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姞姓三宝中的第三宝
女史月说的，仿佛自己预知晋侯的谋划，和恶来早有约定似的。
偏偏自己依旧无法辩解。
……
次日，王姬与彘伯设宴，大飨宾客。
宾客是谁？周使、霍使。
彘人以大夫伯安为介，司马姞宽折俎。
向嵩眼看着司马将一块块羊肉切好，放在案上，却无人享用。就觉得有些肉痛。
接着，伯安代表彘伯姞休说着“辱临鄙邑”之类的客气话，乐师敲响编钟，奏起雅乐，演唱着歌颂历代先王和前代贤良的乐章。
飨礼结束，彘伯还各自赠送一笔厚礼。
既享，伯安大夫又设宴款待。
飨礼隆重而繁琐，伯安大夫的宴席可就轻松多了。
宴席中间，大家都尽情饮酒，略有些酒意。
伯安就趁着酒兴说道：“诸姬联姻，无非姜姓、姒姓与我姞姓。姜女专横，姒女好妒，唯有姞姓女子，温婉可亲。姬姓的祖先后稷，他的元妃台氏是我们姞姓女，当时人们就预言：‘其后当有兴者’。”
这就是姬灵所说的姞姓三宝中的第三宝了。想必是彘伯的六个女儿愁嫁，彘伯才委托伯安为之做媒。
王使虢叔，为王室之冢宰，掌管王室财务及宫内事务。约莫五六十岁，中等身材，圆脸长须，胡子和眉毛都有些花白，双眼倒是炯炯有神，显得非常自信。
他捻着胡须沉吟道：“王室不安，难以婚配。我听说，彘邑的担心在于四邻，交好邻国，最重要的是婚姻，其次才是两国之间的盟誓。彘邑难道无意于和邻国联姻吗？”
伯安仿佛就等他这句话，大喜之下说道：“昔年，彘伯之姊嫁给韩侯，先王亲自赐婚，韩侯迎亲的队伍数里之长，先王还安排卿士显父大人主婚，若是王室能够玉成此事，如同先王时候一般，彘伯敢不用命吗？”
一边的女史明月笑道：“大夫可万万不要有过分的想法，当年韩姞的父亲蹶父，在彘厚待烈王，多年奉养不绝，有大功于王室，韩姞的母亲又是先王的妹妹，所以先王才会感念蹶父的恩德，在韩姞出嫁的时候，厚赐韩侯，又盛办其婚礼。如今彘伯可没有他的父亲那样的功勋，又怎么能够希望得到同样的王命。”
明月此言就是报复行为，昨日王姬刚刚拒绝王命，现在又希望得到王的厚待，这让她很不高兴。向嵩听了都在心里默默为彘伯哀悼，这样腹黑的女生，还是写历史的，是万万惹不起的。
伯安也不以为窘，他又笑道：“今日可不同于先王之时。汾水诸国，忠诚于王室的，莫过于彘，汾王之陵寝在此，姞人多年为王守卫陵寝，如何是无功于天子？”
明月表情依旧淡漠，但向嵩却看到了她嘴角微微一动，作了一个不屑的动作，不免更加为伯安担心。
明月笑道：“月刚才失言。大夫所言不错，我听说，晋侯有一子，名伯，知晓礼仪，极有威仪，若是彘伯有意，此番我们取道晋国回周，便代为说项如何？”
向嵩立即将明月的危险程度提高一级，这又是坑啊。即便自己不了解现在的晋侯，即晋文侯一族的命运，知道太子伯是怎么死的，只是根据昨天晚上和明月交流的经验，就知道这位女史肯定是在挖坑了。
伯安果然大为心动：“如今晋侯以我姞姓为仇，彘伯日夜不安，如果能够和晋国联姻，化敌对之邦为婚姻之好，自然是一件好事情。不过……”
他犹豫着尚未说出自己的担心，虢叔却道：“晋侯昔年出奔，娶怀氏女为妻，伯即由怀姓女所生，然而怀女早死，晋侯回国后，又娶妻于申，怕是有所不便。”
他说的婉转，但意思很明确，晋太子伯，不是晋侯夫人所生，怕是很难继承君位。
明月轻轻抿口清酒，放下酒樽说道：“晋侯虽娶姜氏，然而姜氏十年未曾生育，所以，将来继承晋国的，非太子伯不可。”
