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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师府秦峰

    “小峰,师傅找你。他叫你今天找个时间去他房里候着。”屋外,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的中年人放开声音喊道,心情甚是愉悦。

    这小子,早课不去好多次。终于被师傅找到,也该吃次亏了。

    我心里咋这么高兴呢!

    幸灾乐祸的不止一人,靠近这间小院的都能听清楚。

    “哎呀!早该了,我就说师爷明察秋毫,肯定整治小疯子吧。”

    “嘿,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告诉我们,偷懒是没有好下场的。”

    “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馆子,庆祝一下。”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竖着耳朵去听,能够发现许许多多的人简直敲锣打鼓地庆祝,对于‘小疯子’倒是没有什么恶意,也只是按着秦峰想法奇特,所以加了个小疯子的绰号。真要是和众人性格不合,也不至于还呆在龙虎山上。这大抵是一起的师兄弟之间的捉弄。

    不行,不行,修炼的人要厚道。中年人在心里默念了几声静心咒,面无表情,将嘴角抿成一条单调的直线。

    忍不了,“哈哈哈”。

    高大中年人抑制不住笑脸,“中午我要找荣山喝酒”。

    此时还是天微亮,气温不高,淡淡的寒气附着在微风中,很有一些乍暖还寒的特点。然而清晨的霞光披面,这些柔和的七彩光,将山上笼罩。山上石头丹霞地貌,遇光熠熠生辉,带着穿过岁月的沧桑和躬耕陇亩的闲适。岩壁高耸奇特,壮丽雄伟,上面有一众弟子晨练。

    弟子吞吐的金光汇聚在一起,成一道金色洪流——他们望着的地方,正是龙虎山天师府。

    龙虎山本名云锦山,第一代天师于此炼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因以山名。

    水浒传第一篇写到,“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横飞,藤萝倒挂”。

    这美景一直惹人陶醉,可最近几年,来了个祸害,把山上的气氛都搞坏了。一个个都学着玩手机——昨天又处罚了几个弟子,上晚课的时候看小说,手一抖打赏了一千块,真是败家子。

    今天这小子要得到了整治,想来之后玩手机的风气会好很多。

    嗯,心胸开阔,格外的高兴。

    他没有得到回声,再次喊到,依然寂静无声,好像屋内根本无人一般。但这等伎俩岂能瞒得过天师府六十六代弟子,估计是这小子藏着呢,里面明明有两个人的气息,一个微弱衰老就是田师叔,另一个就是你小子吧——秦峰。

    还想藏,忘了你前几天还在自己面前显摆怎么用观法寻人了。

    中年人倒也不去径直拆穿,反而任由其藏着,等到时间了秦峰自会去寻天师,消息是送到了,他转身离开。

    这里是田老住处,田老最是喜欢包容后进弟子,减罚量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又因为辈分高,天师府众人对他无比敬重。这次,却是让中年人哀叹一声,秦峰和田老在一起,估计不会受到严厉的批评,看来门规一块还是要他抓紧。

    可不能一众年轻道士都是近视眼,那传出去,笑掉大牙。

    田晋中的房间,里面一位清雅卓绝的少年,身量高挑,眉如远山,有古隐士的风姿。拜入当代天师师弟田晋中门下已有三年,主打就是一个清闲舒适。

    陪师傅一起玩游戏,喝奶茶;以照顾师傅的名头下山去采购一大堆零食分给自己吃,分给师傅一些。

    别的弟子太阳底下练功,我乘着凉意吃西瓜,水井冰的西瓜入口清凉,汁水饱满,拿着勺子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分给师傅一块。

    其他师侄孝敬师伯,特地给师傅买了许多补品,例如脑白金之类的都给推掉,换成PS和任天堂的游戏机最好。秦峰相信,游戏的魅力是老少都阻挡不了的,刚开始,田老还觉得这是年轻人的东西,后来也学会了冲浪看直播。

    “师傅,你看这里!这个游戏很好玩的。英雄的联盟。”

    ...

