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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循,他怎么敢的?

    建康城内。

    “德舆,贼军来势汹汹,我等应该奉天子过江,到江北避难,等贼军锐意退去,再攻不迟。”诸葛长民和孟昶建议道。

    参军王仲德虽然官职不发,但如今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必有勇士挺身而出,“郡公,当年您破孙恩,灭桓玄,如今又破南燕,意气风发,如果说见了一个小小卢循就跑,和匹夫有什么不同呢?这些将士们,又怎么会为国家出力呢?如果您真的要过江避难,请恕我不能跟随。”

    刘裕感念王仲德的忠诚勇武,“南山可移,此志不改,诸君勿移!”

    孟昶还不放心,一个劲儿地劝刘裕护送皇帝过江避难。

    刘裕言道,“现在是危急关头,关乎社稷安危、百姓生死,晋家从衣冠南渡至今,河洛尚未收复,怎么,又要回去,江北哪里能长久?况且,我等轻举妄动不假,天下百姓如何?”

    “一旦向北迁移,社稷不稳,无非是苟延残喘,如今虽然是兵少将寡,尚且有一战之力!我就不信他卢循能半日之内取我首级。”

    “如果取胜,天下太平,如果不能取胜,我在庙门前自尽!”

    孟昶听刘裕如此说明,当即涕泣横流,自愿先死,以儆效尤。

    刘裕顿时厉声呵叱道:“彦远,且看我与卢循决一死战,再死未迟!”

    孟昶心神恍惚,只能先回府门,思前想后,与刘裕共同起兵讨伐桓玄的种种往事,不免悲从中来,又慨然落泪,哆哆嗦嗦地写下了自己给朝廷的的最后一份奏章。

    “臣自从和刘裕在丹徒起兵,自认为还有几分果敢,德舆北讨南燕,满朝大臣众议行动不可,只有臣赞成裕计,令强贼乘虚进逼,危及\t社稷,刘裕等人固守社稷,臣却一意准备过江,扰乱军心,臣自知死罪,谨引咎以谢天下。”

    表既封就,取过家里的美酒,和着毒药一起入肚:德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意气风发斟金瓯,谈笑之间出宏谋。同袍满壮志,归来周天游。车马衣轻裘,一剑十五州!

    可以说,孟昶是刘裕这几十年来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在前线指挥的刘裕虽然知道孟昶的死讯,也顾不得伤心落泪。

    卢循的船队已至淮口,内外戒严,琅琊王司马德文督守宫城,刘裕自己带兵屯戍石头。

    又派了谘议参军刘粹带着刘裕第三子刘义隆去镇守京口。

    刘义隆年仅四岁,连路都走不稳当,刘裕借此无非是激励军士,表示毁家纾难的意思。可天才往往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磨练出来的,或许是四岁就见过腥风血雨,所以才深谙帝王之术。

    刘裕召集诸将,预先揣贼势道,“贼若由新亭直进,不易抵御,只好暂时回避,将来胜负,还说不准。

    “倘或回泊西岸,贼兵锋已靡,无力进攻,我们便容易获胜了。”

    这不是刘裕第一次登上石头城的城墙,可这一次,向西望去,扬子江风平浪静,夕阳脉脉含情,鹭鸶对对飞来飞去,不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像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倘若当时没有参军,倘若当时没有离开故乡来远方流浪,倘若当时没有反对桓玄,倘若当时没有北伐南燕,一切都会不同。

    到历史就像这扬子江一样推动大潮大浪滚滚而来,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名字被推起来。

    刘裕,这个名字,注定了不会只浅浅地留下一笔淡墨。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

    这首来自六百多年以后的词,仿佛更能传达出一代英雄的心境。

    刘裕起初尚未见卢循的踪影,不久就听得鼓声到耳,远远地有敌船出没,驶向新亭。

    不由的刘裕旁顾左右,略露忧容,看来事情朝着他预想的坏的一面发展去了。

    不久又见敌船回泊蔡洲,于是变忧为喜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贼党虽盛,无能为力了。”

    徐道覆入淮口之后,本来打算由新亭进兵,焚舟直上。

    只是卢循多疑少决,想要有一个万全的计策,所以徘徊江中不敢上前,既东复西,来去犹豫。

    徐道覆叹息道,“哎!刘裕都无路可走了,竟然又能绝处逢生!”