虢叔笑着摇摇头，显然大不以为然，他的性格似乎很随和，竟然任由一个女史发言而不问。这话在伯安听来就大不一样了，伯安微微思索，便说道：“此事不妨。”
向嵩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伯安的意图。
“这家伙的算计，也实在是了不起。假如晋姜未来有了晋侯的儿子，太子伯固然不会顺利登位，然而这对姞人是有利的，太子与别人争夺君位，不依赖外家依赖谁？有姞人的帮助，太子的即位岂不是更加容易？太子即位后，面对晋国内部的威胁，不是还得依赖彘邑？”
“所以，太子伯的君位威胁越大，他对彘邑的依赖就越大。”
“所以，虽然明月是在挖坑，但伯安跳进去的时候依旧是非常兴奋的。这在挖坑界，也算是很高的水准。”
他看了一眼伯安，果然见他已经开始举爵，频频向虢叔敬酒，虢叔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他们说的热切，竟是撇下了向嵩和姬灵，这倒不算什么，可是姬灵却很不舒服，她觉得，这伯安一心向晋国联姻，在霍人面前，丝毫不把霍国放在眼中，真是太过无礼。
她的脸上不免罩上一层寒霜，看着向嵩，眼也瞪得极大，显然是责怪向嵩一言不发，不知道维护霍人的利益。
向嵩只好报以苦笑，这样的场合，他委实是插不上嘴的。
“我听说晋侯有意和苏国联姻。不若大夫与我们同往晋国，也显得彘伯的诚意。”明月有意无意看了他们一眼，又对伯安说，“这苏国的己姓女美艳动人，殷商时，帝辛的王后妲己，就是苏国人。”
伯安不以为然，和虢叔共饮一爵后才道：“苏为子爵，不足为虑。”
明月掩嘴而笑，柔声道：“大夫，其实不可轻视，苏子貉久在成周，甚得百姓之心。其女己氏，灿烂若星辰，妍丽若桃李。苏己年方豆蔻，却极聪明。一次，苏侯举行宴会，宋国有士赋七言，赞扬苏己的美貌，其中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之句。”
向嵩感觉明月说到这里时又瞄了自己一眼，回视时却见她仿佛在看着手中的酒爵，他此时心中十分震撼，前世看穿越故事是一回事，此刻亲耳听见旁人讲降临故事又是一回事。
这肯定是那个穿越者用李白的诗歌来泡妞。
明月似乎心情更加愉悦，接着说道：“不想那位苏己竟然是位奇女子，见诸人都赞扬其才华，她却摇头冷笑道：‘窃人珠玑，掠人美玉，要攻略当世女子，怕未必能如意吧。’”
虢叔喝的有些醉了，闻言也道：“此事，我听郑伯说起过，书云‘诗言志，歌永言’，此七言虽然华丽，然而独独赞人美貌，非可以为诗。”
向嵩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怎么？你写过什么诗，敢说李白的不是诗？不过，他更加惊骇的，不是虢叔有这样的认识，而是苏己的话语，什么叫窃人珠玑，掠人美玉？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窃的？
向嵩嘴角抽搐，你们的内卷不至于如此严重吧。一个穿越者口诵唐诗攻略美女，没想到美女也是穿越者。
更加要命的是，眼前这位明月，明显是位“降临影响免疫者”，或者说“穿越影响免疫者”。
“霍使以为如何呢？”明月巧笑倩兮。
向嵩心头冷汗直冒，明月女史这坑一个接一个的，这一块石头，除了砸晕伯安这个呆鸟，还要连自己也算计进去。
不过，这位苏己，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吧？
