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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李明栋

    李明栋离开卧龙镇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他风餐露宿,幕天席地,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宜州城。望着宜州城高大的城楼,他在一瞬间有些恍惚,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宜州城,很多年前跟着师傅于白眉来过,那个时候还年幼,只是觉得这州城果然是一座大城,人山人海,热闹无比。

    此时夏日的阳光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把整个城墙染成一片金黄,如果站在远处,这宜州城就宛如一座黄金之城,必定是雄伟而壮观的。

    李明栋仰着头看着门楼上的宜州城三个字,沉默了许久,据说那三个字是昔日的肃王所写。

    他脚下的位置正是当年师傅第一次带他来到城外时,站立过的地方。

    只是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夜里,天上飘着鹅毛大雪,于白眉站立在风雪之中,看着城门楼上那三个大字久久不语,雪花很快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须发皆被染白。

    年幼的李明栋坐在马车上,有些瑟瑟发抖,他掀开帘子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了师傅身边,挥着小手,帮着他拍去身上的积雪,不解地问道,“师傅,为何我们还不进城?”

    于白眉微笑的回头,眼中隐隐带着伤悲,只是李明栋年幼无法读懂师傅当时的笑容和目光。

    于白眉指着宜州城的方向,说道,“栋儿,你看城门楼上的那三个字。你记住,那是肃王写的。”

    李明栋顺着师傅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风雪之中,那三个字看的并不清晰,“师傅,这肃王是何人?”

    那年李明栋九岁,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个肃王是自己的高祖。

    于白眉转过身来,蹲下身子,爱怜地用衣袖拂去他稚嫩小脸上粘着的雪花,目光炯炯,迟疑了片刻,温和地开口说道,“孩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是谁。”

    那次的宜州之行,于白眉并没有告知他,关于他的身世之谜。

    而是在返回卧龙山青云观的五年以后,李明栋十四岁正式拜师入门,成为了于白眉的关门弟子。于白眉才细细地把他的身世之谜揭开。

    “你是肃王一脉在这世上唯一的香火,你的仇家太强大了,强大到你这一生可能都无法报仇,为师今日把这一切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是我于白眉的正式弟子了,从今往后,你只能把仇恨埋藏在心底,勤修苦练,成为真正的一品宗师,那个时候你想报仇,为师绝对不会阻拦你。”

    于白眉的话语在李明栋耳边回响起来,仿佛就在昨日。

    此刻他在夏日的夕阳中,望着远处洞开着的城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师傅,对不起。”

    李明栋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在知道自己身世的这十五年里,仇恨就如同烈火日日灼烧着他的心灵,痛到夜不能寐。想着那个叫赵德武的家伙,在遥远的京都里逍遥快活,他就恨不得抽其筋,食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赵德武,我的堂哥陛下,你一定要好活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剐了你。”

    直到六年前,天棺坠落,他跟着大师兄董万江奉师之命,下山隐居,为了保护那个来自天界的孩子不被发现,他乔装成了卧龙镇一名普通的猎户。从此他经常进山打猎,打到的猎物就拿到镇子上的集市卖掉,有时候猎物打的太多,他便会去距离并太远的县城里贩卖。

    有一次偶然来到县城一个偏僻的酒肆里,小店的生意并不好,里面只有一桌人在喝酒,听那些人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他原本打算喝点小酒,吃些饭食,稍微歇息一下,便返回镇上,却突然注意到,邻桌那几个外乡人似乎在谈论当年肃王府的灭门惨案,那桌上的所有人提起那场血腥屠杀,都在拍案叹息。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在公开场合谈论当年之事,心中震惊,只是低着头,默默喝酒,侧耳倾听,就听见一个魁梧大汉说道,“你们可知道当年屠杀肃王满门的土匪头子是何人所扮?”

    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此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人们已经不再避讳了,那大汉的声音并不低,浑然不惧的模样。同桌的几人,听壮汉这么一说,都有些诧异,“难道不是流匪所为?竟然有人假扮流匪?屠人满门,这得多大的仇恨?”

