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巨天柱癫狂怒杀魔头，蓝娘子深情诉苦白香
门外人大喊一声：“大恶人，快把我哥哥交出来？”
门外有人大踏步一脚踹破门槛，顺势挥过拳头，直奔百眼魔而来，百眼魔喝的醉了，躲过棍子的袭击却没能躲过巨天柱的拳头，硬生生的吃了巨天柱一拳。一拳打的百眼魔天旋地转，哇的一声，将喝进去的酒吐了出来。百眼魔定睛一看，惊异道：“巨天柱？”
王老八进来看到百眼魔吃了一拳，大惊失色。
百眼魔直起身子，腾身上桌，对着王老八喊道：“老八，怎么回事？”说着一手指向王老八。
王老八担心百眼魔要放冷针，扑通跪倒在地，求饶道：“魔君，是青三爷让我带来的，让您杀了他。”
“青三？”
王老八继续说道：“那日武肃王与易十秀砍了青三爷的腿，青三爷气不过，知道此人是易十秀的兄弟，我两又无法降服他，特地找您来收拾了他。”
巨天柱疑惑道：“老八兄弟，你不是带我来找我哥哥的吗？”
王老八为了向百眼魔表示忠心，对着巨天柱骂道：“找你奶奶个腿，我是让魔君来杀你的。”
巨天柱问道：“那我问你，我哥哥呢？”
王老八回道：“你哥哥呀，早死了，你下去找他吧。”
巨天柱听得此言，脑中一紧，双眼发白，气血上涌，冲破了头顶的三花，抢上前去一把扭住了王老八的脑袋，吼道：“是谁杀的我哥哥？”
王老八受不住这样的劲道，对着百眼魔，眼里满是对百眼魔的渴望，只求百眼魔能救救自己的小命，口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魔君……”王老八话还没有说完，这边巨天柱一使劲，扭断了王老八的脖子。
百眼魔知道自己本不是巨天柱的对手，这边看着王老八脖子已断，那边翻身跳出窗外，顺着酒楼每层的屋檐，溜溜的跳了下去。
巨天柱看着百眼魔逃跑，一心想着为哥哥报仇，拾起混金棍，朝着百眼魔逃跑的方向扔了过去。那混金棍重达千金，落地砰的一声炸开地面，百眼魔被这气浪震开，撞在墙上。巨天柱随着翻出窗外跳了下去，由于巨天柱不会武功，身子砸坏了好几层屋檐，这才落地。
酒楼内众人听见响动纷纷探出脑袋，大街上围满了人群都躲在街边屋檐下看着，青三一瘸一拐的刚到街口就看见如此情形，见到百眼魔落了下风，便藏在人群里漏出半个青脸观看。
百眼魔被这混金棍的气浪震坏了内腹，一口鲜血混着酒水吐了出来，大喊道：“巨天柱，你哥哥已经投靠了梁国公，我们都是梁国公门下，我又怎么会抓他。”
巨天柱此时已经冲破了聚顶的三花，现在又怎能听进去百眼魔的话语。
巨天柱也不答话，一拳拳的向着百眼魔砸来，百眼魔左躲右闪，东躲西藏，嘴里还止不住的叫喊：“你哥哥真不是我杀的呀，真不是呀！”
巨天柱哪里管的这些，抡圆了膀子，一拳又一拳的挥向百眼魔，打碎了桌子，拆翻了砍肉的案板，掀起了街上的青苔石，霎时间鸡飞狗跳。
雨越下越大，四周皆是破烂之地，百眼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躲藏之地，看来今日非要拼命不可。
百眼魔踮脚飞上一棵柳树，向下俯视着巨天柱，说道：“巨天柱，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哥哥不是我杀的，你要是再来，我今天便与你争个高低。”百眼魔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巨天柱的对手，本不想与巨天柱正面起冲突，只是今日被逼上绝路，不得不与巨天柱拼个死活，
巨天柱哪里能听得进去，扯碎了自己的蓑衣，抱着那柳树便摇了起来，摇了四五下，便用身子靠住柳树，顶着步子，一点点将柳树顶了起来。
百眼魔重心不稳，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手持孔雀扇，单手拂过扇面，扇轴一摆，雨珠夹着银针便向巨天柱射来。巨天柱大吼一声，推倒柳树，后背硬生生的接着银针，只听得清脆叮当之声，那些许银针撞击着巨天柱的后背，纷纷落了下来。
百眼魔与巨天柱交过一次手深知这些银针伤不了他，但是百眼魔练的孔雀翎功法，能够聚气成水，适逢大雨，他的功法便可大力提升，因此心里也不太惧怕巨天柱。
百眼魔在银针发出的瞬间，一个腾挪，扇子在手中转了一个圈，从扇子中喷出千丝万缕的雾气附着在雨水上，半空的雨水瞬间聚拢，状如睚眦，朝着巨天柱涌来。
巨天柱此时已经失了心，内气在体内狂舞，看着这远远而来的状如睚眦的水雾，双手便要将其拍碎。只是双手一触碰到水雾，那水雾便四散开来，绕过巨天柱的身体，既而又拢在一起，将巨天柱包围在中间。
巨天柱被水雾包围着，水雾里面充满了各种狰狞的面孔，绕着巨天柱的身体不停的变幻。巨天柱顶破了聚顶三花，意识已经全然不清楚，浑然不觉得害怕，双手舞动着，不停着拍着水雾中狰狞的面孔。只是刚一拍乱，继而又聚拢起来。如此反复多次，也是巨天柱天生神力，完全不知道疲惫。
百眼魔看着巨天柱已经被困在水雾中间，长输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不是巨天柱的对手，想借此水雾将巨天柱困在其中，自己趁机逃脱。于是百眼魔绕着水圈摇晃着扇子，那水雾越积越厚，狰狞的幻境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