偏偏自己依旧无法辩解。
……
次日，王姬与彘伯设宴，大飨宾客。
宾客是谁？周使、霍使。
彘人以大夫伯安为介，司马姞宽折俎。
向嵩眼看着司马将一块块羊肉切好，放在案上，却无人享用。就觉得有些肉痛。
接着，伯安代表彘伯姞休说着“辱临鄙邑”之类的客气话，乐师敲响编钟，奏起雅乐，演唱着歌颂历代先王和前代贤良的乐章。
飨礼结束，彘伯还各自赠送一笔厚礼。
既享，伯安大夫又设宴款待。
飨礼隆重而繁琐，伯安大夫的宴席可就轻松多了。
宴席中间，大家都尽情饮酒，略有些酒意。
伯安就趁着酒兴说道：“诸姬联姻，无非姜姓、姒姓与我姞姓。姜女专横，姒女好妒，唯有姞姓女子，温婉可亲。姬姓的祖先后稷，他的元妃台氏是我们姞姓女，当时人们就预言：‘其后当有兴者’。”
这就是姬灵所说的姞姓三宝中的第三宝了。想必是彘伯的六个女儿愁嫁，彘伯才委托伯安为之做媒。
王使虢叔，为王室之冢宰，掌管王室财务及宫内事务。约莫五六十岁，中等身材，圆脸长须，胡子和眉毛都有些花白，双眼倒是炯炯有神，显得非常自信。
他捻着胡须沉吟道：“王室不安，难以婚配。我听说，彘邑的担心在于四邻，交好邻国，最重要的是婚姻，其次才是两国之间的盟誓。彘邑难道无意于和邻国联姻吗？”
伯安仿佛就等他这句话，大喜之下说道：“昔年，彘伯之姊嫁给韩侯，先王亲自赐婚，韩侯迎亲的队伍数里之长，先王还安排卿士显父大人主婚，若是王室能够玉成此事，如同先王时候一般，彘伯敢不用命吗？”
一边的女史明月笑道：“大夫可万万不要有过分的想法，当年韩姞的父亲蹶父，在彘厚待烈王，多年奉养不绝，有大功于王室，韩姞的母亲又是先王的妹妹，所以先王才会感念蹶父的恩德，在韩姞出嫁的时候，厚赐韩侯，又盛办其婚礼。如今彘伯可没有他的父亲那样的功勋，又怎么能够希望得到同样的王命。”
明月此言就是报复行为，昨日王姬刚刚拒绝王命，现在又希望得到王的厚待，这让她很不高兴。向嵩听了都在心里默默为彘伯哀悼，这样腹黑的女生，还是写历史的，是万万惹不起的。
伯安也不以为窘，他又笑道：“今日可不同于先王之时。汾水诸国，忠诚于王室的，莫过于彘，汾王之陵寝在此，姞人多年为王守卫陵寝，如何是无功于天子？”
明月表情依旧淡漠，但向嵩却看到了她嘴角微微一动，作了一个不屑的动作，不免更加为伯安担心。
明月笑道：“月刚才失言。大夫所言不错，我听说，晋侯有一子，名伯，知晓礼仪，极有威仪，若是彘伯有意，此番我们取道晋国回周，便代为说项如何？”
向嵩立即将明月的危险程度提高一级，这又是坑啊。即便自己不了解现在的晋侯，即晋文侯一族的命运，知道太子伯是怎么死的，只是根据昨天晚上和明月交流的经验，就知道这位女史肯定是在挖坑了。
伯安果然大为心动：“如今晋侯以我姞姓为仇，彘伯日夜不安，如果能够和晋国联姻，化敌对之邦为婚姻之好，自然是一件好事情。不过……”
他犹豫着尚未说出自己的担心，虢叔却道：“晋侯昔年出奔，娶怀氏女为妻，伯即由怀姓女所生，然而怀女早死，晋侯回国后，又娶妻于申，怕是有所不便。”
他说的婉转，但意思很明确，晋太子伯，不是晋侯夫人所生，怕是很难继承君位。
明月轻轻抿口清酒，放下酒樽说道：“晋侯虽娶姜氏，然而姜氏十年未曾生育，所以，将来继承晋国的，非太子伯不可。”
虢叔笑着摇摇头，显然大不以为然，他的性格似乎很随和，竟然任由一个女史发言而不问。这话在伯安听来就大不一样了，伯安微微思索，便说道：“此事不妨。”