    “小峰啊,上面写着吃完不要钱,真是大傻子。不知异人有一招圣人盗的功夫吗,想吃多少就是多少。”

    “小峰,这里面的女孩穿得这么少,冷不冷啊,你帮我给她点钱添一件衣服吧。”

    天师府废人秦峰感觉生活良好。

    自从穿越以来,没有大志向,如今伶仃一人,二十一岁,就已经未老先衰,准备佛性躺平了;于是入了门规不算森严的正一,老实说,少林寺的秃驴头太影响颜值......天师府很好,包吃包住,里面的师兄都是好人。

    但是拜师要讲究,自己叫张楚岚师叔,那可真是想死......自己比他可大了。

    那种感觉好比旧社会六十岁的人称呼一起赶考的十一二岁少年为小友,更有夸张的,称恩师称老爷,尴尬难堪。现代对于师名不是特别看重,但是若是看重起来,那也是要人命的事。

    荣山师兄也是张之维的弟子,他座下一批想要修炼的老板。其中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粗汉子,叫住了十八九岁的张灵玉师叔,还向师叔要签名,说“我女儿是您的粉丝,她没有您的签名就去跳楼。您要是有时间,不如去看看她吧。趁早断了她的希望。”

    结果人家女儿就喜欢张灵玉的冷酷劲头,硬是要他爹串辈分。

    当然,也和秦峰拍了一些张灵玉的写真集,拿出去卖有关。大家都知道龙虎山上有一位落入凡尘,俊美无俦的小道士,年纪正好,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和社会上的粗俗丑男人完全不一样。

    如今龙虎山下蹲着一批香车,都是远道而来近距离瞧一瞧这位号称“三千年一遇的美男”是不是P图美颜了,看完之后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不世出的美男子。

    一批“守玉团”,女粉丝们组织起来,要保护最好的张灵玉。

    做了这件事的秦峰有些心虚,但是师伯张之维,嗯,是乐意看灵玉师兄笑话的,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找他。

    “师傅,您说会是什么事?应该不是我前几次缺席早课的事被师伯给发现了吧,真是要命啊!师伯就像庙里的菩萨,都是庙祝管香火,但不敬庙祝可以,亵渎菩萨被正主发现可就惨了。”眉目清秀,丰神俊朗的少年给躺在床上的老人做着推拿按摩的动作,嘴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

    老人闭目养神,很是舒服,感觉全身骨头一下子软了。精神懒洋洋地泡在温水池子里,好像闭着眼想象漫天星辰,又好像睁开眼,全是龙虎山秀丽别致的风光,在一湾绿水中怀抱着风月。他外表保持着道门高人的风范,一把年纪了也不好意思像小孩子一样哼哼唧唧的,叫出声来算什么样子。

    “加个钟。”幸好没有说出来。这是在电影里学到的怪话。

    田晋中咳嗽一声,还是心疼弟子的。

    “我教你一招,你师伯叫你今天去,那你就晚上再去。你师伯有晚上玩手机的习惯,你晚上去,熬到很晚的时候,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都不会正眼瞧你的。说个三四分钟就完事了。”

    田晋中又想到,这不是教弟子使坏吗,不行,该是要教训一顿。

    “要我说啊,也是该!你逃课的次数也太多了。你师伯什么人啊,小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大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除非是天大的窟窿,他才有心注意。你心里也要掂量掂量。”弟子的功课还是要放在心上,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异人哪里有用武之地。就算再厉害也是要回山下找路子求生,山上的本事学得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山下的才是他二十七八岁后的生活。

    你这样的性子,不可能安分做一个道士。哪怕是图清净,躲在深山里,也不可能全把时间放在练功求道上。

    “嗯嗯嗯。您说得对!”

    他教训的念头在秦峰的连声应下又淡了。

    田晋中心里有句话没说,“你要是勤奋练功,每天哪里有来的这么多时间陪着我这个老残废。”

    他在天师府地位尴尬,师兄是正一道天师,颇得敬重,连带着他自己前面挂着张之维师弟的名字,也显得德高望重,是江湖高人。

    田晋中辈分是高,但少有人拜他为师。

    师兄将近十个弟子,徒子徒孙无数,自己和师兄一个辈分,同是上一代天师亲传。但看看他,收了几个弟子?

    只有现在的一个。

    身边的人有个小羽子和小庆子,算是收养的道童;叫他二太师爷,不算是徒弟。

    原因也很简单,他虽然辈分高,但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也不能说是势利,常人的想法哪里瞧得起一个残废,谁想自家孩子拜的是一个残废?经脉断绝,行不了炁,躺在轮椅上宛如废物一般。虽然人家看着心里不说,拜师是一辈子的大事,跟着一个师傅是要学到点东西。但跟着他学,将来学艺不精也是被打成一个残废?

    残废唉!

