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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越猴朗月

    月光洒满整个满是树屋的山谷,倦鸟在巢中打着鼾。

    赤脚的姜九言额头阵阵疼痛,感觉脚还有些轻飘飘的她扶着圆木层层叠叠捆绑的扶手,沿着木阶走着,嘴里呼着:“小杏子……小杏子……”

    白音落跟在跑出来就沿着木阶一边走一边喊的姜九言身后,听到那些睡下的生灵都被其吵得发出了嘀咕声,他忙追上去拉住其提醒道:“别唤了,否则待会儿你最怕的越猴家的人就要出来了。”

    听白音落提醒自己,一下有些清醒了的姜九言这才环顾四周,眼里瞬间满是泪花和恐惧的道:“对……这是越猴家了,我那时与九鱼一块来过,可现在九鱼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

    白音落看着好像醒了,又好像还有些昏昏沉沉,没有一点山神样的姜九言,他注视着其低声道:“你得记住你是狱山山神,你此番是来巡视,顺便让越猴家把他们扣下的冷旁氏的药拿出来的。”

    扶着扶手的姜九言望向目光冷毅地注视着自己的白音落,泪眼婆娑的她有些摇摇晃晃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现在,你能否带我去找小杏子吗?我想见他。”

    白音落冷冷地注视说罢,便没有力气支撑,抓着扶手缓缓坐到木阶上的姜九言。迟疑了片刻后,他慢慢在其身旁蹲下,望着其虚弱的模样目光变得稍微柔和些了才问:“你一醒来便要找他,他真的对你如此重要吗?”

    不知是因被吓到了,还是因心疼白瑾儿,只见脸色苍白的姜九言慢慢将头靠在木柱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出来,被拂过山谷的风吹落到下方延展出来的树叶上。

    “她想让我看到他的不堪,可我看到的却是他那无助凄苦的过往……现在她若把他带走了,那我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把我整个人硬生生地剜开一样难受。”

    白音落根本就不懂姜九言说的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其,犹豫了片刻后道:“你不过是做梦而已,他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是,不是梦……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姜九言说着,挣扎着要起身,可脚上却使不上一点劲,她无助地看向注视着自己的白音落哀求道:“我现在脚使不上劲,你能帮帮我,带我去找他吗?”

    白音落看到姜九言抓住扶手挣扎半天也站不起来,忍不住看了看其额头上那被自己一棍敲出来的大包,又看着其哀求自己的模样,不禁想到其自身难保了还把自己从水里捞上来,他才无奈地答允道:“好,我带你去。”

    姜九言望着答应带自己去找白瑾儿的白音落,满脸愁容的她立马擦掉眼角的泪,露出苍白的笑容道:“多谢!”

    白音落把自己拎在手里的鞋子放到姜九言脚边让其先穿上,但见其半天穿不进去,还是凑过去帮忙穿上后将其扶了起来。

    看着站起身来也还摇摇晃晃的姜九言,突然感觉有些不快的白音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要不你还是回去躺着吧!我去帮你把他找来便是了。”

    姜九言急忙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有话要与他说,必须马上与他说。”

    看到姜九言那害怕自己把她丢下的模样,白音落冷声道:“真是怕了你了,走吧!”

    月光填满整个长长的山谷,让沿着两侧茂密生长的大树树冠泛着清白的微光,只见摇晃的树冠好似一只只在抚触琴弦的大手,弹出微风过谷的轻吟声。

    在满是石林的山地里找到墨石清羽的牧鱼,一下俯冲下去拦在其前方,冷声道:“墨石清羽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你给老子站住。”

    月光轻轻落在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她缓缓抬首,一脸不屑地望向拦在自己面前的牧鱼,戏声道:“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月婵家的宠奴……牧鱼大爷啊!”

    牧鱼瞪着模样在月色下更显美艳动人的女子,一副要将其扒皮的模样道:“你这丑妇,还记得你牧鱼大爷我吗?”

    听到牧鱼叫自己丑妇,女子那张美艳的脸上变得狰狞道:“你个蠢家奴,好生放肆,我墨石清羽如今貌美如花,你竟还敢唤我丑妇。”

    “你不会觉得自己披上了你家姨娘的皮,你牧鱼大爷我就不记得你那鼠眼牛鼻牛唇的蠢样了吧?”牧鱼望着一被唤丑妇就变得暴躁的墨石清羽,冷声道。

    “看来我当年就该夺了那月氏的皮囊,如此的话,你这只她脚边的门下小犬便不会在我面前叫嚣了,是吗?”被牧鱼激怒的墨石清羽猛地握紧拳头,瞪着其讥讽道。

    “你谋害梓娘的这笔账我一直记着的,今夜我就用你的狗命去祭奠她的整个月婵氏。”

    牧鱼冷声说罢,猛地一挥手,便看他身上的羽衣顷刻间幻成数支黑色的羽箭,如密集的雨点般向着墨石清羽飞了过去。

    “不自量力的东西,凭你一个只配做坐骑的族类也敢与我叫嚣。”

