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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莫蔽日,云开雾散时。

    狄仁杰这次讲话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如果按你的推论,你上司薛勇一死,你官升一级,你也有嫌疑。”

    “那你说,我为何要杀贾大人?”裴东来高声冷笑。

    “你杀贾大人是声东击西,杀你上司才是真正的目的,”狄仁杰毫不顾忌地继续他的推断,他盯着裴东来的眼睛,“这也非常符合你的推论啊。”

    裴东来没有作声,可是下一秒,这两个人就你一拳我一脚在停尸房里打了起来,狄仁杰甚至还不忘记说完自己的推演,“但这还是从表面看,或许,你杀人的真正目的······就是阻挠天后登基!”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头对着庞柏,“不要停,继续念!“

    “念完了。”庞柏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觉得很无奈。

    狄仁杰一边和裴东来打架一边冲他吼,“从头再念,念到我叫你听为止!”

    “都念两遍了、还念什么啊。”庞柏翻了他个白眼,想着反正念了他们也铁定不会听,于是开始自己瞎念,“亡者狄仁杰,怒打大理寺少卿裴东来……”

    裴东来找准时机,一把抓住狄仁杰的衣领,怒道:“你想陷害我?”

    狄仁杰与他边打边道,“我只是让你换个角度去想问题。如果你是凶手,那动机会是什么?而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裴东来越打越气,“动机是什么我暂时还想不通,但接下来会怎么做却很清楚,那就是先杀了你!”

    狄仁杰有些无奈,打趣地称赞他,“不错,已经有两批杀手来杀我了。”

    裴东来手下是一点儿没留情面,厉声喝到,“那现在就是第三批!”

    狄仁杰抓住他的双手,按于他的胸前,道,“真是年少轻狂气盛,八年前我比你更甚,难道你也想步我后尘,也去做八年大牢?还有,不是你说演场戏的么?”

    裴东来听闻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换了一副表情,他似笑非笑,“我就是在演戏,你看不出来?”

    门里面的这两位打的热火朝天,门外面的氛围倒是一片和谐。

    无他,只因为上官静儿爬上屋檐偷听,给张训偷了个空休息。刚好厦天从薛姨那里回来了,碰上正在执勤的他,氛围不要太和谐。

    天下的情绪看上去和之前比稳定多了,她和张训聊了一会儿,指着屋顶上的那个显眼包,“裴东来我知道在停尸房里和上面派下来的那个钦差在查案子,上面的那个又是谁??”

    “哪个啊?”张训装傻充愣。

    “就趴屋顶上,正在偷听,穿着朝廷官府,腰上还别着个鞭子的那个。”

    张训思考了一下,“是朝廷派来监视朝廷派来办案的钦差的钦差。”

    天下看看上官静儿,又看看张训,再看看大门紧闭、此时刚好传出庞柏“亡者狄仁杰,怒打大理寺少卿裴东来……”的声音的停尸房,说了一句,“行。”

    墨惘却不知为何,从天下腰间的袋子里爬了出来,这小家伙一向好吃懒做,不到饭点绝不出来,今天不知为何,破天荒地冒出个脑袋。天下一瞧,它正很是嘴馋地对着狄仁杰养的那只受了伤的宠物鸟吐着蛇信子。

    天下摁着它的头把它摁回袋子,“墨惘,乖一点,那是人家的宠物,不能给你吃。”

    墨惘不服气的扭扭身子,那只鸟不知为何突然惊叫起来,一股黑烟从它体内冒出来,接着它徒然自燃起火,在鸟笼子里烧成一团。

    ————与贾颐薛勇死时的状况一模一样。

    “愣着干什么,去叫裴东来和狄仁杰啊!”

    张训被天下这么一提醒,慌忙去拍停尸房的门,“裴大人,鸟笼着火了!”

    刚刚还在打架的两个人跑出来,“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张训摇头,往厦天和那可怜的小鸟那儿一指,指完之后才想起来那两位还在冷战,一时间僵住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只是相视之后淡淡地朝对方点了个头,什么也没有发生。

    裴东来蹲下端详着那只死状凄惨的鸟,听着厦天开口描述刚刚的情况,“确实是从体内烧起来的,五脏六腑都烧化了,火焰才燃起来,开始烧羽毛。”

    “你的宠物,和那两位大人一样,都烧起来了。”裴东来转头望向狄仁杰,想要他给一个解释。结果狄仁杰看也没看那只鸟,而是火急火燎地招呼大家,“去膳房。”

    天下奇怪地望着那人,问身旁的裴东来,“这就是那位怒打大理寺少卿裴东来的亡者狄仁杰?”

    裴东来被她这句话给呛住,心想回头就让乱说话的庞柏去加班。

    几人随狄仁杰走到膳房,瞧见狄仁杰问蔡叔中午做的什么菜。蔡叔可不管来的是钦差还是少卿,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萝卜炒雪莲。”

    狄仁杰又问,“有鸡血吗?”