巨天柱在水圈中已经完全看不到圈外的场景，只是胡乱的拍打着圈中的水雾，越是看不到百眼魔，心里越是发狂，完全没有半点惧怕。
百眼魔也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原先巨天柱会因为水雾中的眼睛而感到害怕，如今却不曾有半点恐惧。百眼魔生怕巨天柱从水雾中闯了出来，便用劲了全部功力，伴随着水雾的喷出，银针齐齐的射向巨天柱。
巨天柱双臂全力的挥打着，拍打着水雾，也把飞来的银针拍打在地。此时圈内已经完全看不到水圈外的世界，巨天柱挥打着双臂，脚下却毫无章法的走着，忽然脚下哐当一声，巨天柱低头看见了混金棍，弯腰将混金棍拿在手里。
百眼魔看见水雾已经浓厚，又看见巨天柱将混金棍拿在手里，心里一紧，两腿蹬地准备逃跑。不料这时却被赶出来的白香死死的抱住右腿，白香口里大声哭喊：“魔头，你还我父母命来。”说罢，一口狠狠地咬在百眼魔右腿小肚自上。百眼魔吃痛，一脚踹开白香。
正是百眼魔踹开白香的时间段，水圈里面的巨天柱听得声音，急行几步，抡起混金棍使劲一挥，正中百眼魔腰部。一瞬间，百眼魔被击飞开来，撞到前面的滩铺，大口深色浓血一口接着一口吐了出来，包围巨天柱的水雾瞬间消散。
巨天柱此时看的清楚百眼魔的位置，举棍上前。
百眼魔惊叫道：“你哥哥真不是我杀的，饶命啊！”话刚说完，巨天柱挥棍已到，一棍子照着百眼魔的面门打将下去。只见得百眼魔脑浆四溢，一个脑袋被拍成碎黄瓜，霎时间命断魂散。
人群中一阵惊呼，有人大喊着，有人跑去报官，有人则是立马跑回家关闭了门窗。青三在人群中看到百眼魔被杀，把头低的很深，顺着人群逃离开来。
百眼魔脑浆迸发，一时间命丧，只是四肢抽搐了两下。白香看到百眼魔抽搐，想是没有死透，抢上一步，抄起一根木桩子对着百眼魔胡乱的狂砸。那边蓝玥看到此等情形，忙叫店小二出来拦住白香，两个店小二架起白香匆匆的回了店里。
巨天柱立着棍子站在原地，天空中大雨顷刻而下，伴随一声响雷，巨天柱开口狂笑几声，雷声一过，便瘫坐在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一直说道：“哥哥，你去哪里了？”蓝玥不认识巨天柱，但是看到巨天柱为白家夫妇报了仇，也不能坐视不理，叫了四个店小二才把巨天柱抬进店里。只是那混金棍着实太重，没有人拿得起，便拿草席给盖住了。
蓝玥看着地上的百眼魔，心里恨得发痒。九恶之中有四个淫乱之人，宦娘鬼差二人修习阴阳互补之法，大多掳掠经人事的男女，抓取之人尽皆耗尽精力，暴毙而死。百眼魔与梦魇天狼二恶人乃是骨髓里的淫性，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只要被他二人看上，都难逃一番劫难。当年在这烟雨楼，蓝玥未经人事，本是天真怯懦的小女子，后被百眼魔欺辱，于是便看开了这世道，性情大变，变得如杨花一般随风飘转。蓝玥恨，她恨这个乱道，安分守己之人寸步难行，胡作非为之人横行霸道，噩运小鬼都在盯着苦命之人；她恨，她恨这淫魔，她本是社会低等的卖艺之人，苟活存世本就艰苦，哪知道上天未曾垂怜，却偏遇到这般恶人，本是清白的姑娘，却再也难觅良人，难求归宿；她恨，她恨自己，本是安分守本之人，如今却也投机取巧，金钱至上，蒙骗善人，这世道不同流合污如何能生存？这世道哪有悬壶济世的医者，哪有救星，没钱的穷人会病死，有钱的恶人有病都会给救活。这雨越下越大，蓝玥在雨中呆立了很久，听得小二喊了一声：“掌柜的回来吧！”蓝玥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的在百眼魔身体上踹了两脚，回了屋子。
大街上有几条饿疯了的野狗，闻着血迹，跑到尸体旁边，东一块西一块的撕扯着百眼魔的尸体。有的咬开了他的肚膛，前爪搭在上面便啃食起来；有的叼了两块肉，便匆匆的跑开了；更有甚者，和着雨水，啃着他的脑袋。
夜色正浓，巨天柱从床上惊坐而起，吓坏了在床边趴睡的白香。巨天柱张口叫道：“哥哥，我哥哥在哪里？”
白香整整衣服回道：“恩公，恩公哥哥是哪位？”
巨天柱也不回答，嘴里一直叫唤着要哥哥。
蓝玥听得房内动静，赶忙端了茶水进来，问道：“白香姑娘，这人怎么回事？”
白香缩着身子回道：“不知道，一醒来就是这个样子！”
蓝玥看了看巨天柱，说道：“怕不是先天的痴儿，心智不全？我来问问他。”接着对着巨天柱说道：“我问你，你哥哥是谁？”
巨天柱回头看着蓝玥，看到蓝玥与黄尚熙年龄差不多，也生的白皙，一是灯光昏暗，二是思念心切，三是体内气血不稳，错认了蓝玥，一声哭了出来：“嫂嫂，我找不到哥哥了？”
蓝玥一愣：“嫂嫂？”对着巨天柱说道：“你可不要乱喊，我还不曾婚配？还是黄花闺女。”这“黄花闺女”四个字一出，蓝玥心里顿时好似被针扎了一下，转头对着地板狠狠地啐了一口。
巨天柱也听不懂蓝玥说的什么，只是哭喊着说道：“嫂嫂，我找不到十秀哥哥了？”
蓝玥一惊，“易十秀，跟武肃王在一起的平南先锋将军？”
巨天柱哭着回道：“易十秀，不是平南先锋将军，是我哥哥。嫂嫂，他们说把我十秀哥哥杀害了，嫂嫂你快去救哥哥。”