    墨石清羽冷声道着,随即伸手幻出一把长剑,一下腾入半空用锋利的剑尖向前划出一道比月色还要冷白的弧影。月光下,还不待细看那道能一下将周边触及到的石林击碎的弧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那道冷白的弧影便在奔向牧鱼发出来的羽箭时,一息间又于空中分裂出数道一模一样的弧影瞬间交织成一张巨网。

    夜空下,那张冒着寒光的巨网仿佛是一件坚硬锋利的影子衫,轻而易举地就将接下的羽箭旋了个粉碎,随之直直地裹向躲在羽箭后的牧鱼。

    这件影子衫似乎能勒裂被它们接触到的一切,眼见可逃的四野已被其包裹着,无处躲藏的牧鱼听到羽箭和身边的石林植被以及空气在“噼啪”碎裂,那声音就像是骨头被一寸一寸的卷断。他本能地用自己身上的羽衣护住自己的头和双目,但身上被无数把尖刃划拉至骨头上,想要把自己的每一块骨头剜出来的疼痛还是让他叫出了声来。接着,只见正欣赏着牧鱼被自己的剑网剜得撕心裂肺的墨石清羽,又面带讥笑的反手挥出一道更大的弧线,想要彻底将其剜得尸骨无存。

    此刻,这片石林间似乎连风都不敢靠近了,平日里肆意惯了的它们,突然就像一群途径战场害怕被牵连的路人那般,蜷缩在高大密集的石林后,藏在那些被岁月啃食出来的洞穴里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白瑾儿从上方一下落到了那道正在分裂交织的弧影前。墨石清羽见状,只看她先是脸上一惊,随后忙用未握剑的左手手指一缚,控制着施到弧影上的术法,将那张交织的弧网引到了一旁的石林上,只见那高高的石林一瞬间便碎裂成了连渣都不存在的粉末。

    牧鱼浑身上下被撕裂出无数血淋淋的口子,他在硬冲过那张裹到自己身上的网子后,只见那张网子在他身后的泥地上一下剜出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洞。

    白瑾儿缓缓回首看了看一下摔爬到在地上,身上流着血,大口喘气的牧鱼。接着,他又慢慢回首注视着脸上挂着笑,盯着自己的墨石清羽面无表情地问:“他是我朋友,你这是想要杀了他吗?”

    墨石清羽疾步走到白瑾儿身旁,用手挽着其的手臂满脸笑容地回应道:“原来这蠢奴是夫君的朋友吗?我不知晓,还请夫君见谅。”

    脸色苍白,突然间感觉有一股冷得刺骨的寒气一下蹿过天灵盖,从鼻腔和喉咙里灌出来的白瑾儿急忙抬手捂住口鼻,但那冷得刺骨的血还是猛地喷了出来。

    墨石清羽搀扶住口鼻喷血,险些就跌倒的白瑾儿,她注视着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副心疼的模样道:“夫君这是何苦呢?你若想要我救她,开口与我说便是了。“

    手上以及袖口上都沾了血的白瑾儿低着头,冷声道:“我不会让你碰她一下的。”

    墨石清羽注视着白瑾儿,又在脸上露出妩媚的笑问:“夫君的意思是不想见我与她亲近?还是不想看到我用另一副身体玷污她啊?”

    白瑾儿缓缓侧目看向注视着自己的墨石清羽,眼里满是厌弃地冷声警告道:“你若敢碰她一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放过你。”

    墨石清羽望着冷言呵斥自己的白瑾儿,她即刻变脸不忿地问:“你不放过我,你凭什么为了她不放过我?她不过是一个窝囊无用的狱山山神,当初她是如何敢到我九尺寒潭偷走我的夫君的?如今我未直接要了她的性命,亦是够仁慈的了。”

    铺满羽绒的床榻上,半裸酥胸的娇媚女子望着站在窗前赤裸上身,眺目望着山谷低处树屋的越猴朗月,轻柔地呼唤:“大人,您还不休息吗?”

    望着下方沿着木阶往山谷上方走的人影,身姿魁拔脸蛋英俊的越猴朗月慢慢露出笑容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披散着一头长发,垂垂青丝轻浮在羽绒上,将埋在羽绒间的身子半遮半掩的女子笑着问:“大人在说什么呢?什么有意思啊?”

    越猴朗月缓缓回首,望向注视着自己一脸媚笑的女子笑了笑道:“都说狱山山神是铁树,没个万把年可开不了花,不过如今这铁树却好似要开花了,你说有没有意思啊?”

    似乎知道什么的女子望着越猴朗月,一脸怀疑地问:“那大人的意思是要抛弃奴家,也去插上一脚吗?”

    越猴朗月慢慢走到床榻边,缓缓俯身将手往女子的身下伸去,就当女子要迎合他时,他却一把扯过其身旁的衣衫冷冷望着其道:“当然,我回来前,记得把我这屋里属于你的味都散干净了。”

    女子双手环在胸前,坐在床榻上看着往外走去的越猴朗月,一脸羞愤地道:“越猴朗月,你别后悔。”

    “你要去何处?”