    魁梧大汉呵呵冷笑,“我等虽然从未见过肃王,但是听老一辈人物谈起,说这肃王宅心仁厚,谦谦君子,从不欺压良善,每逢大灾都会开仓赈济百姓,当年在宜州城深得民心。”他说到这里,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烈酒,“就是因为这深得民心,才可给他招来这灭族的灾祸。”

    同桌几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家都是聪明人,对于老肃王当年如何被贬到宜州城的典故,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宗亲袭爵,传到李明栋父亲头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代肃王了。显然,这桌人口中的肃王,便是李明栋的父亲。

    李明栋早就从师傅口中得知当今天子赵德武便是他的仇人,只是从未想过会在一间偏僻的小酒肆之中,突然听闻到有人提起那群假扮流匪为首之人的姓名。他用力地握紧了拳,血气上涌,李明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他此刻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冲到那名壮汉面前,薅住他的脖领,大声地喝问道,“谁?那人到底是谁?”

    “当今圣上竟然如此冷血?”其中一人颤巍巍地问道,他明显压低了声音。因为之前敢在公开场合谈论此事,一是因为此事过去年岁太久远,二是因为官方都一直宣称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流匪所为。今日忽然听到魁梧大汉说出真相,其他人无不心惊。

    “自古帝王杀戮至亲至近之人,血流成河的事件还少吗?那些所谓的一代英主,为了手中权力,哪个不是杀的人头滚滚,白骨累累。”那大汉一脸不屑地说道。

    “这件事原本一直以为是流匪所为,我本来就奇怪何处来的如此强悍的一股流匪,视宜州城为无物,悍然闯入肃王府,杀光满门三百余口,斩草除根,手段之毒辣令人发指,确实不像是一般的流匪所为,今日旗云老弟一语道破天机,老夫豁然开朗,只是这领头之人定也是虎狼之辈,如果老夫推断没错,那领头之人可是姓司马?”同桌之中,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迈老者开口说道。

    肃王满门被灭之后,司马观从京中调任宜州城为五品州牧,按照大乾国的惯例来说,一名低级武官,一跃成为了一州之牧,除非军功卓著,否则这升迁速度着实是快的吓人。大乾国已经承平多年,司马观只是赵德武手边的一名七品亲卫统领,如此被重用提拔,确实古怪,所以当时也有不少人表示怀疑,但是都不敢深究,这老者当年必定对此事也是有过质疑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所以今日听闻真相之后,心头豁然开朗,便可一口推断出此领头之人,大概率是司马观了。

    “先生果然是睿智之人,一点即透。”那个叫旗云的汉子,冲着老者竖起大拇指,同桌之中,有人站起身给他面前的空碗重新倒满酒,一边催促道,“旗云兄,莫要再吊我等的胃口了,如此天大的机密,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话正是李明栋心中所想。

    那魁梧大汉是性情豪爽之人,端起大碗,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有位族叔,昔日,本在京城铁甲卫就职,那司马观正是三千铁甲卫的都统,一天夜里,铁甲卫突然奉命出京,司马观命令所有铁甲卫卸去甲衣,假扮成商贩流民,分批前往数千里之外的宜州城,在宜州守军将领的配合下,陆续潜伏进了城内,然后在那一日夜里,司马观带领全体铁甲卫又扮成了流匪,把肃王府围成铁通一般,扬言要寸草不生,然后挥军杀人。”

    一口气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那族叔直到那天夜里,才知道司马观带着他们原来是要屠杀肃王一家,此事完结之后,他回到京中,终日良心不安,最终以守孝为名,辞去了铁甲卫校尉之职,回到老家隐姓埋名,了此一生,直到临死前,才把这件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听他说完,大家又是一阵唏嘘,叹息良久,相对无言。

    李明栋自然是知道司马观其人的,此人目前正是宜州城的州牧。他目光投向那个叫做旗云的魁梧汉子,牢牢地记住了他的长相,心中满是感激,今日终于知道了执刀的仇人是谁,这旗云也算是他半个恩人了。

    自己目前的实力,杀不了狗贼赵德武,但是杀这司马观,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李明栋默默喝完酒,就暗自下了决心,定要前往那宜州城,寻得机会杀了司马观。

    出了酒肆,悄然离开县城,他便火速赶回了卧龙镇,匆匆收拾好行囊,又给大师兄高万江留了一封亲笔信,星夜,他就马不停蹄地朝着宜州城而去。

    宜州城里即便是刀山火海,李明栋都毅然决然地要去闯一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