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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怀民

    自打办公室茶花会后,六位老师成功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不论上课还是自习,总能感受到背后有眼睛盯着我,阴森到毛骨悚然,不过好歹也有好处,比如说端木熙钰本分了许多。

    一次午饭后,端木熙钰先回了寝室,我和张怀民走在回教室的柏油路上,他问起老徐那天把我叫到办公室具体讲了什么事,我将内容如实告诉他。他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

    路上,碰见了孟菲,她是怀民的现任女友,只不过跨了一个年级,还在读高二,没有高三的压力。他们简单交流了什么,在角落里用拥抱作了分别,孟菲依依不舍。我们走得慢,看着孟菲走远。

    怀民的眼光没有离开过孟非,直至她消失在视野中。怀民摸了摸胸口的烟盒,发现自己还在学校大庭广众之下,用手搓了搓鼻子,打消了抽烟的念头。

    我看出他藏有心事,语重心长地说:“怀民,兄弟一场,有什么可以心事说出来。”

    怀民摆摆手,用手掌挡了挡烈日,抱怨道:“九月份的天,怎么还这么热,这S比太阳,草。”

    一向温文尔雅的怀民破天荒的爆了粗口,声音很大,语气很难听,引得附近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目光。怀民毫无征兆的生气了,想来是几分钟前孟菲让他想起了什么。

    是那个忘却在记忆角落里的前女友?是他们一起经历的点滴过去?是那个冲动夜晚双方温存后的缠缠绵绵?是前女友绝情的不辞而别?

    小时候我会幻想,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个心理学大师,学会叫读心术的本领,看穿一个人内心深处的诉求。

    看着眼前骂骂咧咧的怀民,我最熟悉的朋友,却不能懂并看穿他的想法,我倍感遗憾,可转念一想,既然我不能钻到他的回忆中看他的过去,那么自然也无法看懂眼前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他的悲伤源自认识我之前的前女友,那个我甚至没有见过面的女人。

    我手足无措,只能拍拍怀民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回教室吹空调,只有刺骨的寒风能把怀民从痛苦的回忆中挤回现实。

    空调外机呼呼作响,教室里十六摄氏度的制冷风往怀民口中灌,从初中毕业算起,至少时间已经偷偷溜走了两年多,怀民还没有从那个女人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或许正无时无刻不思念着怀民,默默熬过不眠的夜晚,在一个安静的黄昏痛哭流涕,或许已经和新欢开始了另一段美好的感情...

    怀民总要想通,他已经有了孟菲,前女友的一切和他不会再有关系,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只会朝着各自的方向不断走远,即使回头也终无济于事,挽回不了的双方,彼此之间的隔阂只会随着时间加深加重。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将残酷的现实转告给他,可能怀民早就想明白这事,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相信一段感情可以决绝的断开,他不愿意接受分别突然地降临到他头上的现实。

    怀民浑身哆嗦许久,一手将空调扇叶上扳,他面如死水,我庆幸他终是冷静了下来,而不是选择继续迷失在感情的迷林中。他手里攥着孟菲给的,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纸条,他将纸条打开看了起来,脸上的阴霾散去部分,蹙着的眉头也有了几分笑意。

    我无法想象,等我和端木熙钰都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培养这段感情之后,我们两其中一个突然的不辞而别会是怎么一副场景。我尽量不让自己陷入臆想,沉浸在自身世界的人可怜又可悲。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讲台上没有老师,作为学习委员的我顶替老师监督大家自习。

    我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端木熙钰,她低头看着课桌肚里的玩意,想来这小妮子又在玩手机呢,我劝了这么多次也就开头两次听进去,她还一直嚷嚷着不可能被抓到。当知道她拿手机是方便放学打车后,而且带手机还方便点外卖,我也就任她带了。

    怀民...依旧在睡觉,我有点羡慕他,可以不管外界多大的压力,只要有机会,马上可以坐下无支点睡觉,而且睡着,但凡老师经过时发出一点声响,他就能在万分之一秒后睁开眼,假装自己在埋头苦读,然后骗过老师。我严重怀疑他装了人肉雷达...

    我问他的理想,他只是笑笑说,想组一支乐队,或者当个酒吧驻唱,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讨好生活,反正他乐意,乐意麻木的活在世上,没有快乐也不会有痛苦。

    我又问他孟菲怎么办,他表示无所谓,孟菲不同意分开就行,总会有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女孩儿陪他。实在不济就找香烟,找酒精,它们是怀民最后的温柔乡。

    在他眼里,周围的人和事都变得可有可无,他情愿沉醉在灯红酒绿中,也不想再去面对所谓的生活,有什么比失去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更可悲的,不幸的是,怀民那热爱生活的心正在被利刃一刀一刀的划破,拿刀的正是几年前的那个女人,以及他不愿面对的生活本身。

    作为他的好朋友,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从下手,她时而隐身,在我,甚至怀民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刺伤怀民,她就是一头魔鬼,生生毁了怀民!

