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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后的相见,陪你一起去自习

    晚上十点的时候,我又一次坐到电脑前,泪光闪闪地准备把他拉黑了事,这种感觉没人体会的到,以前一直渴望自己有个手机可以和他发短信,渴望有台电脑,可以陪着他聊天到深夜,现在这些都有了,却……

    “针剂?什么针剂?为什么要打那个?”

    一连串的问题,鲜红的跳动着燃烧了我2005年春末夏初的文字哪!到底还关心着我的死活。我的眼又是不经意地湿润了下。“这个……不能说。”“好吧,我厕所~”“我来了啊,你也是,下次别那么急,自己的事先办嘛~”……

    然后,我们略为轻松地谈了些学习工作类的事情,然后他说自己先下了,我礼貌地微笑告别。虽然早已不可能像大一那年一样,天雷勾动地火,相“见”恨晚,也虽然甚至根本就是在没话找话说,但,总算是往光明的方向前进了一点。这让心内俱成死灰的我又燃起了点点火星,梦想起古老的遥远的传说。但愿我们可以真的熟起来。

    夜长梦多,我准备好了第二天就去见他,我不要再有任何的阻碍,我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一定要和他上一次自习,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为了这三年来憧憬的无数次。

    整整打扮了一天,直到确信自己光彩照人时,我出发了,单薄的衣裙,异常折磨脚的靴子,让眼睛发痛的隐形眼镜。但我都不顾,我要见他。晚上六点多时到达他所在的僻远的自习室。里面只有一个男生,不是他。那男生显然是惊呆了,千百般殷勤地问东问西,我边礼貌地回话,边紧张地等待他的出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来,只是进来了另一个男生,同样是频频回头的模样。我的焦虑在加深,他难道正好今晚不会来?

    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你今晚会来自习吗?我在你说的那个自习室了,这里好安静,空荡荡。”

    “我今晚有课,是选修课。”只能感叹造化的作弄,可是,为了这次见面,我可是化了一整天的妆哪。

    “哦,那你放学后会过来自习吗?”我又发了条,我不甘心就此回去。

    过了很久。

    “不知道,刚才是英语提问,气氛很紧张。”

    我有立刻走的冲动。镜里的自己现出了虚弱的苍白,唇开始干涸而发白了,显得毫无血色,大大的凄楚的眼,薄薄的苍白的唇,美得有点残忍,像他喜欢的冰冷而没有表情的SD娃娃,也像一具无生命的石雕,却雕刻上了最难过的表情。手脚的酥软酸痛袭来,直传递到整个身体,让我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我知道我的病又犯了,每一次,这样无力虚弱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在问自己我会不会死掉呢?外面,天好冷,风透过毛线衫的缝隙扎进来,我咬了咬唇,用双手抱住双臂,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痛楚,我要坚持下去,我要见到他……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我都忍不住回望,我以为是他,桌上的课本我一个字也看不下,我早已没力气去看任何一个字,除了等待的决心外,我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在临近9点时,终于手机响了起来。“我不过去了,我得回去查些资料,对今晚的课做下复习。”选修课,做复习?

    总是可以给我这般的“惊喜”……

    我机械地背起包,机械地推开门,机械地踩在已经把我的脚磨出大水泡的靴子上,再机械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只是,在一转身的刹那,泪就机械地掉了下来。我不能哭,我不能难过,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的,也明明知道我不被允许难过的。你怎么会,又怎么舍得这般待我?……

    回去的路变得无止境的漫长,一步一步机械地走在安静的道路上,感觉自己像个木偶,没有表情,没有心痛,没有微笑,也没有愤怒,陪伴我的只有靴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以及道路两旁昏黄的灯光。冰冷而安静的夜。

    一群男生高谈阔论地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便是他,这是我这么久后再一次看见他,他看起来沧桑了好多,他不再背着那个我记忆里的红黑相间的书包,而换成了成熟男人的深绿色斜挎包,他蓄着短短的胡须。他看起来很开心,和朋友们聊的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全然没在意到自己是否伤了谁的心。向左走,向右走。他没看见我,我从他身边走过。我的心痛,他再也感应不到。这就是我想念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这就是深藏在我记忆里永不凋零的信仰。为什么,我好陌生。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终于见到了你最后一面,大学四年的心愿已了^-^”

    “~别搞那么悲伤”

    回去卸妆的时候,一边洗脸,一边泪流,也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哭泣才是自由的,才不会有人知道。

    呵~这便是你说的要给我的弥补,我怎么就没想到过呢?从没去索要过你诺言的兑现,你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见面要求都如此作弄~今晚的你如此快乐,是因为同样让我在教室里等了你一个晚上,同样冻了一夜吗?……你始终就是在恨我……只是,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们所能伤害的,不过是深爱自己的人,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来伤害对方,这样的手段你不觉得过于残忍和卑劣吗?更何况,已经告诉过你的,我的病情……

    我走不近他,我的世界现出可怕的空洞,没人填补的了,就像有人硬要把我的灵魂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开,让我从此活的像行尸走肉。什么事都变得与我无关,跟我渐渐石化的信仰比起来,什么都是过眼云烟,黑夜里的我,突然就那么恐慌,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我得不到救赎,也救不了自己,我只想哭,却也哭不出来。