    就在墨石清羽拉着白瑾儿准备离开时,被白音落搀扶着找来石林的姜九言看着其的背影问。

    听到姜九言的声音,白瑾儿猛地停下脚步,他双目湿红,缓了一会儿后,才慢慢从被气压着的喉咙里发出声回应:“我陪你玩了一百年,如今也该回去了。”

    姜九言慢慢松开自己抓着白音落才能站稳的手,缓步向前走了两步后,疑惑地问:“回去,回哪里去?你与我们一块来,难道不是该与我们一同回太居吗?”

    见白瑾儿缓缓闭上双目,墨石清羽猛地回首看向姜九言,冷声道:“你将我夫君偷来这狱山百载,难道现在还要缠着他吗?”

    望着墨石清羽这张把自己拖到梦里的脸,姜九言面无惧色地道:“对啊!他是你夫君,你已经告诉过我了,可那又怎样?我一百年前能将他带离那他不愿待的九尺寒潭,那现在只要他不愿回去,就谁也别想将他带走。”

    白音落与爬在地上的牧鱼,都有些诧异地望向姜九言,似乎被其此刻这般硬气的模样吓了一跳。

    听到姜九言如此说,本还害怕其怨怪自己一直瞒着她的白瑾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你的意思是,你这狱山山神要做一个恬不知耻的贱人,来抢我的夫君吗?”墨石清羽看了看身旁的白瑾儿,又瞪着姜九言冷冷地问。

    “你墨石家的手段如何?他又是如何成为你的夫君的,你自己心知肚明,他愿意不愿意,你亦比谁都清楚。所以,你无需在我面前用什么礼义廉耻来说教,因为这对我根本就没用。”握紧拳头让自己站直,也让自己说话铿锵有力的姜九言注视着脸色阴冷的墨石清羽,目光坚定地道。

    听到姜九言如此说,白瑾儿缓缓转身看向其,眼里满是震惊。

    姜九言望着愿意转身回来看向自己的白瑾儿,她马上无视墨石清羽瞪着自己的眼神,在脸上露出将其带离九尺寒潭时一样的笑容道:“你与我说的,你不愿待在那里。我既带你出来了,便不会再让你回到你不愿去的地方。”

    白瑾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慌乱地看了看姜九言,又急忙垂首声音颤抖地问:“你……你不怪我吗?”

    姜九言注视着白瑾儿,满脸心疼地道:“白瑾儿,你记住了,我只怪自己没有早些去将你带出来。只怪自己昨日没有告诉你,不论你过去经历过什么,我都永远不会厌弃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听完姜九言的话,低垂着头的白瑾儿如释重负,含在眼角的泪也掉了下来。

    “你这窝囊无用却还恬不知耻的贱人,找死是吧?”一旁早已怒不可遏的墨石清羽冲姜九言冷声道,随即猛地向其挥剑劈去,看那气势是恨不得亲手一剑将其劈个粉碎。

    见墨石清羽挥出剑,一旁的白瑾儿急忙护上前抱住姜九言,被吓了一跳的白音落,则猛地揪起爬在地上的牧鱼躲到了一旁的石壁后。

    眼看剑要劈到白瑾儿身上,姜九言用尽全力与其换了位置顶上去,就在剑离她的脖颈只有半寸时,只见一道寒影落到那半寸的夹缝间,一下将墨石清羽的剑挡了回去。

    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的墨石清羽,猛地瞪着站在自己与姜九言和白瑾儿之间的越猴朗月,脸色铁青地问:“越猴朗月,你是要管这事吗?”

    越猴朗月回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姜九言和白瑾儿,又慢慢看向瞪着自己的墨石清羽,撇嘴想了想道:“我家山神再如何窝囊无用,终归还是我家山神,我自然不能叫你这连自家山神都弑杀了的外人伤她一分一毫。”

    “我弑那无用的月婵氏与你何干?我墨石家与你们越猴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连你家老祖宗都要让我们三分,你现在是要坏了这规矩吗?”墨石清羽望着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的越猴朗月,冷声威胁道。

    “真不巧,我家老祖宗正和我家那些管事的兄长们在芍药山度秋呢!现在这大王峰我说了算。”越猴朗月将手中的剑慢慢立在身前,将双手搭在剑柄上低眉笑了笑道。

    “你做主,那你的意思是规矩当真不要了吗?”墨石清羽注视着丝毫不惧自己的越猴朗月,冷声问。

    穿着一身黑丝锦缎,头上戴着青铜月影发冠的越猴朗月,轻轻动了动自己搭在剑柄上的手,缓缓眺目望向盯着自己的墨石清羽,眼神突然冷厉地道:“规矩自然是要的,但得由我越猴朗月来定。”

    只见越猴朗月说罢,猛地拔起立在身前的剑,一瞬间便幻移到墨石清羽面前,手中的长剑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架到了其修长的脖子上。

    “这规矩我来定,你觉得如何啊?”将剑架在墨石清羽脖子上的越猴朗月,俯视着其笑了笑冷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