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二）
“请您跟我来。”主管带着亚历克斯走出办公室，门诊楼的二层有条连廊通向住院楼。
住院楼在门诊的西侧，与改建自礼堂的门诊大楼，住院楼有十八层的构造，向着天空挺拔地舒展身形，二者的组合如同墓碑和祭台。
一路上不时见到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很少能在他们脸上看到表情，似乎已经在病痛的折磨中麻木。
“罗萨斯医生的医术高明，不夸张地说是我见过最好的。”主管在路上向亚历克斯介绍，“人也很好，我的母亲曾经接受过他的治疗。”
“这样的人会突然出现精神问题吗？”听上去罗萨斯医生是个靠谱的成年人。
主管忽然停下脚步，严肃地伸出手指：“真神在上，我向您保证，那不是简单的精神问题，他是真的疯了。”
“他的同事们都能作证。”主管接着补充。
“那段时间他总是劝病人出院，每天都嚷嚷着要离开这里。每到下班就去火车站买票，每天都要买一张。可第二天他一准儿又坐在办公室里，像是从地狱被魔鬼追回来的一样，脸色白的吓人，全身都在发抖，也不跟同事说话。”
“你亲眼见过这些？”
“这倒没有，但大家都是这样说的，而且在他休假前的最后一天我见过他。
不该说是见过，只是看到一眼。当时我坐在办公室，看见他从住院楼出来，拖着不少东西。天气那么热，他还穿着件带兜帽的大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担心有人会冲上来害他。
后来他好像看到了我，对着办公室使劲挥了几下手，就突然扭头跑出了大门。
唉，可惜他还是出了事。”主管摇摇头，语气沉重。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主管带着亚历克斯来到病房楼的第八层。电梯门打开，能看见高大的指引牌，白色的背景上印着鲜红醒目的工整字体：神经外科。
阳光明媚的下午，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各种监护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病房大多紧闭着门窗，病人们安静地躺在床上，轻飘飘地，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带走。
“亚历克斯先督察。”科室主任罗德里奇先生没有出诊，刚好在办公室，他热情地同亚历克斯握手。
主任的手握上去冰凉滑腻，让亚历克斯想起渔夫们捕捞上来的濒死的海鱼，睁大了无神的眼睛，袒露着白花花的肚皮。
“您和罗萨斯医生接触的多吗？”亚历克斯摆弄着桌子上的头骨模型，他对这个很熟悉，精神感知无形中在病房扩散，如同水面的波纹，没有收到任何异常的反馈。
“说实话警官，我们的关系不好。关于科室主任的位置，我和他有过小小的争执。”洛德里奇主任的身材高大，说话声音却很小，总好像有口气憋在胸中。
“但我可以凭着良心说，罗萨斯不算是个很好的同事。我们一同入职，他是科里唯一的博士，我还在继续博士的学业。而他好像自然地接过了领导的权力，老是冲着同事大喊大叫，当着病人的面批评他们，还随意改变他们诊疗的计划，我们都不喜欢他。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当上主任。从那后罗萨斯性格变了，不怎么说话，每周只做很少的手术，当然他的技术一直无可挑剔。
他替同事值班的第二天就有些返厂，本来他是不需要夜间值班的。那天值完班他反常地一句话都没说，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后来接连几天都要把新病人赶走，科里的工作被他搅得都没办法做下去。
就是这样警官，我是名医生，会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罗德里奇主任直视着亚历克斯的眼睛。
“他为什么要替别人值班呢，按您说的，他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亚历克斯有些不理解。
“是道奇医生的孩子生病了，道奇医生算是他的学生，在科里和他关系最亲密。她今天也在，您可以问问他。”主任坦然地回答。
亚历克斯在值班室见到了道奇医生，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披散着干枯焦黄的长发，看上去十分憔悴。
“您是罗萨斯医生的学生？”
“嗯，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道奇医生知道了亚历克斯的来意。
“主任可能说了些罗萨斯医生的坏话，有些不是真的。他的脾气可能确实差了些，可他提出的意见都是有用的，他的技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学教授都要好得多。”
道奇医生低下头，耸动着肩膀抽泣。亚历克斯配合地递上纸巾。
“那天值班是怎么回事？”
“唉，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后悔。三岁的女儿在家里高热抽搐。我只能带着她去看病。差点我都以为找不到人换班，没想到罗萨斯医生能答应我，当时他想了好久。
那天晚上我就在医院儿科，同事们都可以作证。”
“后来呢。”亚历克斯打开手掌大小的笔记本，像是要认真记录，可一个字都没写。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不对劲了，交班时他出奇的平静。我还以为是值完班太过疲惫，带着水果去感谢他。结果看见罗萨斯医生像患了疟疾一样发抖，他见了我像是瞧见了老虎狮子，直接把我赶了出来。
后来的一周里罗萨斯医生都很奇怪，有时盯着别人的脸看很长时间，有时又不敢和我们对视，连病例讨论会都不参加，他以前最愿意在会上发言。”
“嗯，好像他确实在精神上出了问题，那当天晚上和他一起值班的护士呢？”亚历克斯无可奈何地合上了笔记本。
“她们今天休班了。”
“那能带我看下罗萨斯医生的办公室吗？”亚历克斯像是个称职认真的警官，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
“啊，好的，不过前几天您的一个同事来过，他带走了很多东西。”
罗萨斯医生的办公室在对面的病区，如道奇医生所说，已经有人来过。文件盒，抽屉，书架全都空荡荡的。那位前来调查的同事太过勤劳了些，似乎要泯去所有罗萨斯医生的痕迹。
