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葬礼
【131年07月29日】
【旧村北-桦树林】
今天的天气很好，浊红色的云彩飘在斥着裂痕的天空上，没有落矢、也没有黑灰。
聚落里的人们基本都到齐了。他们披着灰色的袍子，褪下了兜帽、低着脑袋地围在那些形状各异的石头旁，手里着贝琳达发放的白色小花，护脸用的布条被揣进了兜里。
近百余人拥挤在这片不算大的桦树林中，有的地方摩肩擦踵、有的地方又略显空旷。
那些生前村里人缘很好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男人们基本都站在了最外层，沉默着不说话。
女人们会挨的近近的，或坐或跪地待在石头跟前，一脸平静地悄说着什么，小部分则是啜泣了起来。
像是最先开始提倡接纳难民的苏珊阿姨，又或是平日里一副热心肠的迪布罗哥哥，讨人喜欢的小女孩梅莉，又喜欢当和事佬又喜欢说媒的亚斯大婶..
而这片桦树林内，那些身旁只有着一两个人的石头们则是被隔绝在这份热闹之外。
他们生前大多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常外出、也不善于交际。
他们里有些是逃难过来的，大概刚来没多久，有的则只是单纯的、亲友也在这片正落着叶的桦树林下面，亦或是睡在了更远外的地方。
..在他们原本的村落那里。
‘咻~’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砰’
重物摔到地面上的响动。
“啊痛痛痛..”
某只在枯草地里扬起尘土的粉发少女艰难地从里头爬起，她的左手撑着地面，右手轻揉被扔下来时身体磕碰到的地方。
“..啊？已经到了么，这么快。”
站直的克珑看向了周围，打量起身旁这幅眼熟的景色，作为经常溜出村子厮混捉蚂蚱的代表人物，这家伙很快地就认出了此时身处何处。
-“我说、休比啊。”
克珑旁边，那个同样被像扔包袱一样丢下来的白发青年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机凯种，他的左手正用力地压触着后背。
里克正了正腰板，将自己捋直。
-“下次能不能..轻柔一点？”
里克没有具体说哪件事情，但从他骨头正在发出的咔咔响声来看，很有指定性。
--“好久..没用..有点生疏..大概。”
身旁的休比把给撇到了一旁，好让自己避免和里克直视，躲过他的目光。
-“..不提这个了。”
里克随意地摆了摆手，走到了休比的跟前，隔着袍帽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
他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像是在措辞。
-“村里的人们基本已经到齐了。”
里克指了指不远外那片正落着桦叶的林子。
他用的词是‘村子’而不是‘聚落’，到目前为止，里克还没有习惯过来。
-“我们分开进去，你先走，我和克珑等一会再到，像昨晚说的那样。”
里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件‘东西’..”
他顿了顿。
-“还在口袋里么。”
他问。
-下意识眯起眼享受着抚摸感的休比睁开了眼睛-
--“嗯嗯。”
休比点了两下小脑袋，这是没问题的意思，也表示双重肯定。
-“..好。”
里克的问题问完了。
于是休比灵敏地从里克的大手下钻了出来，向着桦树林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要出发的样子。
-拽住-
感受着从身后的袖子上传来的力道，休比疑惑地回了回小脑袋。
那是从刚刚开始就在周围扮演空气的克珑·朵拉。
她从身旁钻了出来，挤掉了里克的位置，半蹲到了休比的身前，视线与她平齐。
克珑上下打量着休比，像是在审视一件粗糙的艺术品，她的眉头微皱。
“这样子不对哦，小休比。”
说着，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把木质的梳子，将休比那几缕探出袍帽的发丝给梳理进去。
她接着解开了休比披着的袍子，拍掉里面那件咖啡色大衣上的褶皱——那些因‘高速移动’而变得凌乱的地方，再把从手腕部分偷偷钻出的些许内衬给塞进两只袖口里。
最后，克珑捧起休比的小脸蛋，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好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咕噜咕噜’
下一刻，察觉到自己被做了什么的休比小脸一红，而站在她身前的克珑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锅里的水烧开的声音。
应该是错觉。
-休比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里克和克珑这两大只则是肩并肩地站在原地，他们看着小跑向远方、逐渐变成小点的休比，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是‘我和姐姐下一波’哦？”
里克的耳旁突然地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是‘姐姐’哦？”
声音幽幽地重复着，像是回声。
