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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一)

    不同于酒店的庄严华丽,仁爱医院是典型的出自超凡者之手的建筑,由某位能力者建造。方正的造型,简单的线条,乏善可陈的装饰。仿佛是从设计图上简单搬运来的几何图形。

    这是在战争时期被紧急建造的项目,曾作为重伤员的休养基地。抛弃了一切华而不实的累赘,实用性是它仅有的特点。灰白庄重的建筑坐落在山脚下,如同排列齐整的墓碑。

    目前城市的人口不需要这么多的住院楼,医院仅仅保留了两座大楼作为住院部,礼堂则被改建为门诊楼。市政厅曾计划把剩余的几栋建筑改作疗养中心,但考虑到曾有不少受折磨的灵魂长眠于此,投资商最后还是放弃了想法。其余几栋建筑就此闲置下来,成为鸟类和啮齿动物的家园,也成了不少都市传说的发源地,比如深夜游荡的绷带怪人或者剖取心脏的魔鬼奶奶,都在本地居民的童年中留下了阴影。

    受到那本怪书的启示,亚历克斯来拜访一位医生朋友,他今天下午出诊。

    习惯了艾里安的银色子弹,警局配发的公务车开起来笨重又迟钝,连车内冷风的异味都更加明显。

    驱车前往医院并不远。得益于原本礼堂的设计,门诊楼的光照非常充足,明亮的大厅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作为医生的儿子,亚历克斯对这些并不陌生。

    午后的阳光从弯曲的穹顶洒落,如同弥散在水下的光线般朦胧。来往的行人心事重重,脸上带着凝重的神情。每个人在讲话时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低沉压抑的嗡鸣在大厅回响。

    已是接近下午上班的时间,不少病人在候诊区排队等候。亚历克斯向导诊出示了证件,顺利通过门禁进入办公区域。

    改建的走廊狭小逼仄,依靠照明。医生休息室的门开着,中间是张拼凑起来的长桌,零散堆放着几摞病历,靠墙摆放着两张长沙发,角落的垃圾篓塞满了废纸和食品包装袋,老旧的吊扇疲倦地转动,这会儿只有一个人趴在桌上。

    “梅特勒。”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抬起头,稀疏的头发被撇到一边,眉毛淡得几乎要看不出,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他披着件白大衣,满是褶皱,耷拉的下摆留有斑斑点点的黄褐色污渍。

    “亚历克斯,怎么过来了,身体不舒服吗?”梅特勒摘下眼镜,轻轻揉捏着眼镜,他的脸色因为常年熬夜的缘故显得过于苍白。

    “工作需要。医院最近有什么事吗?“亚历克斯认识梅特勒是在两年前。他替代老马丁执勤,这位年轻的医生前来报案,怀疑一对父母虐待自己的孩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梅特勒站起来,身上的白衣对他来说过于肥大,穿在身上更像是件宽大的浴衣:“没什么变化,病人像往常一样死去。”

    梅特勒医生在医院里是个怪人。他在都灵医学院完成了三年的预科和八年的专业课程,放弃留在大医院的机会。平日住在病房,不怎么注重衣着与仪表,和人说话的声音不冷淡也不热情。从不因病人的康复而喜悦,也不会因病人的逝去悲伤。

    同事们评价他的手术刀是整个医院里最没有温度的,但也是最精准的,像是台机器。

    “医生,你的出诊时间到了。”一位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打断了他们尚未开始的谈话。“还有,休息室要保持整洁。”

    中年男人的穿着像是某些市政厅的官员,严肃又得体,表情刻板又方正。他的话语里带着不容反驳与置疑的威严。

    他也注意到了亚历克斯:“你是哪位,这里是工作区域,外来人员禁止入内。如果......”

    高高在上的训话就此中断,亚历克斯的证件抵在他的脸前,银色的盾章上是被花环围绕的利剑。

    “啊,督察先生。”中年男人冷硬的脸色忽然融化了,仿佛流动的春水般活跃温暖。“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主管先生深谙其中的道理:一位过于年轻的督察,比富有经验与资历的那些更需要慎重对待,因为他们身后往往隐藏着某些背景。

    而他的本职工作本来就是如此,训诫下属,迎合上级,两种动作的转换不需要任何准备,是颗在系统中被打磨得光滑耐用的螺丝钉。

    “你是哪位?”

    “噢,我是门诊部主管,伦道夫,门诊部由我负责。”

    “部门主管?那您接受过什么相关的培训呢?”

    “我在都灵大学进修过管理学,法律学方面的课程,取得了优异成绩。”

    “我是指医学方面的。”

    “呃,督察先生,我的能力足够支撑门诊的工作”

    “那您在门诊负责什么工作?”

    “制定规范,完善制度,协调工作,定期监察。”主管挺了挺身子,

    “嗯,那您真是很辛苦。”亚历克斯厌倦了这场对话游戏。

    总是需要有人来做这些,亚历克斯明白。但他本能地讨厌这种繁冗规则的代言人,在成为超凡者后更是如此。

    “或者能请您来办公室休息下。我们可以详谈。”主管邀请道。

    梅特勒医师赶去了诊室,离开前他简单用眼神告别。

    主管办公室在三楼的正中,一位清洁工刚刚完成工作。宽敞的办公室洁净明亮,办公桌是细密缜实的胡桃木制成,雕花的扶手座椅柔软舒适,主管及时准备了咖啡,醇厚的香气弥漫在办公室。墙壁上挂着幅油画:学生们聚拢在老师周围学习人体解剖,眼里求知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亚历克斯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到忙的吗?”

    “关于遇难的罗萨斯医生,您知道多少?”亚历克斯临时编造了这个问题。

    “哦,不幸的罗萨斯。”主管适时露出哀悼的神色,“关于他我需要向您汇报一件事。”

    他凑过脸来,浮现出古怪的笑容,鬼祟的表情完美符合一个标准的告密者。

    “他的精神在那一周前就出现问题,医院特意批准了休假。”

    “准确地来说,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