    尽管天师府门人品德修养都是一等一的,不会表露,但有时看着他心疼怜悯的眼神真是让他老人家有说不出的难过。孩子们是好心,就是老东西拗不过这个坎。

    如果天师府是一块金字招牌,那他田晋中就是这块招牌的污点。

    要不是师兄拦着,真是死了快活。

    田晋中毕竟是人老了,心里自然是有些其他的想法。人说老在于衰,又有“夫哀莫大于心死”,他心倒是不死,独自扛着秘密几十年,早就锻炼出坚固的意志,倒是没有一点衰的迹象。前天找了镜子,发现还是抖擞着精神。作为一个不能练炁的废人,能活到87岁已经够反常了。

    “师傅,您要不过去给我撑个场子,也不用您多说话。就师伯那个小眼睛,看到您泪眼汪汪的样子,就知道您心疼我。肯定不会下重手,顶多用金光鞭子抽我几下,而且估计还不会很狠抽。我可是知道,师伯的金光鞭子有两种,外表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打在人身上一个看着不疼,要在床上躺几天才好,另一种打着吓人都是一些皮肉伤,打出来的红印看起来吓人,过半个小时就无影无踪了。”

    “您要是去了,也不用担心哭不出来,上次下山我买了一瓶玻璃酸钠眼药水,专门备着这个时候呢。”

    “哟,上次用洋葱气味太大,可把我熏的眼睛疼。这次舍得花钱,换成了眼药水。你啊!”田晋中从感叹中回过神来,气极反笑,又深深地瞪了一眼。

    这么多鬼心思,我看你一点也不怕你师伯。

    还有一点都不怕我。有你这么想着利用师傅的吗?

    “师傅,您说呢?”秦峰摸着田晋中的肌肉,用指肚按压,一股柔和的力道精巧地将年迈的老人恢复了一些活力。他的肌肤渐渐消去了老人那种松弛苍老,依旧褶皱,可是却少了那种郁气,像是有一团年轻的火苗在他身体里燃烧。田晋中也觉得自己的骨头轻了二两,头不晕眼不花。

    许久没睡的疲惫也得到了缓解。

    就是现在舒服得想要睡过去——可不能睡,要守住秘密。

    他咬了咬舌头,脸色添了几分红润。

    “小峰啊,师傅是不会帮你的。”田晋中叹了叹,心想你就是会讨好我,我也是拿你的东西手软,上次帮你求情那里一个PS,这次要把条件提高点。

    “你也该认真学点东西了。”说着,不知怎么的,他很有感触地计算着日子,古诗有“独有宦游人,偏惊讶物候新”,他老人家对于时间是最敏感的。

    “上山三年,你也照顾了我三年。照顾人是最麻烦的事,哪怕心肠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没有怨言。你也有怨言过,但是就一点好,你心诚,从来不藏着掖着,有什么对师傅的不满,直说——这态度,你是真心地想把这个事做长久,真心地想要做我田晋中的徒弟,而不是想着照顾我几年转投到其他的地方。

    现在咱们相处了三年,我有话也直说,我对不住你啊。跟在我身边,拜一个废人做师傅,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你很少找师兄请教,遇到不懂的都是直接问我。

    我还记得金光入门的时候,你老是入不了门,我也烦,我一个残废也用不了金光咒;要是其他人,就直接跑去问师兄了。但你不,你相信师傅一定能把你解决问题,最后虽然我也是找师兄帮忙,但是这感觉很好——我田晋中真的像个师傅,传道受业解惑。而不是个放在高台上的幌子,我也是真的教你些东西。”

    老人挣扎着要坐起来,秦峰连忙去扶,将一边的蚕丝被子摊开,又用手掌给他在背上轻抚通气。

    墙上挂着一张天师执剑的图,田晋中刚好和这张图碰见了。里面的天师气势恢宏,风轻云淡,又不怒自威,道袍衣袂飘摇,宛如天上变化莫测的流云。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充斥着慈祥以及关爱,就像他的师傅。

    不,这就是照着他师傅画的。

    师傅向秘画门讨要的物件,同时也是一件法器,可以监视他田晋中是否有轻生的念头。

    他师傅在房里挂着这幅画,几十年的时间都是每天担着心,生怕自己有轻生的念头——自己几十年没睡觉,但从自己断手断脚,他也没几天合上了眼。

    师徒之间宛如父子,“父母之爱子,为之计远矣。”

    “你来!把我扶在凳子上。”