蓝玥看到巨天柱这模样，又想到易十秀长得俊俏，心想要是能给他当个嫂嫂也是很好，忍不住笑道：“我就说这是个痴儿呀。”
白香拉了一下蓝玥的衣袖小声说道：“蓝姐姐，不要笑他，他是我的恩人。”
蓝玥收了笑声，回道：“也对。”对着巨天柱说道：“我既然是你嫂嫂，你可听嫂嫂话。”
巨天柱点头答应。
蓝玥说道：“你哥哥易十秀没有死，现在应该出了玉子峰了，你今天晚上不要吵闹，明天吃饱了饭就去寻找你的哥哥，可以不？”
巨天柱一听说易十秀没有死，眼里的泪还没有流完，这边已经咧嘴笑了，回道：“那我现在就睡觉，睁眼就天亮了，我就去找我哥哥。”说罢，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蓝玥与白香看着巨天柱睡去，二人一同出了房间，蓝玥对着白香说道：“妹妹，今天杀了百眼魔头，你怕是不能在此地待着了，明日就和这汉子一起走吧。”
白香轻声啜泣道：“可怜我的父母，我未曾尽孝，反倒害了他们，我便一死了之，他们归去未远，我这死了，在路上与他们一起。”
蓝玥轻轻抚摸着白香的后背安慰道：“头上三尺便有神明，你父母离去不远，断然不会让你走此绝路。我已经偷偷将你父母安葬，死者已矣，好好活着才是对父母恩情最大的回报。”
蓝玥接着说道：“如今这世道卖儿鬻女的事情已是平常，当年我父母将我卖给别人当婢女，何曾不怨他们？可是世道如此，我又何必埋怨。我给别人当婢女也行，弱小的婢女却时常被手下的奴仆调戏，我告过老爷，老爷也不是个好东西，伙同仆人让我屈身。我那时候与你年岁差不多，没见过世面，七八个肮脏的男人脱得精光，这阵仗直接把我吓坏了。”说到这里，蓝玥开怀大笑了两声。问白香道：“你猜怎么着？”
白香盯着蓝玥问道：“怎么着？”
蓝玥笑着继续说道：“我哪里见过这世面？男人的肮脏我又哪里见过，更何况这七八个男的。当时我呀，一阵犯恶心，财主家的饭食我以前没吃过，每顿我都吃的顶撑，我看到这七八个男的向我扑过来，我这肚子一阵狂涌，哇哇的吐了起来，这还不算完，当时害怕呀，屎尿屁一齐出来，上面吐着，下面拉着，整个屋子臭气熏天，那场面你想想哪个男的会对我感兴趣？”说着蓝玥又咯咯的乐出声来。
白香听到此处，也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蓝玥继续说道：“我也是好命，从此以后便得个‘臭鼬’的名号。我就觉得这个名号特别符合我，臭鼬本身也不臭，是有人要伤害他了，他才释放臭气。我本身香着嘞，遇到这种恶人，当然要放出臭味来熏他们一下。自从有了这个名号，你还真别说，就没有哪个男人惦记我了。”
蓝玥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本是有个相好的，他是个酸秀才，我都叫他宋小哥，他说过有了功名就从地主家给我赎身，娶我回家，就算是我得了这个‘臭鼬’的名号，他都没有嫌弃过我，可是我的宋小哥现在不在了。那年他家的两亩地被地主家多圈占了四分地，宋小哥的父亲宋老汉去地主家理论，地主拒不承认。第二天宋老汉便去找官府打官司，你猜这官司怎么个结果？”
白香摇了摇头。
蓝玥接着说道：“官府说，这两亩地都是地主家的，说什么有证据证明是宋老汉强行占用了地主家的地。宋老汉想不通呀，在衙门内又哭又喊，又吵又闹，官老爷赏了他四十板子，半条命都搭进去了。我那宋小哥背着他那老父亲出了官府门，那血流了一路。宋老汉说那是祖宗留下的地，告诉我那宋小哥无论如何也要给要回来。到了第二天，地主老爷带着官兵把宋老汉家土地的分界石挪了出去，宋老汉爬到自家的两亩地里，看着地主，又看看官兵，抬头望望天，又摸了摸自家的土地，一头便撞在了分界石上。我那宋小哥看着老父亲这样，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白香听着不自觉的留下眼泪，问道：“那后来宋小哥呢？”
蓝玥苦笑一声说道：“宋小哥，我那宋小哥不在了。我那宋小哥倒在地上，众邻里没有一个人去搀扶，也没有一个人说句公道话。到了晚上，我才知道这件事情，匆匆跑到田地看见我那宋小哥还在那里躺着。我心疼呀，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过了好久才给他暖过身子。后来呀，我那宋小哥就病了，一会儿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一会儿说土地是大家的叫什么‘民众共有’。我守在他屋里两个月，他一日比一日消瘦。我着急呀，我跪在地主家院子里，让地主给我点钱我好去找大夫看看我那宋小哥，地主哪里会给？”说着蓝玥又冷冷的笑了一声。蓝玥接着说道：“地主会给钱吗？我当时真是天真，也怪我在地主家呆的时间太长，回去之后我看到我那宋小哥竟然拿刀豁开了自己的心口，墙上就留了句话‘醒未醒，身向云端，江山万里难行？凉又凉，心在寒天，青坟独冢断肠。’剩下写的什么‘恶木不栖’‘乱世难安’这些词语我也记不住。我跑到我那宋小哥面前，我那宋小哥还能讲两句话，对我说道‘玥儿，我就走了，你要好好的’。我哭呀，我又跑到郎中家里，去求他们救我那宋小哥。郎中伸手便是要钱，我没钱，我哭着跪着。一会儿只看到地主从郎中屋里出来，说是与宋老汉争执擦伤了胳膊。我又跪求地主能给我钱，去救救我那宋小哥，那地主只是一脚把我踹倒在地，头也不回的走了。郎中也关了门，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我哭着，跪着，我说我没钱可以去卖了身子，赚钱就给他，郎中依旧是不搭理我。”
