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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夫救蛇

    思来想去,一塌糊涂,内事无定,强邻环嗣。

    刘裕思考半天,最终也还是做出了调整部署。

    上表朝廷,追封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出镇蒲阪。

    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州、兖州刺。

    徐州刺史刘义隆为荆州刺史,考虑三子年少,派了到彦之、张邵、王昙首三人为参佐。

    “父亲,此番出镇荆州,孩儿心中甚是不安,倘若有内外事务,应当如何?”

    这就是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刘义真和刘义隆乃是同年生人,那刘义真镇守关中只顾饮酒取乐,狎玩野游。

    刘义隆出镇荆州,就知道问问内事外事,莫非刘裕老同志的基因一人遗传了一半?

    “到彦之谋略超群,行军用兵之事,可以问之,张邵有所策略,可以委托内事,王昙首清雅非常,又是世家,将来是个相才,这几个你要恭敬对待,万万不能傲慢。”

    刘义隆点头明白,于是一行人往荆州去了。

    再说关中和胡夏这边,刘义真还觉得自己的日子挺安稳的。

    每日和女人玩完了和男人玩,总之突出一个肾气充足。

    参军王修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天天就搁这儿劝,奈何是队友太菜,根本带不动。

    “大人,那个老头,王修又来了。”

    “不见不见,我只和我的美人儿共度良宵。”

    “大人,真讨厌,你看那沈田子杀了王镇恶,说是王镇恶造反,那个王修又杀了沈田子,他这不也是造反嘛?”

    “哎,美人不可这么说,王参军还是个好人的。”

    “是啊,王参军是好人,就我们这些人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哎?美人切不可如此说,本大人还没开始,怎么就有水了?”

    “大人……”

    碍不住这些人天天在耳边絮叨王修的坏话,一来二去,竟然信以为真,把王修杀了。

    王修一死,各军群龙无首,关中动荡,刘义真眼看控制不住大局,只能是收外军镇守内城。

    胡夏赫连勃勃见王修也死,于是又兴兵来犯,刘义真真是一把好牌打的稀烂。

    关中百姓以为晋军到来,能够重新接受王化,这么一看,还不如姚兴、姚泓父子,眼看胡夏兵到来,皆不战自降。

    赫连勃勃进军咸阳,截断长安供给,刘义真大惊失措,飞使去建康求援。

    刘裕听闻战报紧急,忙派辅国将军蒯恩前去救驾。

    又派右司马朱龄石为代雍州刺史,处理关中事宜。

    “伯儿,此去关中,见了车士(刘义真的小字),务必让他迅速撤出关中,等到过了潼关,就能慢慢赶路了,关右之地,能保则保,不能保则弃之。”

    朱龄石奉命西行之后,刘裕又召来中书侍郎朱超石,命他宣慰河洛。

    蒯恩先到了长安,让刘义真速速撤退,刘义真今天拾掇财宝,明天舍不得美人,一连三五天,毫无撤退之意。

    等到朱龄石赶到,见刘义真还不打算走,无名火起,“别收拾了,快走!再不走你的小命都得扔在这儿!”

    刘义真毕竟是个小毛孩子,让朱龄石一吓,唬住了。

    朱龄石送刘义真匆匆出了长安,派了蒯恩和傅弘之在后边压阵。

    一路上,刘义真全然不像是逃命,反而让手下人搜刮百姓,强抢民女,好不乐哉!

    傅弘之听的探子来报,赫连瑰率了三万大军,前来追赶,速走勿留。

    眼看刘义真的车队越来越大,心下担忧,“末将请大人卸下辎重,待出潼关,再作打算。”

    “卿忧虑过太多了,我有大军如此,谅他胡夏也不敢前来!我要是一个人跑,多没劲啊,有了这些美人,那才有意思。”

    说着,刘义真又开始和身边的美妾调笑起来。

    忽而,听的一声胡哨声响,赫连瑰率领军队追上来了。

    傅弘之和蒯恩一见,忙摆开架势招架。

    赫连瑰也不强攻,只是打一下就走。

    傅弘之一路上打退了不知多少次攻击,偏偏刘义真在前边不紧不慢地走,也不好前去催促。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青泥,眼看天色已晚,准备歇息。

    忽然又是一声胡哨,又来一队人马,带头的乃是胡夏将军王买德,“几位,我大夏陛下早就料到诸位来此,特命我前来接待!”

    傅弘之和蒯恩杀了一路,拼了一路,此时哪里还有余力再战,但刘裕托付的明白,也只能是拼着一死。

    胡夏派出弓箭手,射中傅、蒯二人的战马,将二人生擒。

    其余部将,大多也都被生擒,只有刘义真躲在草中,夏军搜寻不得,也只能撤去。

    刘义真上天无路,投地无门,哪里有香怀酥胸,何处寻不夜宫城,眼下黑漆漆一片,竟然不辨西东。

    耳听得有人呼喊,声音甚是熟悉,原来是参军段宏,“段参军,我在这儿。”

    刘义真从草丛里爬出,段宏将他绑在背上,策马飞驰,这才逃出关中。

    赫连勃勃趁势攻打长安,长安城中,民众早对刘义真不满,眼下刘义真不在,只能把怨气发到朱龄石身上。

    朱龄石眼看长安不保,也只能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出潼关。

    谁知胡夏的军队抢先一步到达潼关,两支军队正巧碰上,朱龄石哪里比得上胡夏赫连昌的以逸待劳之军,只能束手就擒。

    朱超石听说朱龄石被擒,兄弟手足之情愈烈,带了三五亲信,前往蒲阪去探朱龄石,也被擒住。

    兄弟二人宁死不降,均被斩首。

    胡夏军中素来有傅弘之的威名。

    原来当年刘裕来长安时,傅弘之乘马在驰道上飞奔,当时胡族骑马多穿窄衣紧裤,傅弘之身穿汉家长袍,飞驰横走,羡煞旁人,当时胡族、羌族观者有数千人,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于是夏军首领轮番劝降,傅弘之只是破口大骂。