    一面说,一面指挥军队向西转移,“我终为卢循所误,事必无成。假如我自己一人举事起义,取建康易如反掌。”

    自从卢徐等回泊蔡洲,刘裕得以从容布置军队部署,修治城墙防务,以抵御敌军从西南攻入,筑查圃药园、廷尉、三垒,以加固西部的防务。

    冠军将军刘敬宣出屯北郊,辅国将军孟怀玉出屯丹阳郡西,建武将军王仲德出屯越城,广武将军刘默出屯建阳门外。

    又派了宁朔将军索邈,仿鲜卑骑装,用突骑千余匹。外蒙虎斑文锦,光成五色,自淮北至新亭,步骑相望,壁垒一新。

    卢循和徐道覆,回泊蔡洲,静驻了好几日,但见石头城畔军容整齐,一些儿没有慌乱。卢循开始反思自己的战略战术,后悔蹉跎耽误了大好机会,急忙派遣了战舰十余艘,来攻石头城外的防栅。

    刘裕听见角声喧嚷吵闹,望见敌桅远远而来,便知道是卢循回过味来,要来攻取石头城,急忙站上城墙,指挥战斗。

    先命用神臂弓迭射,一发数矢,凡箭头所到之处,无不摧所陷,卢循只能是悻悻离去,再做打算。

    不久又伏兵南岸,让老弱等乘舟东行,扬言将进攻白石。白石在新亭左侧,也是江滨要害,裕恐他弄假成真,不得不先往白石防堵。

    正巧此时刘毅自豫州奔还,被卢循大败,而后又丢了粮草辎重,刘毅自治大罪,来京述职,晋帝也只是把刘毅降为后将军,但仍在军营里边效力。

    刘毅见了刘裕,自惭形秽,“德舆,前番不听你良言相劝,才有了桑落洲之大败,倘若听了你的建议,我等何以至此?建康何以至此?卢循何以至此?”

    刘裕却是毫不介意,好言抚慰,“希乐,何以如此?你我同举义旗,杀桓玄、同进退、共荣辱,今日之战,在所难免,你只管在军中指挥军事,当下破敌为先,莫要和彦远一样啊。”

    当即邀他同往白石,截击贼船,但留参军沈林子、徐赤特等,死死防守住查浦。

    临行前,刘裕再三嘱咐,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要等局势明朗了再说。

    有的时候,行军打仗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你即使知道卢循去攻打白石有很大几率是个障眼法,但你必须得去,因为你手里的兵按理来说不太够人家塞牙缝的。

    卢循见刘裕已北往,自己率领着船队从南岸偷偷出发,攻入查浦,纵火焚张侯桥。

    徐赤特眼见张侯桥被焚,火冒三丈,“卢循欺我太甚,只仗着他的船高壁坚,屡屡挑衅于我,是可恨孰不可忍!”

    徐赤特把刘裕交代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违令出战。

    这下正中了卢循和徐道覆的埋伏,被卢循的伏兵杀的大败,军中几乎无一人生还,徐赤特眼见不敌,只能独自一人死命杀出重围,驾了一只小船往淮北去了。

    查浦这边,只剩下了沈林子据守防栅力战,卢循来势凶猛,一时间石头城下火光一片,喧哗人声、舟破浪声、楫拍水声,一起把扬子江变成了万马齐喑的炼狱,沈林子站在城头,四下调度,奈何实在是兵士寡少,眼见就要失守。

    幸亏此时别将刘钟、朱龄石等,相继入援,拼死奋战,卢循的第一波大进攻才开始慢慢散去。

    卢循见石头城易守难攻,引精兵锐卒又去往丹阳。

    刘裕听说了石头城的战报急忙率军赶回,徐赤特也从淮北回来。

    刘裕一见火上心头,“怎么,他卢循烧了一个小小的张侯桥你就按耐不住?你要是丢了石头城,他卢循进了建康城,你我的祖坟怕是都要让他烧了。”

    刘裕骂完还是不过瘾,吩咐两旁部将把徐赤特推出去,斩首徇众。

    “郡公,劳累一天,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刘裕听从了刘穆之的建议,一面解甲休息,一面和基层军士们从容坐食。

    用餐完毕,刘裕问刘穆之,“道和,你说现在卢循已经有了颓势,怎么样才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呢?”

    刘穆之言道,“想要五年不让他翻起浪来,只追不杀,十年,边追边杀,永世,先除其巢穴,断其退路,再杀。”

    刘裕听了刘穆之的话,若有所思,然后自己出镇南塘,命令参军诸葛叔度、朱龄石分率劲卒若干,渡过淮水追杀卢循。

    朱龄石部下,大多是鲜卑壮士,手握长槊,卢循的军队士兵虽然各自都有刀械,但终究是短不敌长,还没有真正交战,便被一下扎穿了胸膛,只能是靡然退去。

    朱龄石等见好就收,收军而回。

    卢循转掳掠各郡县,郡守都坚壁待敌、闭门不出,卢循虽然看着来头不小,但最终也只是游兵散勇,打不得攻坚战,一路下来,毫无所得。

    只能和徐道覆商量说道,“我们的军队已经很疲敝了,不如退据浔阳,然后并力取荆州,学当年桓玄代晋之事,图谋建康。”

    于是在原地分了两队,留下了自己的亲信范崇民和率五千士卒,踞守南陵,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向浔阳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