蓝玥抿了抿嘴唇对着白香说道：“这个世道大夫只会给有钱人治病，他不管你是好人坏人。穷人就活该被病死。”
蓝玥接着说道：“等我回去，我那宋小哥就死了。我端着粪汤子在那郎中家里结结实实的铺撒了一遍。第二天，我便被地主卖在这烟雨楼。”蓝玥摸着白香的黑发继续说道：“我来这里与你年纪一般，性格也与你这样。原先的烟雨楼的老板娘是个泼辣的主，真名不知道叫个什么，我们都叫她桂娘。我刚来啥也不会，桂娘逼着我学这学那，学不会饭都吃不饱，后来我也慢慢学会了。桂娘教我梳妆打扮，教我迎来送往，我也不像从前那样娇羞和拙丑了。再后来我遇到了武肃王，武肃王见我手艺好，赏我金银，我也就攒存起来。皇家的人随手那么一给，就够我们吃一辈子的了，更何况给我的又是稀奇的宝贝。又过了两年，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百眼魔头，一个叫做梦魇天狼，这两人来了店里并不是那好好吃饭的主，相反倒是祸害了许多姑娘。刚开始二人还是相当大度，给的银钱也不少，桂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们二人胡来。毕竟这个世道，女子没什么能耐，出卖长相，出卖肉体来钱是最快的。过了两个月，他二人没了钱财，却依然索求无度，店里的姑娘都被糟蹋了个遍，当然我也没有幸免。”蓝玥说着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白香轻轻的挽住蓝玥的手，问道：“就是这个百眼魔头吗？”
蓝玥抬起头眼里微微透出凶光，说道：“不是他，还是谁。这二人花光了钱财，却依然在店里物色新的姑娘。前两次桂娘还不是很在意，只是在言语中稍微夹杂点难听的话音，到后来次数多了，桂娘的火气便上来了，桂娘也不管二人的颜面，对着二人便是一通大骂。二人看着店里人多，也就没跟桂娘计较。到了晚上，二人带了一鼓鼓囊囊的包袱回来了，那包袱随着二人行走叮叮当当响。二人见到桂娘，包袱在桌头一扔，桂娘上前紧紧的看着包袱，左摸摸，右揣揣，心里乐开了花，眼里的神情都在波动。二人笑呵呵的对着桂娘说‘今晚你陪我二人，这包袱就是你的了。’桂娘是见过风浪的人，但也是被这一包裹的东西勾去了神志，便笑着与他二人进了房间。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们楼底的人都没见桂娘出来，到了晚上见到他二人从楼上出来。我上前问他二人‘桂娘哪里去了？’他二人说是桂娘带着包裹早走了。我说‘我们在楼底等了一天也没见桂娘出来？’他二人回道‘昨晚走的。’说着他二人也不顾我们阻拦，匆匆的离开了烟雨楼。后来桂娘找到了，那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在烟雨楼底的池塘旁边找到的，池塘里的桂娘赤裸着身体，脑袋泡的跟个灯笼一般大，双眼突着，胳膊、腿呀的泡的都没了样子，死了很久了，只是双手死死的还拽着那个包袱。姑娘们不敢去，我就去看了，我没被吓倒，我见过死人，我见过我那死了的宋小哥的样子。我亲手打开了包袱，里面只是几块叮当响的铜铁疙瘩，可怜桂娘就为了这点东西就死了。我埋了桂娘，便去官府告他们二人。”蓝玥边说，边拉着白香进了另一个房间，坐在圆桌旁。
白香问道：“怎么样，告了他们二人了吗？”
蓝玥哂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告？我去了官府，公堂上坐着官老爷，官老爷头上顶着‘公明廉威’牌匾，旁边的陪审官却是百眼魔和梦魇天狼二人。我看的明白，官老爷问我‘所来何事？所告何人？’我回道‘桂娘死了，烟雨楼无人做主……’我话尚未说完，官老爷便问道‘桂娘死了，是什么原因？’我看到堂上左右坐着的二人，回道‘晚上喝醉，失足跌落池塘，淹死了。’官老爷便说道‘烟雨楼无人做主，地契便卖与你，你成当家人可否？’我扣头谢过，买了地契，便从官府走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是梁国公的门客，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谈此事，直到现在。”
白香问道：“梁国公是什么人？比武肃王权利还要大吗？”
蓝玥回道：“这我就不晓得了，反正都是你我招惹不起的人。所以，你明天就跟着那汉子走吧。”
白香看了一眼蓝玥，委屈的哭了出来，说道：“姐姐，是怕，怕我给你带来祸患。”
蓝玥无奈的说道：“怕，肯定怕。这烟雨楼大大小小几十口人，我得保着她们，也别怪姐姐心狠，你就走吧，对你对我都好。”
白香不再说话，抽泣着起身坐在床上与蓝玥拉开了距离。
平明时分，烟雨楼底一老头抱着百眼魔的尸体，一声长一声短的哀叫着。蓝玥醒了，往窗外一看，惊出一身汗，赶忙叫醒了白香和巨天柱。