向嵩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伯安的意图。
“这家伙的算计，也实在是了不起。假如晋姜未来有了晋侯的儿子，太子伯固然不会顺利登位，然而这对姞人是有利的，太子与别人争夺君位，不依赖外家依赖谁？有姞人的帮助，太子的即位岂不是更加容易？太子即位后，面对晋国内部的威胁，不是还得依赖彘邑？”
“所以，太子伯的君位威胁越大，他对彘邑的依赖就越大。”
“所以，虽然明月是在挖坑，但伯安跳进去的时候依旧是非常兴奋的。这在挖坑界，也算是很高的水准。”
他看了一眼伯安，果然见他已经开始举爵，频频向虢叔敬酒，虢叔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他们说的热切，竟是撇下了向嵩和姬灵，这倒不算什么，可是姬灵却很不舒服，她觉得，这伯安一心向晋国联姻，在霍人面前，丝毫不把霍国放在眼中，真是太过无礼。
她的脸上不免罩上一层寒霜，看着向嵩，眼也瞪得极大，显然是责怪向嵩一言不发，不知道维护霍人的利益。
向嵩只好报以苦笑，这样的场合，他委实是插不上嘴的。
“我听说晋侯有意和苏国联姻。不若大夫与我们同往晋国，也显得彘伯的诚意。”明月有意无意看了他们一眼，又对伯安说，“这苏国的己姓女美艳动人，殷商时，帝辛的王后妲己，就是苏国人。”
伯安不以为然，和虢叔共饮一爵后才道：“苏为子爵，不足为虑。”
明月掩嘴而笑，柔声道：“大夫，其实不可轻视，苏子貉久在成周，甚得百姓之心。其女己氏，灿烂若星辰，妍丽若桃李。苏己年方豆蔻，却极聪明。一次，苏侯举行宴会，宋国有士赋七言，赞扬苏己的美貌，其中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之句。”
向嵩感觉明月说到这里时又瞄了自己一眼，回视时却见她仿佛在看着手中的酒爵，他此时心中十分震撼，前世看穿越故事是一回事，此刻亲耳听见旁人讲降临故事又是一回事。
这肯定是那个穿越者用李白的诗歌来泡妞。
明月似乎心情更加愉悦，接着说道：“不想那位苏己竟然是位奇女子，见诸人都赞扬其才华，她却摇头冷笑道：‘窃人珠玑，掠人美玉，要攻略当世女子，怕未必能如意吧。’”
虢叔喝的有些醉了，闻言也道：“此事，我听郑伯说起过，书云‘诗言志，歌永言’，此七言虽然华丽，然而独独赞人美貌，非可以为诗。”
向嵩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怎么？你写过什么诗，敢说李白的不是诗？不过，他更加惊骇的，不是虢叔有这样的认识，而是苏己的话语，什么叫窃人珠玑，掠人美玉？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窃的？
向嵩嘴角抽搐，你们的内卷不至于如此严重吧。一个穿越者口诵唐诗攻略美女，没想到美女也是穿越者。
更加要命的是，眼前这位明月，明显是位“降临影响免疫者”，或者说“穿越影响免疫者”。
“霍使以为如何呢？”明月巧笑倩兮。
向嵩心头冷汗直冒，明月女史这坑一个接一个的，这一块石头，除了砸晕伯安这个呆鸟，还要连自己也算计进去。
不过，这位苏己，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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