但考虑到这里是广阔的平地，所以只是克珑再念了一遍而已。
还只念了一半。
-“知道了克珑，没问题的克珑。”
里克‘随意’地回应着。
与此同时，他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身旁的短发少女。
——她的眼睛在听到话语后半眯了起来，额头上微微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井’字。
-“嘶..姐姐。”
（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的小心眼）
感受着因腰间软肉被拧而产生的痛感，里克得出了结论。
娇小的灰色袍子罩着咖啡色的加绒大衣。
小脑袋、三角形的机械耳朵、像是奇怪头饰一样的机械接受装置。这些全都藏在了袍帽的下面，再加上轻微的光线迷彩术式和局部重力调整。
外貌方面的伪装已经基本到了万无一失的程度。
（第三次确认完毕，没有问题）
休比再次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全身上下，她伸出小手把自己的袍帽向下压了压，以保证那些机械构成的部分不会突然露出来。
“呼~”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紧张’。
虽然机凯种其实没有这种通过呼吸来进行调节运转的功能，这是抄某个内心脆弱、死要面子的白发青年的。
虽然只学到表面，但不得不承认，学的很像。
机凯种不愧是擅长模仿的种族。
-休比从繁茂的灌木里冒出头来，她看着不远外那些聚集在石头旁的人们-
她紧紧地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然后松开。
‘窣窣窣’
灌木与袍子间发出了摩擦的声响，在有警惕的猎人将视线投过来的同时，休比从灌木里走出。
她迎上了那些看过来的人们的视线，这一次，她不再闪躲。
——休比·朵拉，出击！
，
猎人的警惕引起了在他周围的几个妇人的注意，她们随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那个娇小的袍子上沾着零碎叶片的、脸庞稚嫩的‘小女孩’便进入到了视线里。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的皮肤很光滑、她的眼瞳如琥珀般绚丽、从袍帽里隐约能见到的发丝像紫罗兰那样..
——那是朵拉家的‘休比’。
认知在脑海里搜索、匹配，随即定型。
好奇-欣赏-恐惧-惊慌
（那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随着惊慌的情绪而遭到联想。
消息迅速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妇人们如闻到毒气的金丝雀那样，人群警惕了起来，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休比走路的速度并不算快，她个子不高，所以步子很小。
人们脸上的惊惧都毫无保留地印进了她的视觉传感器里，琥珀色的瞳孔把他们细微做出动作都记录的精确到毫里。
放大的瞳孔、加快的心跳、急促少许的呼吸、绷紧的身体、捏握住的拳头..
休比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休比再清楚不过了。
‘人们看到你自然会害怕，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是休比，而是对外族的恐惧’
前两天，在休比试图用卖萌来逃掉这次计划的时候，里克是这样说的。
‘村里有不少人是从原本的村子逃难过来的，包括我’
‘他们可能见过那些被兽人种吃剩下的、残破的尸体，也可能原本的村子被地精种的流弹炸的只剩废墟，所有的亲友都死在了外族的手上’
‘村里的大伙很多是没见过外族的，因为见到的基本都活不下来，可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在父辈的瞳孔里见到那种..恐惧’
“那种对日子还过的去的满足，和对突如其来的、毫无价值的、痛苦无比的死掉的恐惧’
‘害怕自己会突然地死掉，害怕自己的亲人、朋友、村里养的宠物、辛苦建好的房子、那些好不容易才屯好的、过冬的物资，还有那些自己仅能拥有的东西..全都蛮不讲理地消失掉的那个瞬间’
‘就像刚见到你那会的我一样’
那时的里克紧紧地搂着自己，他轻轻地摩挲着休比的头发，粗糙的手茧上传来了休比喜欢的温度。
‘人们并不可怕，休比，他们不是在怕你，事实上，他们很喜欢你’
‘他们只是在..下意识地害怕那种刻进骨髓里的、也时刻在这个世界上各个角落里发生的..事实’
‘所以，告诉他们’
‘你是休比，不是外族’
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声递进了传感器里，带着些许温度的呼吸打在了脖子上。
机凯种本应该是感受不到痒的，毕竟没有安装那个功能。
可那时的休比却觉得‘痒痒’的，像是里克被羽毛挠脚心时的那样。
以及..很安心。
，
休比在前进，人群在后退。
虽然他们没有表现的很直白，直接从这里走开、或是露出厌恶的眼神还有出口成脏什么的，进行攻击或者逃跑。
这里是埋葬逝者的地方，而今天是悼念逝者的节日。
