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观衣 » 第17章,离别

第17章,离别

    时光已转,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万幸的是,李近仙这个月只服用了一粒“再来三上丹”,也不知是吸收过贡山地脉里灵气的缘故,还是怎么的,他劫伤发作的周期,比上次更长了。

    这段时日里,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筹光交错,自打得了青花赏赐,戴上青花游街那一天起,他晚上的饭还从来没自己单独吃过,应酬半个月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脸肥了一圈,酒量也涨了一截。

    可让他发愁的是,青花赏的一百两,又是捐钱,又是题诗,折腾到最后,就剩下十两银子,连还刘大十三两的账都不够,没办法李近仙干脆把这几天大家给的那些样子货礼品,诗文,题字什么的一股脑倒弄给刘大,还是补上剩余的窟窿。

    他也不管刘大乐意不乐意,赔上没赔上,谁让他现在是空壳子一个,就这些玩意了。

    不过有他在衙门的嘱咐关照,想必日后刘大的买卖在北贡城不会受到旁人为难。

    终于到了送行这一天,还是老爷给了二十两纹银做盘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然他都不知道去上京,靠啥活着。

    李近仙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老爷就是老爷,明白自己现在缺的是什么。

    在拜别老爷后,他算正式告别了北贡这个生活了五年多的小县城,跟随府卿大人的管事赵通,一路南下,去上京见镇妖抚司的府卿大人。

    虽然在北贡大多数时间的回忆都是不好的,但总算在最后离开这段时日风光了一把。

    何况,现在要去的是上京,大唐最繁华的都城,且这趟远行,是去治这要命的劫伤,所以这一路上,他内心的喜悦和期待是要多于离别北贡的伤感的。

    ……

    五月份的陌州,已经快要进入盛夏,头顶太阳烤得大地上如蒸笼一般。

    李近仙抹了一把脖领上的汗,仰头灌了几口清冽的泉水,立时一阵凉爽由肚子返到脑门。

    他将身后的绑在马上的包袱又重新系上一遍,两个时辰的疾驰,捆绳已经松了一圈。

    扶着包袱的同时,他借着马身子的遮挡,偷偷瞄了几眼同行的人,他们都是轻装上阵,就自己拖着个大包袱。

    没办法,里面装着奶奶亲手做的衣服行李,夏天的,秋天的,还有件絮了三层棉花的厚棉袄。

    老太太生怕自己的小孙儿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李近仙跟她解释好几遍,最后都拗不过她老人家,硬是大包小裹的全塞了进来。

    刚跑了几里路,李近仙就发觉驮着这个大家伙太碍事,他本想不带了,可一想这些都是奶奶一针一线连夜在油灯下赶制出来的,又觉得这些衣服行李重比千金。

    上京那种都城,什么样式的衣服没有,比起老太太做的不知要漂亮多少倍,但他总觉得奶奶这些拿不出手的衣服,有一种格外的情绪在上面,穿上它,自己仿佛就又是老院子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不是独身在外闯荡的的少年。

    所以,哪怕顶着同行人略带讥笑的眼神,他一路还是硬厚着脸皮带来了。

    管事赵通看着独自忙乎的李近仙,走了上来。

    “我年轻时候也是,每次出门,家里都不放心,恨不得把一个月的干粮都准备好,对了,还能跟的上吧?我们这常年在外东奔西跑都习惯了,你这突然开始,不适应很正常。”

    李近仙点点头,“大人放心,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这点路程我还能行,就是包袱太大,有些慢了,耽误了大家。”

    “哎,哪里的话,咱们这批就是这样的进程,你没见快的那两拨都已经先走了吗?放心,大家不是迁就你才走得慢,你没耽误大家,咱们都是普通的牲口,他们那两拨一拨是麟驹一拨是蛟马,所以才先走,你要让咱们也一天跑上千八里的,人受得了牲口也不行。”

    听着赵通不漏痕迹安慰的话,李近仙心中一阵暖意,他想尽力融入这个团队中,但身旁一个个全是四劫多道行的羽师和镇妖卫,他实在是没脸把自己硬凑上去,所以不掉队,便是他能做的唯一融入手段了。

    “再歇一会儿咱们就上路,今天中午不停,饭就在马背啃点干粮吧,天黑前要赶到长和驿,到那再好好休整,明天就要出韶林关离开陌州了。”

    李近仙听到要离开陌州,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他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他也不知道那是舍不得故土,还是对上京的向往,是离别奶奶的惆怅,还是对外面世界未知的恐惧。

    最后他强压去这股复杂的情绪,格外郑重的点点头。

    赵通拍拍李近仙的肩膀,又回到人群当中。

    ……

    掌灯时分,长和驿。

    李近仙躺在火炕上,摊开双腿。

    他觉得自己两个小腿肚子已经没有了知觉,大腿根上也是火辣辣的,估计是磨破了。

    而他每次一翻身,屁股蛋连着尾巴骨一阵不知道什么滋味的疼涌上,让他浑身一阵哆嗦。

    “娘了蛋的,没有想到骑一天的马,比度个劫还累。”

    有那么一瞬,李近仙觉得自己度三劫的时候都没有今天这么邪乎。

    好在今天驿馆里没有旁的官差,就他们一行十一个,所以大伙儿也不用挤着睡,管事大人自己住上房,四位羽师住两间房,五个镇妖卫和李近仙分三间房。

    饱吃了一顿,又用热水烫了脚,李近仙躺在炕上是一动也不想动,跟他一屋子的镇妖卫,脸上虽有几分疲惫之色,走路却仍是呼呼带风,李近仙也不知道他是体力好,还是平常走路就这样,刚想说几句套近乎的话,这位老哥披挂一脱,穿着里面的短衣就去隔壁了。

    李近仙一看,既然你不想搭理我,干脆我也不管那些,索性吹了油灯,仰头盖上被子,就先休息了。

    黑暗中,他瞪着房顶,回想今天这一路上受到的冷漠,起初他还以为大家不熟,或是行程要紧,直到刚才他明白过味来,这群人就压根没想接纳自己。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只是暂时搭伙,等到了上京就各奔东西。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李近仙决定不再硬与这群人凑合,既然大家都不正眼瞧自己,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他不是那种到哪里都能打成一片左右逢源的人,他总觉得身份不同,职位不同,还是不要强求融入,不然,即便平时看着称兄道弟的,等真出了事,还是没人当你是盘菜。

    反而,等你身份到那了,不用多说,自然就会被周围认可。

    也可能正是自己这种想法,这种不会逢迎的性子,致使衙门里原来认识的那些人,在自己道陨后就形同陌路,甚至有的关系还不如路人。

    但一想到以后到了上京,大唐的王都,那里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不比北贡小县城,他就又觉得自己这脾气真得改一改。

    可话又说回来,真要让自己天天舔着个脸,低头哈腰,冲人家哥长兄短的叫着,他又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

    这种矛盾又怪异的想法,随着李近仙渐渐发沉的眼皮,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驿馆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镇妖抚司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