    蔡叔抬手往左边一指,“在那儿。”

    “他在干什么?”一个女声传过来,天下望向她,上官静儿也过来了。她是个长得很英气地女子,问的也刚好是她想问的问题。于是她也望向裴东来,顺便给了他一个“快说,别卖关子”的眼神。

    他耐着性子和天下解释,“他可能找到了两位死者燃烧的原因。”

    狄仁杰拿来三只羽箭,整齐地摆在桌子上,道:“这三支羽箭是杀手留下来的,其中有两支相同,这似乎可以说明,至少有两伙人要杀我。而我现在能确定的一伙,就是直接作案的这伙人,至于另一伙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完成离奇的杀人手段其实只需要一个特殊的道具即可,而这个特殊的道具就在这两支相同的羽箭里。”

    于是他们都低下头仔细看着那两支相同的羽箭,其实所谓和另一支不同,只是区别于箭头处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形状构造而已,看不出其他什么端倪。

    狄仁杰找来一只碗,然后拿起一支羽箭,一手按住箭头,一手按住箭身,同时用力,把箭头拔了下来,箭头里面的空心处装了像水一样的液体,他把这液体倒入碗中。

    狄仁杰指着碗里的液体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特殊的道具。”

    裴东来不动声色地望了天下一眼,那小姑娘小小地皱了一下鼻子,见到裴东来看她,会意地点点头,“是一种毒,毒性应该还挺强。”

    “难闻就站远一点。”裴东来听闻,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小毛病,不打紧。”天下没推脱,只是在裴东来身后踮起脚,探出个脑袋继续往狄仁杰那里看。

    上官静儿好奇,刚想伸手去碰,却被狄仁杰拦住,道:“别碰,会把自己烧死的。”

    上官连忙缩回手,狄仁杰找来一碗鸡血,倒进那碗液体里,然后就站在一边,注视着那碗血,只是所有事物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狄仁杰于是把那碗血放到了阳光下面,当血碗完全暴露于阳光下的时候,突然冒起了黑烟,着火了,从里往外燃烧,片刻就化成烈火,和贾颐、薛勇的死状一模一样。

    一切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围观着的几人都惊疑地怔在那里。

    狄仁杰终于肯对一切进行解释,“薛大人起火身亡的时间,是申时,太阳西斜,大佛内外都是阴影,不见阳光。但他一进练兵场就烧起来,是因为场地开阔,周围没有遮挡,所以我推测,阳光就是关键。”

    裴东来最先打破寂静,“那液体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某种剧毒,只要和血液融合在一起,一照阳光,便会燃烧。”

    人群之中,只有裴东来注意到了,狄仁杰说出“剧毒”那两个字、看到鸡血燃烧时天下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实在看得太透、也太了解天下了。

    所以他知道天下问到毒物时候会难受的鼻子、知道天下得知薛勇死于剧毒的时候会将错责怪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将手搭在天下肩膀上,小声与她说,“别难过,这是杀人凶手的错,绝不是你的。”

    “嗯。”

    可天下那时候还是在想,薛姨,是我没用,如果我那时候在…如果我也一起跟着去了大佛…

    而上官静儿和狄仁杰并不知道其中渊源,上官继续问狄仁杰,“这是什么剧毒,毒性这么诡异?”

    “如果我推理的不错,这种剧毒应该是来自西域,并且在梵衍那国书中有相关记载。”他刚想继续往下说,天下突然打断了他。

    “狄大人,劳驾,可以将另外一支箭里的水取一点给我吗?”

    狄仁杰老早就瞧见了大理寺唯一一位女孩子,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问,这女孩儿背着一个大大的剑匣,右手露在外面的地方被一层绷带给裹了起来,“这位是?”

    “这是厦天,也是大理寺的一员,录事、狱丞还有验尸那里的活,她都会。”裴东来帮忙出声解释。

    狄仁杰颔首,将取好的水递给天下,“姑娘小心些。”

    天下接过那碗水,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咬破,挤了五六滴血在那碗水里,看着那透明的液体变成了淡淡的鲜红色,然后端着碗走到了太阳下面。

    裴东来忙去拦她,“把碗放到太阳下就好了,你端过去干甚么!不要命了?!”

    天下摇头,觉得他太急躁了,“没事的,你瞧。”

    她站在阳光下,头顶就是当空烈日,碗里仍旧是淡红色的一碗毒血混毒水,水面平静无波,无事发生。

    “那也不能就把自己随便置于危险之中,万一有事儿呢?”裴东来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嘴上却还不愿意饶人。

    “这是…?”狄仁杰和上官静儿不解。

    张训望着终于不知什么时候和好的两人,和大理寺一群门外看热闹的同僚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解释道,“小厦她说自己以前中过剧毒,被治好之后体质有些变化,能够闻出毒药的气味,而且基本百毒不侵。就这个体质,帮我们破过好多案子呢。”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狄仁杰思索道,“那回头就让小厦送一份血,和毒水一起拿到验尸房那里,看能不能配出什么解药吧。”

    天下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在西域和南北朝也认识两个懂医懂毒的朋友,回头我寄信去问问。”

    “那便再好不过了,现在,我们就去案发现场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