理论上来说，休比当然可以来到这里，它毕竟还算是聚落的一员。
所以，无论怎么做都会显得很不礼貌，明面上是不可以的。
休比前进着，她没有去理会人们的眼神，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于是她朝着固定地方向走了过去。
人们避开了眼神、低下了脑袋，各自继续做着各自的事情，而休比要走过的地方则是给它‘让’出了一条道来。
林子里的人很多，所以周围的人们你拥我挤地向后退了两步，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和这个家伙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以此来保证不会有奇怪的东西沾到自己的身上。
像是在避开一坨满是苍蝇的大便。
‘哒哒哒’
硬皮制的靴子在地面上踏出了清脆的声响。
热闹的桦树林安静了下来，抽泣的声音和碎嘴的声音随着休比的接近都悄然地消失掉了。
休比来到了贝琳达阿姨的身前，向后无处可退的妇人身体和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
“贝琳达..阿姨。”
“您能..给我一朵..白花么。”
她的语气还是像往常那样，轻柔的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说话顿顿的、像是个内向的小家伙。
-“..当然，当然可以。”
贝琳达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紧忙地在篮子里翻找着，拿了朵距离最近的白色小花，然后递了过去。
“谢谢您。”
休比接过白花，她没有去在意对方那一触及收的动作，并和往常一样地道了谢。
她转过身子，换了个方向，人群在她的身前向两边分开，避之不及。
休比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她一边听着耳旁那些略带急促的呼吸声，一边向着脑海里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很快地，她停了下来。
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出现在了她眼前，石头上刻着一行小字。
——艾卡玛·亚斯。
【旧村北-桦树林】
今天的天气很好，浊红色的云彩飘在斥着裂痕的天空上，没有落矢、也没有黑灰。
聚落里的人们基本都到齐了。他们披着灰色的袍子，褪下了兜帽、低着脑袋地围在那些形状各异的石头旁，手里着贝琳达发放的白色小花，护脸用的布条被揣进了兜里。
近百余人拥挤在这片不算大的桦树林中，有的地方摩肩擦踵、有的地方又略显空旷。
那些生前村里人缘很好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男人们基本都站在了最外层，沉默着不说话。
女人们会挨的近近的，或坐或跪地待在石头跟前，一脸平静地悄说着什么，小部分则是啜泣了起来。
像是最先开始提倡接纳难民的苏珊阿姨，又或是平日里一副热心肠的迪布罗哥哥，讨人喜欢的小女孩梅莉，又喜欢当和事佬又喜欢说媒的亚斯大婶..
而这片桦树林内，那些身旁只有着一两个人的石头们则是被隔绝在这份热闹之外。
他们生前大多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常外出、也不善于交际。
他们里有些是逃难过来的，大概刚来没多久，有的则只是单纯的、亲友也在这片正落着叶的桦树林下面，亦或是睡在了更远外的地方。
..在他们原本的村落那里。
‘咻~’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砰’
重物摔到地面上的响动。
“啊痛痛痛..”
某只在枯草地里扬起尘土的粉发少女艰难地从里头爬起，她的左手撑着地面，右手轻揉被扔下来时身体磕碰到的地方。
“..啊？已经到了么，这么快。”
站直的克珑看向了周围，打量起身旁这幅眼熟的景色，作为经常溜出村子厮混捉蚂蚱的代表人物，这家伙很快地就认出了此时身处何处。
-“我说、休比啊。”
克珑旁边，那个同样被像扔包袱一样丢下来的白发青年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机凯种，他的左手正用力地压触着后背。
里克正了正腰板，将自己捋直。
-“下次能不能..轻柔一点？”
里克没有具体说哪件事情，但从他骨头正在发出的咔咔响声来看，很有指定性。
--“好久..没用..有点生疏..大概。”
身旁的休比把给撇到了一旁，好让自己避免和里克直视，躲过他的目光。
-“..不提这个了。”
里克随意地摆了摆手，走到了休比的跟前，隔着袍帽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
他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像是在措辞。
-“村里的人们基本已经到齐了。”
里克指了指不远外那片正落着桦叶的林子。
他用的词是‘村子’而不是‘聚落’，到目前为止，里克还没有习惯过来。
-“我们分开进去，你先走，我和克珑等一会再到，像昨晚说的那样。”
里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件‘东西’..”
