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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人血裔 其六

    须陀赶紧把拔陵从车厢里抱了出来,才发现拔陵满脸通红,气息紊乱,双手抱着头,一声不吭,想来头疼得厉害。才过得一会,又发起抖来。于神医切过脉,又仔细询问了过往病情,心中暗自想道:“这小孩得的是温疟。用白虎加桂枝汤施治,再按照刺疟论刺其背俞,过得几天应该就好了。只是今日围观人员众多,如果就这么平淡无奇地治疗了,怎么能显出我的神医手段?”

    抬头看到二人的索头,心里一动,说道:“这孩子的病已入膏肓。你们幸亏遇到了我,不然神仙难治。只是,要治这孩子的病,须得向药王菩萨求仙果一枚。求取一次,对在下的损伤可不小。”库列贴心想:“这医家贪得无厌。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以免小主人遭到危险,不用跟他计较。”正要回话,却听得人群中传来欢呼声,都纷纷说道:“又能看到于神医施展神仙手段了!”

    库列贴大为奇怪,说道:“不知一枚仙果需要多少钱?”于神医斜着眼看着库列贴,说道:“这极乐世界来的灵物,哪里是钱能够买到的,我不过一枚收一百两银子给自己略微补补身体罢了。”众人听得暗暗乍舌,心里想上次才收宇文大人三十两银子,今天就涨到一百两了,这得挣多少年才挣得回来啊。库列贴却一口答应,想看看这于神医究竟有什么神仙手段。

    于神医就带着二人进了于府,围观人群一拥而进,于神医也不阻止。他带着众人进了左厢房,厢房门楣位置有一块写着“乐寿堂”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房间里面非常宽敞,四周都是抽屉,抽屉上写满了柴胡当归等各种药名,又分成天地人三区。中间有一张桌案,地上放了宽大的苇席,供人盘坐。桌案背后的墙上,有一个洞窟,洞窟里供奉着三尊佛像,中间一尊最大,两边的菩萨略小。中间那尊菩萨,左手持药壶,右手结无畏印,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两边自然是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洞窟下方,有一个长方形的扣板,不知作何用途。

    于神医让库列贴等在桌案前坐下,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坐到桌案后,取出文房四宝,正式详细地询问了一遍小拔陵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病情,切过脉,写了个白虎加桂枝汤加减的方子,让学徒拿去抓药。他则让须陀脱下拔陵的上衣,在拔陵背部选了肝俞、心俞、胃俞六处穴位,施起针来。只见他在六个穴位间针起针落,提插捻转,迎随补泻,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施完针,药也已经抓好,就开始了最后的请仙果施法。

    只见于神医站起身来,转过身,打开扣板,从扣板后的墙洞里取出一个镂刻着描金莲花的精致抽屉。抽屉里空无一物,于神医给众人展示完,又把抽屉放了回去,关上扣板。然后他点燃一炷香,恭恭敬敬地对着佛窟拜了三拜,嘴里反复念诵着“唵嘛呢叭咪吽”等咒语,念毕,最后把香插进了佛窟里的香炉。他把墙上的扣板再打开,再抽出抽屉,只见抽屉里居然出现了一枚飘着清香的大桃子,桃子下面还压着一张银光纸。

    围观众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叫好,七嘴八舌地说道:“药师佛果然神通广大。上次的仙果还是一枚梨呢,这次怎么又变成了一枚桃子?”于神医哂笑说道:“不同的病,自然要用不同的仙果,难道还什么病都用一种仙果治!”说着,把仙桃下面的那张银光纸抽了出来,交给库列贴。库列贴二人一读,纸上写的所有情况跟刚才须陀所说居然一字不差。须陀大惊,说道:“好一个医家,居然真的能够通神。”

    库列贴看着正洋洋得意的于神医,笑道:“于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等是外地人,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病,我们也无法赶过来,不知神医是否能够再帮我们求取一枚仙果。”于神医作难道:“求一枚仙果,对我就已经折寿了,怎么能够再求!”

    库列贴从皮袋里掏出一块黄灿灿的金锭,说道:“于神医要付出这么大代价,我们也不会亏了于神医。我们用这锭黄金作你的润笔之资。”于神医盯着那锭黄金,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这是干着折自己的寿的事情,一锭金子算得什么。不过,念你们是外地人,来往不易,我就厚着脸皮再去求求药师佛菩萨。”说完,取出仙桃,把抽屉放回去,又开始烧香拜佛起来。

    突然,围观人群只见库列贴右手对着扣板虚虚一抓,一大块墙壁居然被他生生抓了下来,墙上突然露出一个大洞。洞的对面屋子中,站着一个人,正一脸惊愕地看过来,左手还拉着抽屉,右手拿着“仙桃”正准备放进去!