门外有人大踏步一脚踹破门槛，顺势挥过拳头，直奔百眼魔而来，百眼魔喝的醉了，躲过棍子的袭击却没能躲过巨天柱的拳头，硬生生的吃了巨天柱一拳。一拳打的百眼魔天旋地转，哇的一声，将喝进去的酒吐了出来。百眼魔定睛一看，惊异道：“巨天柱？”
王老八进来看到百眼魔吃了一拳，大惊失色。
百眼魔直起身子，腾身上桌，对着王老八喊道：“老八，怎么回事？”说着一手指向王老八。
王老八担心百眼魔要放冷针，扑通跪倒在地，求饶道：“魔君，是青三爷让我带来的，让您杀了他。”
“青三？”
王老八继续说道：“那日武肃王与易十秀砍了青三爷的腿，青三爷气不过，知道此人是易十秀的兄弟，我两又无法降服他，特地找您来收拾了他。”
巨天柱疑惑道：“老八兄弟，你不是带我来找我哥哥的吗？”
王老八为了向百眼魔表示忠心，对着巨天柱骂道：“找你奶奶个腿，我是让魔君来杀你的。”
巨天柱问道：“那我问你，我哥哥呢？”
王老八回道：“你哥哥呀，早死了，你下去找他吧。”
巨天柱听得此言，脑中一紧，双眼发白，气血上涌，冲破了头顶的三花，抢上前去一把扭住了王老八的脑袋，吼道：“是谁杀的我哥哥？”
王老八受不住这样的劲道，对着百眼魔，眼里满是对百眼魔的渴望，只求百眼魔能救救自己的小命，口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魔君……”王老八话还没有说完，这边巨天柱一使劲，扭断了王老八的脖子。
百眼魔知道自己本不是巨天柱的对手，这边看着王老八脖子已断，那边翻身跳出窗外，顺着酒楼每层的屋檐，溜溜的跳了下去。
巨天柱看着百眼魔逃跑，一心想着为哥哥报仇，拾起混金棍，朝着百眼魔逃跑的方向扔了过去。那混金棍重达千金，落地砰的一声炸开地面，百眼魔被这气浪震开，撞在墙上。巨天柱随着翻出窗外跳了下去，由于巨天柱不会武功，身子砸坏了好几层屋檐，这才落地。
酒楼内众人听见响动纷纷探出脑袋，大街上围满了人群都躲在街边屋檐下看着，青三一瘸一拐的刚到街口就看见如此情形，见到百眼魔落了下风，便藏在人群里漏出半个青脸观看。
百眼魔被这混金棍的气浪震坏了内腹，一口鲜血混着酒水吐了出来，大喊道：“巨天柱，你哥哥已经投靠了梁国公，我们都是梁国公门下，我又怎么会抓他。”
巨天柱此时已经冲破了聚顶的三花，现在又怎能听进去百眼魔的话语。
巨天柱也不答话，一拳拳的向着百眼魔砸来，百眼魔左躲右闪，东躲西藏，嘴里还止不住的叫喊：“你哥哥真不是我杀的呀，真不是呀！”
巨天柱哪里管的这些，抡圆了膀子，一拳又一拳的挥向百眼魔，打碎了桌子，拆翻了砍肉的案板，掀起了街上的青苔石，霎时间鸡飞狗跳。
雨越下越大，四周皆是破烂之地，百眼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躲藏之地，看来今日非要拼命不可。
百眼魔踮脚飞上一棵柳树，向下俯视着巨天柱，说道：“巨天柱，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哥哥不是我杀的，你要是再来，我今天便与你争个高低。”百眼魔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巨天柱的对手，本不想与巨天柱正面起冲突，只是今日被逼上绝路，不得不与巨天柱拼个死活，
巨天柱哪里能听得进去，扯碎了自己的蓑衣，抱着那柳树便摇了起来，摇了四五下，便用身子靠住柳树，顶着步子，一点点将柳树顶了起来。
百眼魔重心不稳，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手持孔雀扇，单手拂过扇面，扇轴一摆，雨珠夹着银针便向巨天柱射来。巨天柱大吼一声，推倒柳树，后背硬生生的接着银针，只听得清脆叮当之声，那些许银针撞击着巨天柱的后背，纷纷落了下来。
百眼魔与巨天柱交过一次手深知这些银针伤不了他，但是百眼魔练的孔雀翎功法，能够聚气成水，适逢大雨，他的功法便可大力提升，因此心里也不太惧怕巨天柱。
百眼魔在银针发出的瞬间，一个腾挪，扇子在手中转了一个圈，从扇子中喷出千丝万缕的雾气附着在雨水上，半空的雨水瞬间聚拢，状如睚眦，朝着巨天柱涌来。
巨天柱此时已经失了心，内气在体内狂舞，看着这远远而来的状如睚眦的水雾，双手便要将其拍碎。只是双手一触碰到水雾，那水雾便四散开来，绕过巨天柱的身体，既而又拢在一起，将巨天柱包围在中间。
巨天柱被水雾包围着，水雾里面充满了各种狰狞的面孔，绕着巨天柱的身体不停的变幻。巨天柱顶破了聚顶三花，意识已经全然不清楚，浑然不觉得害怕，双手舞动着，不停着拍着水雾中狰狞的面孔。只是刚一拍乱，继而又聚拢起来。如此反复多次，也是巨天柱天生神力，完全不知道疲惫。
百眼魔看着巨天柱已经被困在水雾中间，长输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不是巨天柱的对手，想借此水雾将巨天柱困在其中，自己趁机逃脱。于是百眼魔绕着水圈摇晃着扇子，那水雾越积越厚，狰狞的幻境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
巨天柱在水圈中已经完全看不到圈外的场景，只是胡乱的拍打着圈中的水雾，越是看不到百眼魔，心里越是发狂，完全没有半点惧怕。
