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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明争暗斗

    刘裕大获胜仗,留下孟怀玉守雷池,再督兵去攻左里,将到栅前,忽然,刘裕军中所擎的麾竿,无故自折,沉入水中。

    部众不禁惶惧,无故折旗,实在是不祥之兆。

    刘裕欣然道,“从前覆舟山一役,就折了一回,我军大获全胜,今日见了第二回,幡竿折的比上次还干脆利落,击破卢循,建功立业无疑了!”

    刘裕说这话,估计自己都不信,无非是稳定众心罢了。

    又易麾督攻,破栅直进。卢循和徐道覆的部众虽然死战,始终招架不住。

    饮刃毙命,或投水而亡,总数在万余人。

    卢循孤舟驰去,余众多降。

    刘裕率领大军回到雷池,遣刘藩、孟怀玉追剿卢、徐二人,自率余下的军队凯旋建康。

    晋帝遣侍中黄门诸官,出郊迎劳,刘裕入阙面见皇帝,皇帝当面加以奖赏,授裕为大将军、领扬州牧,给仪卫二十人。

    刘裕又固辞,实在不知道刘寄奴此时在这儿是惺惺做态,还是真干国忠良。

    刘裕只是托词卢、徐等余党还未诛,怎可受封?晋帝也只好收回成命,改日再议。

    卢循收集散卒,尚不下万人,走还番禺。徐道覆退保始兴。始兴尚幸无恙,番禺早入晋军手中。

    晋将军孙处、沈田子等,海道袭番禺,番禺虽有卢循的后备队守着,毫无防备。

    “也不知道咱们的军队进展怎么样了。”

    “听说有个叫刘裕的,他挺厉害,兴许碰上了,现在正在交战呢。”

    “刘裕?我好像听说过,他不也是穷苦人出身嘛?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打天下呢?”

    “听说他好像现在是什么郡公了,怎么可能同情我们呢?”

    正然城头卫兵闲聊之时,孙处的大军趁着漫天大雾,从四面八方骤至,那城头守卫还没来得及分辨,晋军已经从四面登城,百忙中无法应敌。

    顿时一众人夺门逃散,有许多生得脚短腿短的,都做了刀下之鬼。

    孙处安抚旧民,满城中通缉、逮捕、戮杀卢循的亲党。勒兵谨守,全城防卫基本安定定。又派遣沈田子等分击南岭之外诸郡,依次克复。

    卢循闻巢穴被破,顿时惊慌的了不得,忙率众赶回,猛攻番禺。

    孙处独力固守,相持不下。

    刘藩、孟怀玉分追击卢徐,孟怀玉到了始兴,攻破城池,阵斩徐道覆。刘藩入粤境,正与沈田子遇着,即分军与沈田子。

    “敬光,如今卢循听闻巢穴被破,一定率兵前去猛攻,你要赶快去番禺,否则季高一人固守,不久就要失陷。”

    “言之有理,我这就回援!”

    沈田子引兵至番禺城下,直直地捣入卢循营中。

    一瞬,喊杀声震彻城中,鼓膜欲碎。

    孙处闻有援兵到来,也出兵助战。一场合击,杀死卢循部众数千名,卢循向南窜去。

    孙处与沈田子扔不放松,奋力追蹑,至苍梧、郁林、宁浦诸境,三战皆捷。

    此三地,刘裕因之以成霸业,几十年后,却成了宋、齐二家的伤心之地。

    卢循势穷力蹙,逃入交州,交州刺史杜慧度,发兵至龙编津,截循去路。

    卢循众尚有三千人,舟约数十艘,被杜慧度指挥部下掷炬纵火,毁去船只,岸上又飞矢如雨,无隙可钻。

    卢循料定自己必死无疑,先杀身旁美妻娇妾,而后饮投水而亡。

    杜慧度命军士捞起卢循尸体,取下首级,传入建康。

    南方逆党,先后历经十二年,至此才平。\

    荆州刺史刘道规,经过此战,元气大伤,在船头督战之时,又被流矢射中,向朝廷致书,请求派人接任刺史。

    晋廷派遣刘毅往镇荆州,调刘道规任豫州刺史,由于身体原因,并没到豫州赴任,留在建康养病。

    “我昨晚偶得一梦。”刘裕对侍从说道,“我梦见我和道规在街口的日晷处玩耍,道规问我今夕何年。”

    侍从答道,“郡公手足情深,想来是思念成梦。”

    未几,便有刘道规的府上人来报信,言道昨晚刘道规已经去世。

    当时刘裕正在吃饭,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略微顿了顿,转面对身旁人说,“道规去矣,道规少时最喜研究天文历法,在青州认识一人名叫赵厞,听说此人在北凉,有机会要去拜访。”

    左右退去,房间里只剩刘裕,不禁泪如雨下,五十岁的刘裕,逐渐也看不清了兄弟的模样。

    荆人闻讣,感念刘道规主事荆州的种种过往,相率流涕。

    可以说,刘道规在荆州屡次危难的时候,真正地成为了荆州百姓的精神支柱。

    道规在荆州数年,秋毫无犯,惠及人民。可刘毅任荆州就大不相同了,刘毅自豫州败后,与刘裕同朝相处,外似逊顺,内益猜疑。\

    自从调任荆州以后,更加和刘裕不和,刘裕素来不学酸儒,刘毅独能文,所以朝右词臣文人,喜与毅相结纳。

    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往来尤其密切。

    刘毅出镇荆州,多反刘道规旧政,征调豫州文武旧吏,隶置麾下。

    又求请兼督交广二州,请任郗僧施为南蛮校尉,毛修之为南郡太守。\

    刘裕在朝览表,一一允行,将军胡藩对刘裕言道,“郡公说刘将军甘愿在郡公之下么?”