    教秘办公室里。

    “我看你是不想毕业了,开题报告到现在才交,别交给我,如果你导师愿意的话,叫他代你交上来。通知了多少次,一定要在规定期限内上交。反正我是不会收的。”教秘冰冷的脸和不容商量的口气在我脑海里回旋,我知道自己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我已经跟教秘说好了,你明天再去交一次,记住,一定要态度好一点……”导师温暖的话语着实让我的眼泪下来。

    “嗯,我会,我一定会……”我拼命地对着电话机点着头,双眼迷糊……想到一向桀骜的,从不低头的导师因为我而低声下气地恳求教秘的情形,我就恨不得赏自己一个耳光。可我,能怎么办?……

    教秘依然不肯收,还是那般坚决地让我准备明年毕业。虚弱,痛苦,无助,无望顺着这条导火线燃烧了起来。我突然就哭了起来,我真的真的好难过,真的真的没想到一切非要这样。整个世界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回去后一定会好好写论文的。”

    “老师,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走出办公楼,外面的天是宽旷的白色。天,有点冷,瑟瑟的风很快地吹干了我脸上的泪痕。

    “你这是在自作自受,真是活该!最后还得靠以眼泪骗取同情,还好教秘最后终于收下了……”姐毫不客气地教训了我一通。

    是的,我是在犯贱,抛弃一切尊严,置一切于不顾地犯贱,为了伸手,去触及一个遥远的幸福的可能,也为了自己这辈子不会在遗憾和难过中度过,我只能像樱空释那般,痛苦地去爱,决绝地去爱,绝望地去爱,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拧成一根灯芯,用它点燃爱的圣火,指引着我通向那个古老的幸福的传说,否则,我就会像干涸大地上的花朵,一点点地皱缩,枯萎,风化……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存在的奥义,或被救赎,或被摧毁……

    一周过后,下午两点,再次盛装的我去见他,没告诉他我要过来。

    也许是我的执拗终于感动了上帝,他竟然在。

    记忆里,这是过了一年后的他第一次见到我,事实上,也是我们这辈子真正的最后一面了。那天,依旧是旷白的阳光在窗前轻轻地摇晃着。他坐在教室左边的窗口看着英语书,我坐在教室右边的窗口,以斜后侧的角度静静地看着他。一整间教室,就三四个人而已。他没发现我,只是专心地念着书,一边看一边无声地背着英语单词,他的侧面在窗口映出了清晰的剪影,熟悉的被我的画笔描绘过无数次的轮廓,一寸头,黑框眼镜,一身黑色的不起眼的装束。很普通,普通到扔进人群堆里没人找的到。我什么事都不做,就这般看着他,看着他因困意袭来而趴下来小憩,看着他重新醒过来继续苦读。这也是第一次,这么久这么久地呆在他身边,看着他,呼吸着同一片教室里的空气,感受着同一个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光斑轻轻摇晃着,忽而寂灭忽而再生,直到太阳渐渐西斜,天空恢复到没有多少温度的冰冷的白……没有心跳加速,没有任何悸动,也没看任何一个字,我只是托着腮,在这个他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我的角落里,无语地,视线不离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一起带走,再揉碎在过往的时间河里,分散在三年里我思念他而彻夜哭泣的无数夜晚里……

    他终于看见了我,在他念累了准备出这个教室的时候,他走过了我身边。我仰起脸,对他微笑。他也微微一笑,点了下头,就出去了。我们没说任何一句话。我的眼眶涨了一下就恢复原态,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收拾着东西,背上小手提包,就出去了。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吧。等候了你一个下午,只为你一瞥,然后,我们各奔东西,一辈子不再相见。一脸怅然地走出去,看见他正好走在走廊的尽头,低下头想装作没看见,他却站住了,显然是在等着我。我重新抬起头看他。

    长长的走廊突然变得好空荡,风来回地穿梭着,世界变得好安静。他静立着,以三年前守候我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他有着漂亮的发,好看的眼,而我,土里土气,戴着厚重的眼镜。而这回,时光切换,一切如戏剧般地调换过来了。

    我慢慢的,一步一步地,优雅地走向他。脚下的靴子肆无忌惮地折磨着我的脚,但凌乱不了我的步伐。风自下而上地扬起我的发,露出了光洁的脖颈和锁骨。凄美无语的眼,微微扬起的笑容,挟带着铺天盖地的忧伤。没戴任何项链,首饰,耳环,纯净却不失高雅,清纯却不显单调,完美的面孔,完美的身材,以及席卷一切的隐忍的难过。秦翼,你看,我向你走来了……

    在他面前停下,他微微扬起眉,以一种不经意间流露的讶异神情看我:“你怎么会下午过来?”他说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嗯。”我答。“这么早就要走了吗?”他看了看表,现出了一丝不舍。“我已经呆了一下午了。”我惨淡地笑笑。“我一直坐那边看书,都没发现……”他试图解释些啥。“那么,”我冲他露出最后的微笑,就像当年的他向我招手告别那样,轻轻地招了招手:“我走了,再见。”那是最完美的一面,比我构画的许许多多都让自己满意。从此以后,不管变老变丑变胖,不管世事沧桑,容颜全改都无所谓了,就像聚齐了全身所有的能量,让青春一次性开放,然后,就不可遏制地任由它走向何种方式的衰败。我心愿已了,我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我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如果连这样的容颜你都不觉得漂亮的话,漂亮同样不应载入词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