他顿了顿。
-“还在口袋里么。”
他问。
-下意识眯起眼享受着抚摸感的休比睁开了眼睛-
--“嗯嗯。”
休比点了两下小脑袋，这是没问题的意思，也表示双重肯定。
-“..好。”
里克的问题问完了。
于是休比灵敏地从里克的大手下钻了出来，向着桦树林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要出发的样子。
-拽住-
感受着从身后的袖子上传来的力道，休比疑惑地回了回小脑袋。
那是从刚刚开始就在周围扮演空气的克珑·朵拉。
她从身旁钻了出来，挤掉了里克的位置，半蹲到了休比的身前，视线与她平齐。
克珑上下打量着休比，像是在审视一件粗糙的艺术品，她的眉头微皱。
“这样子不对哦，小休比。”
说着，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把木质的梳子，将休比那几缕探出袍帽的发丝给梳理进去。
她接着解开了休比披着的袍子，拍掉里面那件咖啡色大衣上的褶皱——那些因‘高速移动’而变得凌乱的地方，再把从手腕部分偷偷钻出的些许内衬给塞进两只袖口里。
最后，克珑捧起休比的小脸蛋，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好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咕噜咕噜’
下一刻，察觉到自己被做了什么的休比小脸一红，而站在她身前的克珑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锅里的水烧开的声音。
应该是错觉。
-休比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里克和克珑这两大只则是肩并肩地站在原地，他们看着小跑向远方、逐渐变成小点的休比，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是‘我和姐姐下一波’哦？”
里克的耳旁突然地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是‘姐姐’哦？”
声音幽幽地重复着，像是回声。
但考虑到这里是广阔的平地，所以只是克珑再念了一遍而已。
还只念了一半。
-“知道了克珑，没问题的克珑。”
里克‘随意’地回应着。
与此同时，他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身旁的短发少女。
——她的眼睛在听到话语后半眯了起来，额头上微微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井’字。
-“嘶..姐姐。”
（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的小心眼）
感受着因腰间软肉被拧而产生的痛感，里克得出了结论。
娇小的灰色袍子罩着咖啡色的加绒大衣。
小脑袋、三角形的机械耳朵、像是奇怪头饰一样的机械接受装置。这些全都藏在了袍帽的下面，再加上轻微的光线迷彩术式和局部重力调整。
外貌方面的伪装已经基本到了万无一失的程度。
（第三次确认完毕，没有问题）
休比再次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全身上下，她伸出小手把自己的袍帽向下压了压，以保证那些机械构成的部分不会突然露出来。
“呼~”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紧张’。
虽然机凯种其实没有这种通过呼吸来进行调节运转的功能，这是抄某个内心脆弱、死要面子的白发青年的。
虽然只学到表面，但不得不承认，学的很像。
机凯种不愧是擅长模仿的种族。
-休比从繁茂的灌木里冒出头来，她看着不远外那些聚集在石头旁的人们-
她紧紧地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然后松开。
‘窣窣窣’
灌木与袍子间发出了摩擦的声响，在有警惕的猎人将视线投过来的同时，休比从灌木里走出。
她迎上了那些看过来的人们的视线，这一次，她不再闪躲。
——休比·朵拉，出击！
，
猎人的警惕引起了在他周围的几个妇人的注意，她们随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那个娇小的袍子上沾着零碎叶片的、脸庞稚嫩的‘小女孩’便进入到了视线里。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的皮肤很光滑、她的眼瞳如琥珀般绚丽、从袍帽里隐约能见到的发丝像紫罗兰那样..
