”

    秋绣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叶千庭看起来年龄不大,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那种隐隐的压迫感让她勉强才能稳住身子:“草民想求叶将军助草民扳倒瑞芳斋!”

    “哦?”叶千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看上去没有什么兴趣。

    秋绣咬着牙道:“瑞芳斋多年垄断了的京城的甜品市场,对其他商贩喊打喊杀,作恶无数,草民父母便是为瑞芳斋所害,家父早早去世,家母卧病在床,草民得以苟活,誓为家父家母报仇。”

    “你可知瑞芳斋背后是何人?”

    “姜业。”秋绣一字一句说出了姜国公的名字。

    “姜国公家大业大,本将在京城也不过是初来乍到,为何要为了你的仇,同姜国公作恶?”

    叶千庭的目光似剑般锐利,秋绣不敢抬头,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但是已经走到这里,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她再次重重磕头:“草民还要举报姜业借瑞芳斋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这倒让叶千庭有些意外了,她只知道这些年姜府后继无人,已经是个空架子了,但是姜府依旧门庭若市,倒没有明显露出颓态。她本以为是姜太后之故,不过若真有这一层关系,那倒是个意外收获。她没有说话,只等秋绣把她的证据呈上来。

    秋绣当然知道叶千庭的意思,她看了看左右的人,叶千庭只是一挥手:“但说无妨。”

    既然叶千庭都表态了是自己人,秋绣也不再扭捏了,沉声道:“每逢八月十五,瑞芳斋都会有桂花糕专供太后,那些桂花糕里头早就掏空了,装的是从各处卖官得来的黄金。进宫之后太后再以各种正当名义送出宫内,留回姜国公府。”

    叶千庭静静地看着她。

    秋绣接着道:“家父当年不仅仅是因为同卖桂花糕而被活活打死,是因为家父在瑞芳斋不小心拿错了一盒本应该送进宫里的桂花糕,发现了其中关窍,才被杀人灭口。而家母把自己毒瞎了才捡回一条命。”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叶千庭倒是神色漠然,并不惊讶。朝中龌龊之事,她在关外略有耳闻,不过太后也牵扯其中,这倒是要和皇上好好聊聊了。思及此,她给蝴蝶使了个眼色,蝴蝶便上来扶起秋绣,温声道:“奴婢先扶姑娘休息,此事事关紧要,大将军还需仔细甄别。”

    秋绣却执拗地不肯起来,只是盯着叶千庭:“大将军是不信草民,还是本就和姜国公蛇鼠一窝,想要把草民强行扣下?”

    “姑娘怎能如此说话?”叶千庭没说话,蝴蝶先气着了,下意识愤愤道。叶千庭看着秋绣,微微一笑:“你在本将府外做足姿态时,倒不像现在这么正义凛然。”

    秋绣悚然一惊,原来叶千庭知道她故意在将军府门口博足眼球,就是要把自己和将军府捆绑在一起。即使如此,聪明人从来不浪费彼此的时间,秋绣明白了叶千庭的意思,立刻俯身道:“是草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是冤屈难申,草民才会如此激动,求大将军宽恕。”

    叶千庭扬了扬下巴,蝴蝶便把秋绣领了下去。待秋绣走后,叶千庭坐下翻了翻书,这是姜国公所著的《为臣论》,书中极尽谦卑,把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官描述了个十成十,只是她怎么看来,都觉得书中只写了四个字:人面兽心。

    叶千庭把书丢到一边,明日早朝,自己早就在几日前便向魏星沉告了假,顺带把之后的也无限期请假了。那晚同魏星沉不欢而散,二人便再没有打照面。如今他是皇帝,在那深宫之中,众星捧月,只有他随时召见她。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养在叶家,她想见便见的清且了。

    烦闷之中,叶千庭只能揉揉眉头。想起秋绣的话,再结合馄饨摊阿婆所说的事,此时此刻,她迫切地想见魏星沉,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些事,思来索去,她索性冲着北雀的方向吼道:“告诉陛下,我要见他。”

    北雀一个瑟缩,这才明白自己早就暴露了,还没来得及懊恼,他才发现自己怎么忽然成了叶将军和皇上之间的传话筒了?可是叶将军貌似有要事,自己又不敢不传。

    北雀气鼓鼓地翻出将军府,在夜色中直奔宫中,心里想着若这次陛下又发怒,自己拿什么搪塞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