百眼魔也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原先巨天柱会因为水雾中的眼睛而感到害怕，如今却不曾有半点恐惧。百眼魔生怕巨天柱从水雾中闯了出来，便用劲了全部功力，伴随着水雾的喷出，银针齐齐的射向巨天柱。
巨天柱双臂全力的挥打着，拍打着水雾，也把飞来的银针拍打在地。此时圈内已经完全看不到水圈外的世界，巨天柱挥打着双臂，脚下却毫无章法的走着，忽然脚下哐当一声，巨天柱低头看见了混金棍，弯腰将混金棍拿在手里。
百眼魔看见水雾已经浓厚，又看见巨天柱将混金棍拿在手里，心里一紧，两腿蹬地准备逃跑。不料这时却被赶出来的白香死死的抱住右腿，白香口里大声哭喊：“魔头，你还我父母命来。”说罢，一口狠狠地咬在百眼魔右腿小肚自上。百眼魔吃痛，一脚踹开白香。
正是百眼魔踹开白香的时间段，水圈里面的巨天柱听得声音，急行几步，抡起混金棍使劲一挥，正中百眼魔腰部。一瞬间，百眼魔被击飞开来，撞到前面的滩铺，大口深色浓血一口接着一口吐了出来，包围巨天柱的水雾瞬间消散。
巨天柱此时看的清楚百眼魔的位置，举棍上前。
百眼魔惊叫道：“你哥哥真不是我杀的，饶命啊！”话刚说完，巨天柱挥棍已到，一棍子照着百眼魔的面门打将下去。只见得百眼魔脑浆四溢，一个脑袋被拍成碎黄瓜，霎时间命断魂散。
人群中一阵惊呼，有人大喊着，有人跑去报官，有人则是立马跑回家关闭了门窗。青三在人群中看到百眼魔被杀，把头低的很深，顺着人群逃离开来。
百眼魔脑浆迸发，一时间命丧，只是四肢抽搐了两下。白香看到百眼魔抽搐，想是没有死透，抢上一步，抄起一根木桩子对着百眼魔胡乱的狂砸。那边蓝玥看到此等情形，忙叫店小二出来拦住白香，两个店小二架起白香匆匆的回了店里。
巨天柱立着棍子站在原地，天空中大雨顷刻而下，伴随一声响雷，巨天柱开口狂笑几声，雷声一过，便瘫坐在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一直说道：“哥哥，你去哪里了？”蓝玥不认识巨天柱，但是看到巨天柱为白家夫妇报了仇，也不能坐视不理，叫了四个店小二才把巨天柱抬进店里。只是那混金棍着实太重，没有人拿得起，便拿草席给盖住了。
蓝玥看着地上的百眼魔，心里恨得发痒。九恶之中有四个淫乱之人，宦娘鬼差二人修习阴阳互补之法，大多掳掠经人事的男女，抓取之人尽皆耗尽精力，暴毙而死。百眼魔与梦魇天狼二恶人乃是骨髓里的淫性，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只要被他二人看上，都难逃一番劫难。当年在这烟雨楼，蓝玥未经人事，本是天真怯懦的小女子，后被百眼魔欺辱，于是便看开了这世道，性情大变，变得如杨花一般随风飘转。蓝玥恨，她恨这个乱道，安分守己之人寸步难行，胡作非为之人横行霸道，噩运小鬼都在盯着苦命之人；她恨，她恨这淫魔，她本是社会低等的卖艺之人，苟活存世本就艰苦，哪知道上天未曾垂怜，却偏遇到这般恶人，本是清白的姑娘，却再也难觅良人，难求归宿；她恨，她恨自己，本是安分守本之人，如今却也投机取巧，金钱至上，蒙骗善人，这世道不同流合污如何能生存？这世道哪有悬壶济世的医者，哪有救星，没钱的穷人会病死，有钱的恶人有病都会给救活。这雨越下越大，蓝玥在雨中呆立了很久，听得小二喊了一声：“掌柜的回来吧！”蓝玥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的在百眼魔身体上踹了两脚，回了屋子。
大街上有几条饿疯了的野狗，闻着血迹，跑到尸体旁边，东一块西一块的撕扯着百眼魔的尸体。有的咬开了他的肚膛，前爪搭在上面便啃食起来；有的叼了两块肉，便匆匆的跑开了；更有甚者，和着雨水，啃着他的脑袋。
夜色正浓，巨天柱从床上惊坐而起，吓坏了在床边趴睡的白香。巨天柱张口叫道：“哥哥，我哥哥在哪里？”
白香整整衣服回道：“恩公，恩公哥哥是哪位？”
巨天柱也不回答，嘴里一直叫唤着要哥哥。
蓝玥听得房内动静，赶忙端了茶水进来，问道：“白香姑娘，这人怎么回事？”
白香缩着身子回道：“不知道，一醒来就是这个样子！”
蓝玥看了看巨天柱，说道：“怕不是先天的痴儿，心智不全？我来问问他。”接着对着巨天柱说道：“我问你，你哥哥是谁？”
巨天柱回头看着蓝玥，看到蓝玥与黄尚熙年龄差不多，也生的白皙，一是灯光昏暗，二是思念心切，三是体内气血不稳，错认了蓝玥，一声哭了出来：“嫂嫂，我找不到哥哥了？”
蓝玥一愣：“嫂嫂？”对着巨天柱说道：“你可不要乱喊，我还不曾婚配？还是黄花闺女。”这“黄花闺女”四个字一出，蓝玥心里顿时好似被针扎了一下，转头对着地板狠狠地啐了一口。
巨天柱也听不懂蓝玥说的什么，只是哭喊着说道：“嫂嫂，我找不到十秀哥哥了？”
蓝玥一惊，“易十秀，跟武肃王在一起的平南先锋将军？”
巨天柱哭着回道：“易十秀，不是平南先锋将军，是我哥哥。嫂嫂，他们说把我十秀哥哥杀害了，嫂嫂你快去救哥哥。”
蓝玥看到巨天柱这模样，又想到易十秀长得俊俏，心想要是能给他当个嫂嫂也是很好，忍不住笑道：“我就说这是个痴儿呀。”
白香拉了一下蓝玥的衣袖小声说道：“蓝姐姐，不要笑他，他是我的恩人。”