    怀民还没有放弃自己,一方面是拉扯她长大的母亲还在坚持,她们娘俩这现年经历的苦楚远超我的想象,怀民能抗住这份情伤也离不开她的母亲,另一方面是这学校,学校不算小,束缚住一个学生的野性却是轻而易举,怀民内心被遏制住的疯狂在出了学校后会怎么样,我不得而知。

    我走下讲台,环班级一圈,走到怀民身后将他拍醒,不说纪律,对于我这个学习委员兼任数学课代表兼任前同桌兼任好兄弟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怀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湛蓝的天,天上有两只麻雀结伴飞过。他苦笑一声,转着笔呆呆看向外面。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班委和朋友的义务尽到,能不能做好看他自己。我目光转向两个室友,这俩可是班里的卧龙凤雏,管住他们可就管好了班里一半的坏风气。我看向这一桌卧龙凤雏,很好,两人一个在傻呵呵地笑,一个把玩着手上的二次元玩偶,于是我在小本本上写下:严峰、周景升上课不认真。我又为班级的学习氛围贡献了一份力,心中多了份成就感。

    再看徐梦洁,她正为发愁的数学题发愁,数学总是绝大多数文科班同学避不开的噩梦,班里传着这样一段笑话:一定要和数学谈一场恋爱,它可不会分手,因为不会就是不会。徐梦洁倔强的钻研着数学题,时而挠挠头皮,时而按压太阳穴,然后对着题目画一只乌龟,抬头看我的位置,发现我在讲台,于是放弃了借鉴的想法...

    九月的天说变就变,原本宁静的天片刻间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敲向玻璃,大自然也会在临近夜晚的时候发泄情绪,更何况渺小而卑微的人呢。怀民的笔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去弯腰捡,只是把手悬在半空,保持着笔掉落前的那个动作。他双目无神,静静陪着天空宣泄着悲伤,此刻他是天空的朋友,只有他明白天空流下的眼泪。

    下了课,我留意怀民,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出教室奔向食堂,而是选择趴在桌子上,他把头埋在隔壁里,呼呼大睡。端木熙钰和我一起拿了外卖,我拎着两袋晚饭走在路上问她:“今天点了这么多?”

    端木熙钰在我身边来回蹦跳,有些开心:“我亲戚刚走,当然要庆祝啦,嘻嘻。”

    她开心的像个吃了糖的孩子,此刻我却想到教室的怀民是个没吃晚饭的苦命人,我和端木熙钰说明了情况,询问她的意见。

    “好吧,我们在他面前大吃大喝也太不近人情了,还是下个月再庆祝吧,反正每个月都会来。今天是多点了一些,看,我家男人在外面掙面子还得靠我吧。”端木熙钰先是同情了怀民,又得意忘形地笑起来,她甩了甩跑到额钱的秀发,迈着轻盈的脚步,一身红色长裙随风摇曳。

    看着她,对比怀民,我感慨自己很幸运,幸运到遇见她,并和她在一起,至少现在我没有感受到任何世俗的桎梏,和她在一起感受到的只有纯粹的开心。

    下过雨的校园湿漉漉的,路上少有家长送饭的同学和我们擦肩而过,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端木熙钰的外貌排得上校花级别,只不过学习氛围浓厚的江城一中,没人闲到把每个班的人看过去,然后挑一个校花出来。

    我们回到教室,把外卖在课桌上摆放好,弄出的动静不小,外卖散发的香气香充斥着教室的角落。

    以我对怀民的了解,他肯定是不请自到的那种人。果不其然,打开饭盒的一刹那,怀民猛地抬头,眼皮合着,鼻子先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看向我们。

    端木熙钰先是一愣,随后朝我放肆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胸脯,“怀民,还得是你啊。”端木熙钰拍完后和我保持了距离,避免过于亲密的举动,她也担心给怀民的伤口撒盐。

    不过怀民显然是那种嘴边饭大于脑中人的家伙,他搓搓手,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讨好我道:“凡哥,今天晚饭我可以帮你解决,有什么吃不下的尽管给我,都包在我身上。”

    我哑然失笑:“本来没指望给你带的,还好端木今天多点了一些,看你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就送给你一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嘞!凡哥。”

    怀民现实的过分,眼前的丁点美事能麻醉他的痛苦,外卖也好,烟酒也罢,总会有他的避难所,躲避这满是人情而又残酷的社会。

    当然,数学模拟卷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