——那是朵拉家的‘休比’。
认知在脑海里搜索、匹配，随即定型。
好奇-欣赏-恐惧-惊慌
（那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随着惊慌的情绪而遭到联想。
消息迅速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妇人们如闻到毒气的金丝雀那样，人群警惕了起来，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休比走路的速度并不算快，她个子不高，所以步子很小。
人们脸上的惊惧都毫无保留地印进了她的视觉传感器里，琥珀色的瞳孔把他们细微做出动作都记录的精确到毫里。
放大的瞳孔、加快的心跳、急促少许的呼吸、绷紧的身体、捏握住的拳头..
休比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休比再清楚不过了。
‘人们看到你自然会害怕，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是休比，而是对外族的恐惧’
前两天，在休比试图用卖萌来逃掉这次计划的时候，里克是这样说的。
‘村里有不少人是从原本的村子逃难过来的，包括我’
‘他们可能见过那些被兽人种吃剩下的、残破的尸体，也可能原本的村子被地精种的流弹炸的只剩废墟，所有的亲友都死在了外族的手上’
‘村里的大伙很多是没见过外族的，因为见到的基本都活不下来，可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在父辈的瞳孔里见到那种..恐惧’
“那种对日子还过的去的满足，和对突如其来的、毫无价值的、痛苦无比的死掉的恐惧’
‘害怕自己会突然地死掉，害怕自己的亲人、朋友、村里养的宠物、辛苦建好的房子、那些好不容易才屯好的、过冬的物资，还有那些自己仅能拥有的东西..全都蛮不讲理地消失掉的那个瞬间’
‘就像刚见到你那会的我一样’
那时的里克紧紧地搂着自己，他轻轻地摩挲着休比的头发，粗糙的手茧上传来了休比喜欢的温度。
‘人们并不可怕，休比，他们不是在怕你，事实上，他们很喜欢你’
‘他们只是在..下意识地害怕那种刻进骨髓里的、也时刻在这个世界上各个角落里发生的..事实’
‘所以，告诉他们’
‘你是休比，不是外族’
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声递进了传感器里，带着些许温度的呼吸打在了脖子上。
机凯种本应该是感受不到痒的，毕竟没有安装那个功能。
可那时的休比却觉得‘痒痒’的，像是里克被羽毛挠脚心时的那样。
以及..很安心。
，
休比在前进，人群在后退。
虽然他们没有表现的很直白，直接从这里走开、或是露出厌恶的眼神还有出口成脏什么的，进行攻击或者逃跑。
这里是埋葬逝者的地方，而今天是悼念逝者的节日。
理论上来说，休比当然可以来到这里，它毕竟还算是聚落的一员。
所以，无论怎么做都会显得很不礼貌，明面上是不可以的。
休比前进着，她没有去理会人们的眼神，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于是她朝着固定地方向走了过去。
人们避开了眼神、低下了脑袋，各自继续做着各自的事情，而休比要走过的地方则是给它‘让’出了一条道来。
林子里的人很多，所以周围的人们你拥我挤地向后退了两步，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和这个家伙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以此来保证不会有奇怪的东西沾到自己的身上。
像是在避开一坨满是苍蝇的大便。
‘哒哒哒’
硬皮制的靴子在地面上踏出了清脆的声响。
热闹的桦树林安静了下来，抽泣的声音和碎嘴的声音随着休比的接近都悄然地消失掉了。
休比来到了贝琳达阿姨的身前，向后无处可退的妇人身体和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
“贝琳达..阿姨。”
“您能..给我一朵..白花么。”
她的语气还是像往常那样，轻柔的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说话顿顿的、像是个内向的小家伙。
-“..当然，当然可以。”
贝琳达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紧忙地在篮子里翻找着，拿了朵距离最近的白色小花，然后递了过去。
“谢谢您。”
休比接过白花，她没有去在意对方那一触及收的动作，并和往常一样地道了谢。
她转过身子，换了个方向，人群在她的身前向两边分开，避之不及。
休比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她一边听着耳旁那些略带急促的呼吸声，一边向着脑海里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很快地，她停了下来。
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出现在了她眼前，石头上刻着一行小字。
——艾卡玛·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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