    刘裕沈吟半晌,才说道,“我等一起起兵,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藩答道:“统百万\t雄师,战必胜、攻必取,刘毅愧不如公,若涉猎传记,一谈一咏,却自命为豪雄。近见搢绅文士,多半归附,在下担心刘将军未必甘心在公之下!”

    裕微笑道:“我和刘毅协同规复晋家,对社稷的功劳不可忘,过错也尚且不大,怎么能够无故害人?”

    胡藩默然趋出。\

    刘裕又因刘藩讨逆有功,擢任兖州刺史,出镇广陵。

    恰好刘毅任遇疾,郗僧施劝毅上表,乞请调刘藩为副帅。刘毅依言表奏。

    刘毅、刘藩二兄弟共同执掌荆州兵权,莫非是想做第二个桓玄?

    刘裕才开始有心防备刘毅,假装听从毅请,召刘藩入朝。

    刘藩自广陵入都建康,刚到阙下,即刻就让刘裕安排的卫士逮捕,收刘藩下狱。

    又请得皇帝诏书,诬称刘毅兄弟,与仆射谢混,共谋不轨,立命并谢混拿下,与刘藩同日赐死。

    一面自请讨伐刘毅,召集诸军,仗钺西征。

    授前镇军将军司马休之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随同前往。

    又派遣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带领前队军士,掩袭江陵。

    镇恶用轻舸百艘,昼夜兼行,伪充刘兖州旗号,直至豫章口

    “城下来人是谁?”

    “我乃兖州刺史刘藩,奉了兄长荆州刺史刘毅之命,率兵来荆州为副帅。”

    “原来是将军到此,远道而来,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刘裕动作太快,荆州人士,谁也不知刘藩死状,都以为是刘藩西来,绝不疑忌。

    王镇恶舍舟登岸,径达江陵。

    “报,兖州刺史刘藩已经率军队到达。”

    刘毅还在想怎么来的如此之快,自己也没有收到来信。

    又听得有人禀报,“兖州刺史刘藩,已经在建康被杀。”

    刘毅探悉实信,恍然大悟,急欲下关备战。

    不料王镇恶抢先一步入关,关不及守,兵不及甲,顿时全城鼎沸。

    刘毅率左右数百人,左突右冲,驰突出城,夜投佛寺。

    “我乃刺史刘毅,特来借宿,忘各位行个方便。”

    寺僧闻听是刘毅前来,一个个正心中不悦刘毅改动刘道规旧时法令,正好有这次机会。

    寺僧不肯收纳,刘毅见大势已去,吩咐左右各自讨活路去,自己来在一棵大树之下。

    在马上解下了行军所用的绳索,把马放开缰绳,仓猝缢死。

    王镇恶一行正寻刘毅,忽然看见刘毅所骑的战马,在树上搜得毅尸,枭首市曹,并将毅所有子侄,一并杀毙。

    数日之后,刘裕率领大军发至江陵,捕杀郗僧施一众,宥免毛修之,宽租省调,节役缓刑,荆民大悦。

    留下司马休之镇守江陵,自率大军还京师。

    先是刘裕率军西行时,留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军府事,又加封刘穆之为建威将军,使佐诸葛长民。

    诸葛长民闻刘毅被杀,私语亲属道,“昔日醢彭越,今日斩韩信,恐我等之头不过几日就要悬挂高杆了。”

    诸葛长民之弟诸葛黎民献计策言道,“刘氏灭亡,诸葛氏岂能独免?宜乘刘裕未归时,速图建康为是。”

    诸葛长民犹豫未决,潜问刘穆之道,“人言太尉与我不平,究为何因?”

    刘穆之道,“刘公溯流远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与公有嫌,怎肯出此?”

    诸葛长民意终未释,复贻冀州刺史刘敬宣书,有共图富贵等语。

    敬宣把诸葛长民来信都寄与刘裕。

    刘裕令左右侍从把某日入都得消息抛出去,诸葛长民等逐日出候,并未见到。

    不料想刘裕夤夜入府,除刘穆之外,无人得闻。

    第二天,刘裕升堂视事,诸葛长民才得闻知,惊恐之下,入门谢罪。

    刘裕下堂握住诸葛长民的手,屏人与语,看似极其欢洽。

    不知刘裕已经起了杀心,诸葛长民方欲告别,忽帐后突出壮士,抓住长民,竟用蛮力把他拉死,舆尸付廷尉。

    诸葛长民之弟诸葛黎民、诸葛幼民,及从弟诸葛秀之,均遭逮捕。

    黎民素来骁勇,见刘裕派兵前来,也不示弱,“昔日,我兄长被困历阳,仍然不忘与刘裕共举大事,不料想,今日狡兔死、走狗烹之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说罢,和来人格斗,最终不敌而死,诸葛幼民、诸葛秀之也被杀。

    当时建康盛传一句话,“勿跋扈,付丁旿。”

    刘裕伏着一名壮士,名叫丁旿。拉死长民,毙杀黎民,都出自丁旿之手。大众畏他强悍,所以有此传闻。

    世间纷纷纭纭,不过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想那诸葛一族、刘氏一族那个不是和刘裕浴血奋战,哪个不是死于刘裕之手。

    一来是二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二来是刘裕身居高位,已然全无当年举事之初心,说什么歃血为盟,讲什么黎民百姓,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的私欲战胜了一切的同理心。

    何其哀哉,何其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