住院楼在门诊的西侧，与改建自礼堂的门诊大楼，住院楼有十八层的构造，向着天空挺拔地舒展身形，二者的组合如同墓碑和祭台。
一路上不时见到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很少能在他们脸上看到表情，似乎已经在病痛的折磨中麻木。
“罗萨斯医生的医术高明，不夸张地说是我见过最好的。”主管在路上向亚历克斯介绍，“人也很好，我的母亲曾经接受过他的治疗。”
“这样的人会突然出现精神问题吗？”听上去罗萨斯医生是个靠谱的成年人。
主管忽然停下脚步，严肃地伸出手指：“真神在上，我向您保证，那不是简单的精神问题，他是真的疯了。”
“他的同事们都能作证。”主管接着补充。
“那段时间他总是劝病人出院，每天都嚷嚷着要离开这里。每到下班就去火车站买票，每天都要买一张。可第二天他一准儿又坐在办公室里，像是从地狱被魔鬼追回来的一样，脸色白的吓人，全身都在发抖，也不跟同事说话。”
“你亲眼见过这些？”
“这倒没有，但大家都是这样说的，而且在他休假前的最后一天我见过他。
不该说是见过，只是看到一眼。当时我坐在办公室，看见他从住院楼出来，拖着不少东西。天气那么热，他还穿着件带兜帽的大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担心有人会冲上来害他。
后来他好像看到了我，对着办公室使劲挥了几下手，就突然扭头跑出了大门。
唉，可惜他还是出了事。”主管摇摇头，语气沉重。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主管带着亚历克斯来到病房楼的第八层。电梯门打开，能看见高大的指引牌，白色的背景上印着鲜红醒目的工整字体：神经外科。
阳光明媚的下午，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各种监护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病房大多紧闭着门窗，病人们安静地躺在床上，轻飘飘地，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带走。
“亚历克斯先督察。”科室主任罗德里奇先生没有出诊，刚好在办公室，他热情地同亚历克斯握手。
主任的手握上去冰凉滑腻，让亚历克斯想起渔夫们捕捞上来的濒死的海鱼，睁大了无神的眼睛，袒露着白花花的肚皮。
“您和罗萨斯医生接触的多吗？”亚历克斯摆弄着桌子上的头骨模型，他对这个很熟悉，精神感知无形中在病房扩散，如同水面的波纹，没有收到任何异常的反馈。
“说实话警官，我们的关系不好。关于科室主任的位置，我和他有过小小的争执。”洛德里奇主任的身材高大，说话声音却很小，总好像有口气憋在胸中。
“但我可以凭着良心说，罗萨斯不算是个很好的同事。我们一同入职，他是科里唯一的博士，我还在继续博士的学业。而他好像自然地接过了领导的权力，老是冲着同事大喊大叫，当着病人的面批评他们，还随意改变他们诊疗的计划，我们都不喜欢他。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当上主任。从那后罗萨斯性格变了，不怎么说话，每周只做很少的手术，当然他的技术一直无可挑剔。
他替同事值班的第二天就有些返厂，本来他是不需要夜间值班的。那天值完班他反常地一句话都没说，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后来接连几天都要把新病人赶走，科里的工作被他搅得都没办法做下去。
就是这样警官，我是名医生，会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罗德里奇主任直视着亚历克斯的眼睛。
“他为什么要替别人值班呢，按您说的，他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亚历克斯有些不理解。
“是道奇医生的孩子生病了，道奇医生算是他的学生，在科里和他关系最亲密。她今天也在，您可以问问他。”主任坦然地回答。
亚历克斯在值班室见到了道奇医生，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披散着干枯焦黄的长发，看上去十分憔悴。
“您是罗萨斯医生的学生？”
“嗯，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道奇医生知道了亚历克斯的来意。
“主任可能说了些罗萨斯医生的坏话，有些不是真的。他的脾气可能确实差了些，可他提出的意见都是有用的，他的技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学教授都要好得多。”
道奇医生低下头，耸动着肩膀抽泣。亚历克斯配合地递上纸巾。
“那天值班是怎么回事？”
“唉，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后悔。三岁的女儿在家里高热抽搐。我只能带着她去看病。差点我都以为找不到人换班，没想到罗萨斯医生能答应我，当时他想了好久。
那天晚上我就在医院儿科，同事们都可以作证。”
“后来呢。”亚历克斯打开手掌大小的笔记本，像是要认真记录，可一个字都没写。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不对劲了，交班时他出奇的平静。我还以为是值完班太过疲惫，带着水果去感谢他。结果看见罗萨斯医生像患了疟疾一样发抖，他见了我像是瞧见了老虎狮子，直接把我赶了出来。
后来的一周里罗萨斯医生都很奇怪，有时盯着别人的脸看很长时间，有时又不敢和我们对视，连病例讨论会都不参加，他以前最愿意在会上发言。”
“嗯，好像他确实在精神上出了问题，那当天晚上和他一起值班的护士呢？”亚历克斯无可奈何地合上了笔记本。
“她们今天休班了。”
“那能带我看下罗萨斯医生的办公室吗？”亚历克斯像是个称职认真的警官，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
“啊，好的，不过前几天您的一个同事来过，他带走了很多东西。”
罗萨斯医生的办公室在对面的病区，如道奇医生所说，已经有人来过。文件盒，抽屉，书架全都空荡荡的。那位前来调查的同事太过勤劳了些，似乎要泯去所有罗萨斯医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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