    秦峰应了一声,宽大袖袍里张手一挥。一道暗金色光芒闪烁,紧接着无数细小的金光,颜色并不明显,却悄然出现,宛如女鬼披散的头发。

    田晋中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并不大气煌煌的金光。太柔和了,相比之下,也太过躲藏了,这小子练得金光总是让人觉得不得劲,没有那种阳刚闪亮,反而很是隐蔽——是某种暗沉的光,在晚上能完美地融入进去。

    看形态,他手中的金光像是细丝。

    有一道菜叫作文思豆腐,刀工精细,软嫩清醇,入口即化。豆腐要用刀切成丝状,比头发丝看上去更细。

    秦峰手中的金光就是如此。

    密密麻麻的,田晋中有些惊奇,这么多年,他还不知道弟子有这一手。他印象中是自己的弟子和人比试的时撑起一道薄薄的金光屏障,然后被人瞬间打破,再没有还手之力。

    张怀义,真像啊,怎么想到了这个大耳贼。

    细丝在空中飘起,宛如泡在海水里的水草,吸收着能量,汇聚成一条手指粗细的鞭子。

    “啪!”他作怪式地叫着。

    金鞭应声而出,缠上了床边的轮椅,顺利地拉了过来,期间没有一丝磕碰。力道扎扎实实地传输过去,那把师兄三年前亲手给他做的椅子好像飞了起来,被拉着腾空而起,落在地上的时候四个轮子同时着地,不斜不歪,方方正正地落在地上。落地的声音也轻,好像在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厉害,我怎么没想到我徒弟有这么一手。”

    田晋中阴着脸,很是不高兴,这些年感觉自己像是瞎了眼。难道被废了以后连仅剩的一点眼力也跟瞎子差不多吗,居然没发现自己的徒弟这么贼。

    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一对神仙眷侣,女方发现自己的男人出了轨。谈了好久的网友面基发现对方不是英俊帅哥而是死肥宅。

    一片痴心错付。

    “你上龙虎山有何目的!”田晋中喝问。

    我徒弟不可能这么厉害。他田晋中知道自己是残了,教学也无法认真地时刻监督。秦峰虽说是拜在他门下,算得上天师府弟子中最高的辈分。但他不是在天师府长大,而是跟着一众新入门的弟子学习。

    当代天师是第六十五天师,秦峰身份名义上应该算是六十六代弟子,但实际上他是跟着一批新入门的六十七代弟子学习。

    他所施展的金光简直不像金光,色泽暗沉,乌黑浓重,反而接近的是一种土黄色,但是风格老练,手法精通。

    金光一般用来护身,能伸出去打人就已经很不简单。秦峰刚才控制金光凝鞭,动作举重若轻。鞭子再短也有七八米的长度,拇指粗细。能搬运物体,说明他已经给金光赋予了质量和各种属性,成了真实的鞭子,在物性变化上已经走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

    这一手,连灵玉都做不到。

    “你藏了这么久,现在漏出来。是想干什么?”

    田晋中没有大喊大叫地想要引来人,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

    要是真是上了山的奸细,肯定是跑不了的。这么大个龙虎山,哪怕师兄不是很管事,也有荣山和焕金把持,转念一想,这两个孩子总是有疏忽的。

    “啊!瞧您说的,我哪有什么藏的,这是取巧的手段。再说您大概是通过日常的比试来看我的,我也算是用了全力;至少按照师伯的说法,我除了修为不高,其他哪里都算过得去。一年前我就不怎么参与比试了,您对我的关注也只留在一年以前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人真是怪啊。”他田晋中也犯了用老眼光看人的错误。

    一般厉害的人有两种。

    比如师兄,就是从小强到大,自己老是打不过他,后来怀义追了上来,才发现他装模作样偷懒,实际暗地里死命下功夫。这两种,一种属于真正有天赋的人,另一种就是肯努力。

    并不是所谓得了奇遇,突飞猛进的异人故事,现在网上说的什么张之维年轻时水平一般般,得了老天师真传才有绝顶的资格。

    都是胡说八道。师兄打小就在群人中出类拔萃。怀义嘛,想来能藏那么久,也是很有水平。

    但你小子不是很努力,或许就是一直很厉害…

    田晋中知道秦峰是带艺拜师,但他问过师兄,这小子修为并不高。没想到啊,这是不高...我完好的时候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我就不该问师兄。

    “那你为什么比试的时候老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