    原来,库列贴见抽屉里无中生有地出现“仙桃”,纸张上所写的情况又跟小拔陵的一致,本来也跟众人一样惊讶于于神医的“神通”,却突然想起了一个破绽:须陀在回答于神医的询问时,对小拔陵的情况什么都说的是真话,唯独名字用的是假名,而纸张上写的拔陵的名字却正是须陀报的假名。库列贴就起了怀疑,谎称还要求仙桃,然后集中注意力倾听墙里的动静。

    那于神医以前“做法”,也经常遇到病人或旁观者提出再求仙果的情形,所以他都是让人备足了水果,而且不止一种。隔壁屋里的人通过抽屉口听明白了对话,就又开始把抽屉拉过来准备装“仙桃”。库列贴元气何等深厚,五官自然格外敏锐,这用心一听,马上就察觉出了墙里的动静,立即运用元气,把墙壁抓了个大洞,暴露出了机关。

    库列贴又伸掌遥遥一抓,就把对面房间的人从洞里抓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药师佛菩萨真是大慈大悲啊,居然亲临人间,来给我们治病。”那人被库列贴隔空抓在手里,如拎一只小鸡,早被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连声说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都是于神医安排的。”

    于神医见事情败露,正心念电转,想着怎么圆场,没想到遇到猪队友,再也圆不过来了,只得转过身来,说道:“治病如拜佛,心诚则灵。于某弄这些玄虚,也不过是为了坚病人之信,让他们早日康复罢了。”库列贴把手中的人往地上一摔,对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于神医,也不说话。

    于神医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浑身如坠冰窟一样,这一生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笑容居然也可以这么可怕,只得在众人的哗然声中说道:“既然是于某虑事不周,这诊金也就免了,这些药还有这桃子都免费送给尊驾。这桃子可是终南山蟠桃谷的大蟠桃,一个就花了我五十枚五铢钱呢。”

    库列贴还是笑嘻嘻地喝着酒,也不接话。库列贴没辙,只想马上打发走这瘟神,就咬咬牙,走过去拉开一个抽屉,捧出了一大把散碎纹银,递给库列贴,说道:“这银子……喏……你们路远,就当作盘缠吧……”库列贴继续满脸笑容地喝酒,毫不理睬。

    于神医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须陀却不耐烦了,一把抓住他,喝道:“你这腌臜汉猪,这病你究竟能不能治?”于神医一声惨呼,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碎了,忙大喊道:“能治,能治。小人虽然弄了花巧,但这一身医术还是无人能及的。令孙还是令郎君得的其实是温疟。刚才的针刺,和开的那些药,都是治疟再高明不过的法子,只消如此医治三五天,身体肯定就大安了。小人只是不合起了贪念,想多弄点银子。”

    须陀吓了一跳,喝道:“这是我小主人,你乱嚼什么舌头!”一用力,于神医更是惨叫连连。围观众人看这两人如此凶狠,都赶紧逃出府去。有几个特别好事的,就继续在府门外伸头伸脑地窥探。库列贴示意须陀放下于神医,笑呵呵地说道:“如果小主人真被你治好了,我们照旧给你百两银子的诊金。如果没治好,我就送你去见药师佛菩萨,继续学岐黄之术。明天我们这个时候再来。”说完,抱起小拔陵,两人扬长而去。

    于神医愣了半晌,才想明白“我就送你去见药师佛菩萨”是啥意思,心想:“今天的把戏被拆穿,说不定有本地的贵人知道了来找我麻烦。况且,治病没有必愈之理,万一药石无效,那鲜卑土著一定不肯干休,可别把爷爷的小命给玩没了,需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打定主意,立即吩咐家人收拾细软,准备连夜出逃。他自己则去书房和内室,把珠宝黄金、珍稀药材、古玩字画以及各种地契房契等特别珍贵的东西,用几个大木箱和皮袋子,一个个地装起来,方便带走。

    到得傍晚,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足足装了四口箱子,三个皮袋,想起来回春堂还有一大块牛黄没有拿,就又去左厢房天字区翻找。等他拿着牛黄回到内室门口,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内室中装着他大半生攒下来的几乎全部家当的四口箱子和三个皮袋不翼而飞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发现床榻上留了一张麻纸,上面写着:医者仁心,岂能失信。财宝暂扣,病好还君。再敢出逃,取你狗命!于神医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神秘莫测的手段,喜的是家财失而复得。知道逃不走,死了这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上床也没心情理睬妇人,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