蓝玥收了笑声，回道：“也对。”对着巨天柱说道：“我既然是你嫂嫂，你可听嫂嫂话。”
巨天柱点头答应。
蓝玥说道：“你哥哥易十秀没有死，现在应该出了玉子峰了，你今天晚上不要吵闹，明天吃饱了饭就去寻找你的哥哥，可以不？”
巨天柱一听说易十秀没有死，眼里的泪还没有流完，这边已经咧嘴笑了，回道：“那我现在就睡觉，睁眼就天亮了，我就去找我哥哥。”说罢，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蓝玥与白香看着巨天柱睡去，二人一同出了房间，蓝玥对着白香说道：“妹妹，今天杀了百眼魔头，你怕是不能在此地待着了，明日就和这汉子一起走吧。”
白香轻声啜泣道：“可怜我的父母，我未曾尽孝，反倒害了他们，我便一死了之，他们归去未远，我这死了，在路上与他们一起。”
蓝玥轻轻抚摸着白香的后背安慰道：“头上三尺便有神明，你父母离去不远，断然不会让你走此绝路。我已经偷偷将你父母安葬，死者已矣，好好活着才是对父母恩情最大的回报。”
蓝玥接着说道：“如今这世道卖儿鬻女的事情已是平常，当年我父母将我卖给别人当婢女，何曾不怨他们？可是世道如此，我又何必埋怨。我给别人当婢女也行，弱小的婢女却时常被手下的奴仆调戏，我告过老爷，老爷也不是个好东西，伙同仆人让我屈身。我那时候与你年岁差不多，没见过世面，七八个肮脏的男人脱得精光，这阵仗直接把我吓坏了。”说到这里，蓝玥开怀大笑了两声。问白香道：“你猜怎么着？”
白香盯着蓝玥问道：“怎么着？”
蓝玥笑着继续说道：“我哪里见过这世面？男人的肮脏我又哪里见过，更何况这七八个男的。当时我呀，一阵犯恶心，财主家的饭食我以前没吃过，每顿我都吃的顶撑，我看到这七八个男的向我扑过来，我这肚子一阵狂涌，哇哇的吐了起来，这还不算完，当时害怕呀，屎尿屁一齐出来，上面吐着，下面拉着，整个屋子臭气熏天，那场面你想想哪个男的会对我感兴趣？”说着蓝玥又咯咯的乐出声来。
白香听到此处，也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蓝玥继续说道：“我也是好命，从此以后便得个‘臭鼬’的名号。我就觉得这个名号特别符合我，臭鼬本身也不臭，是有人要伤害他了，他才释放臭气。我本身香着嘞，遇到这种恶人，当然要放出臭味来熏他们一下。自从有了这个名号，你还真别说，就没有哪个男人惦记我了。”
蓝玥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本是有个相好的，他是个酸秀才，我都叫他宋小哥，他说过有了功名就从地主家给我赎身，娶我回家，就算是我得了这个‘臭鼬’的名号，他都没有嫌弃过我，可是我的宋小哥现在不在了。那年他家的两亩地被地主家多圈占了四分地，宋小哥的父亲宋老汉去地主家理论，地主拒不承认。第二天宋老汉便去找官府打官司，你猜这官司怎么个结果？”
白香摇了摇头。
蓝玥接着说道：“官府说，这两亩地都是地主家的，说什么有证据证明是宋老汉强行占用了地主家的地。宋老汉想不通呀，在衙门内又哭又喊，又吵又闹，官老爷赏了他四十板子，半条命都搭进去了。我那宋小哥背着他那老父亲出了官府门，那血流了一路。宋老汉说那是祖宗留下的地，告诉我那宋小哥无论如何也要给要回来。到了第二天，地主老爷带着官兵把宋老汉家土地的分界石挪了出去，宋老汉爬到自家的两亩地里，看着地主，又看看官兵，抬头望望天，又摸了摸自家的土地，一头便撞在了分界石上。我那宋小哥看着老父亲这样，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白香听着不自觉的留下眼泪，问道：“那后来宋小哥呢？”
蓝玥苦笑一声说道：“宋小哥，我那宋小哥不在了。我那宋小哥倒在地上，众邻里没有一个人去搀扶，也没有一个人说句公道话。到了晚上，我才知道这件事情，匆匆跑到田地看见我那宋小哥还在那里躺着。我心疼呀，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过了好久才给他暖过身子。后来呀，我那宋小哥就病了，一会儿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一会儿说土地是大家的叫什么‘民众共有’。我守在他屋里两个月，他一日比一日消瘦。我着急呀，我跪在地主家院子里，让地主给我点钱我好去找大夫看看我那宋小哥，地主哪里会给？”说着蓝玥又冷冷的笑了一声。蓝玥接着说道：“地主会给钱吗？我当时真是天真，也怪我在地主家呆的时间太长，回去之后我看到我那宋小哥竟然拿刀豁开了自己的心口，墙上就留了句话‘醒未醒，身向云端，江山万里难行？凉又凉，心在寒天，青坟独冢断肠。’剩下写的什么‘恶木不栖’‘乱世难安’这些词语我也记不住。我跑到我那宋小哥面前，我那宋小哥还能讲两句话，对我说道‘玥儿，我就走了，你要好好的’。我哭呀，我又跑到郎中家里，去求他们救我那宋小哥。郎中伸手便是要钱，我没钱，我哭着跪着。一会儿只看到地主从郎中屋里出来，说是与宋老汉争执擦伤了胳膊。我又跪求地主能给我钱，去救救我那宋小哥，那地主只是一脚把我踹倒在地，头也不回的走了。郎中也关了门，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我哭着，跪着，我说我没钱可以去卖了身子，赚钱就给他，郎中依旧是不搭理我。”