    赫连勃勃也没了耐心,命人脱去傅弘之的衣裳,赤身裸体放在窖中。

    正值隆冬天气,飞雪而下,傅弘之不顾寒冷,破口大骂,最终气绝。

    只剩下一个老实人蒯恩,自进夏营只是低头不语。

    夏主赫连勃勃见傅弘之与朱家兄弟无人收尸,便留了蒯恩一命,让他收尸,从此以后,蒯恩便再也没有踏足江南,老死胡夏。

    为了刘裕的一句嘱托,为了刘义真这个黄口小儿,王沈二人猜忌而去,王叔治含冤九泉,朱家兄弟惨死刀下,傅弘之冻死寒天,段参军夜奔月下,蒯恩老死难回江南,还有那数不清的江南勇士,魂断异乡。

    当初随大军顺黄河而上,战于泾上,攻于渭河,趋潼关,下长安,意气之盛,一去不复返了。

    先是刘裕年少之梦,乘龙而飞,望见黑气之中隐隐黄河,大抵就是此时。

    刘裕听闻青泥战败,心下忧虑,不知刘义真性命如何,遂决意西征,侍中谢晦屡屡劝谏,“太傅,此时出兵,无异于送食于虎口,还是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刘裕不听,恰好此时,段宏派人来报,刘义真已经救出,刘裕才罢。

    刘义真是出来了,那万数的将士就不作数了吗?

    当然,为了表现出对将士们的同情和感激,刘裕多次登城墙北望,涕泗横流。

    刘义真返回彭城,朝廷下令降职为建威将军兼司州刺史。

    进段宏为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

    召刘遵考还朝,毛德祖接替并州刺史之职,退戍虎牢。

    赫连勃勃这边打下了长安,于是自立为帝,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称帝了。

    刘裕思绪万千,他赫连勃勃能称帝,我为什么不行呢?

    于是,干脆不装了,宋公,我要了,九锡,我也要了。

    尊继母萧氏为太妃,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青州刺史檀袛为领军将军,左长史王弘为仆射,从事中郎傅亮、蔡廓为侍中,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

    召令一出,一干人无不磕大头、行大礼,只有孔靖一人,辞官不受。

    天时、地利、人和,后两个搞定了,现在还差一个上天的意思。

    曾有言道,晋孝武帝之后还有二帝,如今这个还没嘎,所以怎么样让这个事儿变的顺理成章呢?

    刘裕串通中书侍郎王韶之要谋害晋帝。

    王韶之秘密买通了内侍,要他见机行事,可巧琅琊王司马文思正好在宫中,这琅琊王和晋帝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眼看刘裕接了宋公,又收了九锡,唯恐他们加害皇帝,所以日夜守着。

    “王爷,奴才该伺候陛下用膳了。”

    “今日都吃些什么饭。”

    “启禀王爷,是细米粥和牛肉。”

    “哦?我先来试一试。”

    司马德文挨个尝了一遍,确认没有毒才放心让皇帝食用。

    内侍出门来不禁暗骂司马德文阻挡了他的财路。

    “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得手?”

    “琅琊王天天守在身旁,实在没有机会下手啊。”

    “我不管,再给你三天,办不成就等着杀你的头。”

    “是,是。”

    也是天意如此,司马德文病了,半天不到,内侍闯进宫中,用皇帝的衬衣活活把皇帝勒死了。

    后边的情节就很简单了,皇帝暴毙,上谥号为“安”,遗诏司马德文继位。

    司马德文还想发作,但是朝廷内外,俱都是刘裕的爪牙,只能乖乖地接受了皇帝的身份。

    改元元熙,大赦天下,加封刘裕为宋王,加封十郡,刘裕全都照收不误。

    如此一来,刘裕还不满足,屡屡暗示朝廷官员给他要福利,于是就有了国中之国。

    晋廷许刘裕戴冕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银车、驾六马,备五时幅车、乐舞八佾、钟虡宫悬,又进萧氏为太后,世子刘义符为太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刘裕这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头儿了,再不篡位,恐怕时日无多了。

    但毕竟人老要脸,又不好直接言明,只能是召集来一批大臣,一块吃饭,“当年我从军中出身,灭桓玄,平卢循,克慕容,杀刘毅,除谯纵,收姚泓,”

    “赖朝廷厚恩,赐我九锡,又加封宋王,荣耀非常,年纪越大,越觉得受之有愧。待我奉还爵位,颐养天年,如何?”

    大臣们光听刘裕吹牛,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只能随声附和,“宋王威加海内,真乃旷世奇才。”

    “宋王虽然年老,但虎老雄心在,晋家还指望您呢。”

    “宋王真可谓有不世之功啊!”

    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刘裕闷闷不乐:一群呆瓜。

    宴席摆了好一会儿,从下午四点到六点,刘裕还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也只能不欢而散。

    只有傅亮还算聪明,出了门仔细回想,细细品味,总算咂摸透了。

    来到门房,“烦劳通禀宋王,就说中书令傅亮有要事。”

    不一会儿,便有人开门领傅亮进去,来在屋中,二人都不说话。

    关键是这个议题没法说,谁说谁都要被扣上一个不忠的帽子。

    “额,宋王,臣向您告假,臣要回建康一趟。”

    刘裕听完,连连点头,面露喜色。

    傅亮一看自己猜着了,作揖而出,忽见天上有一颗长星,灼灼放光,“哎!以前不信天文,看来今日不得不信了,晋,就要完成他的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