蓝玥抿了抿嘴唇对着白香说道：“这个世道大夫只会给有钱人治病，他不管你是好人坏人。穷人就活该被病死。”
蓝玥接着说道：“等我回去，我那宋小哥就死了。我端着粪汤子在那郎中家里结结实实的铺撒了一遍。第二天，我便被地主卖在这烟雨楼。”蓝玥摸着白香的黑发继续说道：“我来这里与你年纪一般，性格也与你这样。原先的烟雨楼的老板娘是个泼辣的主，真名不知道叫个什么，我们都叫她桂娘。我刚来啥也不会，桂娘逼着我学这学那，学不会饭都吃不饱，后来我也慢慢学会了。桂娘教我梳妆打扮，教我迎来送往，我也不像从前那样娇羞和拙丑了。再后来我遇到了武肃王，武肃王见我手艺好，赏我金银，我也就攒存起来。皇家的人随手那么一给，就够我们吃一辈子的了，更何况给我的又是稀奇的宝贝。又过了两年，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百眼魔头，一个叫做梦魇天狼，这两人来了店里并不是那好好吃饭的主，相反倒是祸害了许多姑娘。刚开始二人还是相当大度，给的银钱也不少，桂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们二人胡来。毕竟这个世道，女子没什么能耐，出卖长相，出卖肉体来钱是最快的。过了两个月，他二人没了钱财，却依然索求无度，店里的姑娘都被糟蹋了个遍，当然我也没有幸免。”蓝玥说着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白香轻轻的挽住蓝玥的手，问道：“就是这个百眼魔头吗？”
蓝玥抬起头眼里微微透出凶光，说道：“不是他，还是谁。这二人花光了钱财，却依然在店里物色新的姑娘。前两次桂娘还不是很在意，只是在言语中稍微夹杂点难听的话音，到后来次数多了，桂娘的火气便上来了，桂娘也不管二人的颜面，对着二人便是一通大骂。二人看着店里人多，也就没跟桂娘计较。到了晚上，二人带了一鼓鼓囊囊的包袱回来了，那包袱随着二人行走叮叮当当响。二人见到桂娘，包袱在桌头一扔，桂娘上前紧紧的看着包袱，左摸摸，右揣揣，心里乐开了花，眼里的神情都在波动。二人笑呵呵的对着桂娘说‘今晚你陪我二人，这包袱就是你的了。’桂娘是见过风浪的人，但也是被这一包裹的东西勾去了神志，便笑着与他二人进了房间。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们楼底的人都没见桂娘出来，到了晚上见到他二人从楼上出来。我上前问他二人‘桂娘哪里去了？’他二人说是桂娘带着包裹早走了。我说‘我们在楼底等了一天也没见桂娘出来？’他二人回道‘昨晚走的。’说着他二人也不顾我们阻拦，匆匆的离开了烟雨楼。后来桂娘找到了，那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在烟雨楼底的池塘旁边找到的，池塘里的桂娘赤裸着身体，脑袋泡的跟个灯笼一般大，双眼突着，胳膊、腿呀的泡的都没了样子，死了很久了，只是双手死死的还拽着那个包袱。姑娘们不敢去，我就去看了，我没被吓倒，我见过死人，我见过我那死了的宋小哥的样子。我亲手打开了包袱，里面只是几块叮当响的铜铁疙瘩，可怜桂娘就为了这点东西就死了。我埋了桂娘，便去官府告他们二人。”蓝玥边说，边拉着白香进了另一个房间，坐在圆桌旁。
白香问道：“怎么样，告了他们二人了吗？”
蓝玥哂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告？我去了官府，公堂上坐着官老爷，官老爷头上顶着‘公明廉威’牌匾，旁边的陪审官却是百眼魔和梦魇天狼二人。我看的明白，官老爷问我‘所来何事？所告何人？’我回道‘桂娘死了，烟雨楼无人做主……’我话尚未说完，官老爷便问道‘桂娘死了，是什么原因？’我看到堂上左右坐着的二人，回道‘晚上喝醉，失足跌落池塘，淹死了。’官老爷便说道‘烟雨楼无人做主，地契便卖与你，你成当家人可否？’我扣头谢过，买了地契，便从官府走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是梁国公的门客，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谈此事，直到现在。”
白香问道：“梁国公是什么人？比武肃王权利还要大吗？”
蓝玥回道：“这我就不晓得了，反正都是你我招惹不起的人。所以，你明天就跟着那汉子走吧。”
白香看了一眼蓝玥，委屈的哭了出来，说道：“姐姐，是怕，怕我给你带来祸患。”
蓝玥无奈的说道：“怕，肯定怕。这烟雨楼大大小小几十口人，我得保着她们，也别怪姐姐心狠，你就走吧，对你对我都好。”
白香不再说话，抽泣着起身坐在床上与蓝玥拉开了距离。
平明时分，烟雨楼底一老头抱着百眼魔的尸体，一声长一声短的哀叫着。蓝玥醒了，往窗外一看，惊出一身汗，赶忙叫醒了白香和巨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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