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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寻寒石

    八宝山中有八宝,名如其实。

    自从发现了铜矿之后,冶炼大师欧冶子的弟子们便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围绕在主心骨欧解仲身边。师兄弟们炼铁的炼铁,开铜的开铜,一帮技高艺精的工匠们倾心齐力,为技艺而献身。

    陈建北领衔的铸剑团队精益求精,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每一把宝剑的铸造都力求完美。其他师兄弟们领衔的开采和冶炼团队也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铜矿开采并冶炼成功,铸造出了大量的铜币和铜钱,为屯兵乃至整个越国增添了巨额财富,越王的韬光养晦政策已见成效。

    这几日,陈建北一直为了寻找寒磨石而忧心,宝剑虽然是成功的铸造出来了,可是好剑必须要有好刃。当年恩师花去十年时间才铸得名剑“湛卢”,其实是花了十年时间磨一剑。虽说军伍用剑无须吹毛断发之刃,但也不能含糊了之。

    “陈叔,还在为寒磨石而发愁吗?”剑池湖边,苏煜远远看到陈建北坐着发呆,便凑上前问道。

    听到声音,陈建北转过头来,“是苏煜侄儿啊,你不在军营,跑回府里做什么呢?”

    苏煜在陈建北身边坐下道:“日前接到舅舅来信,说是陈叔为了寒磨石而发忧,叫我回来一同想想办法。”

    “当年你外公倒是留了一些线索下来,寒磨石生在极阴之地,可是陈叔我愚钝,一直想不出何为极阴之地?”陈建北苦笑着自嘲道。

    “陈叔谦虚了,您能带领叔叔们铸出宝剑,已是大功一件,世上又有何人能事事皆通啊。外公墓中留下的石画倒是指向了湖底,此事陈叔不必忧心了,就交由侄儿去做吧。”

    “交给你敢情是好,可是就怕耽误了军中之事,如此反而得不偿失了。”

    苏煜揽着陈建北的肩膀,“陈叔有心了,苏煜才浅福大,有您和舅舅和这么多的叔叔们相助,乃天大之福分也。”

    陈建北祥和的望着苏煜,柔声道:“世事终有变幻,而精神和技艺也终要传承,我们这些半大不老之身操起手艺,就是为了传承你外公的大工匠之精神,所以你大可不必抱愧疚之心,安心去做你该做事吧。”

    “陈叔的豁达,令苏煜钦佩万分,陈叔保重,苏煜这就去做该做的事了。”苏煜起身向陈建北行了一礼道。

    陈建北赶忙跟着站起,伸出双手扶住苏煜手臂道:“莫要行如此大礼,你可是将军,不可轻易低头。”

    “苏煜不向霸权低头,却不能不向仁者下首,陈叔受之无愧。”苏煜道:“走了……”

    陈建北点头,“走吧……”

    看着苏煜渐渐远去的背影,陈建北满脸欣慰,喜上眉梢。

    书房里,欧解仲正在整理物什,接越王暗信,需派一人前往吴国扮演联络人的角色,越国大臣们身份显眼,自是无人适合。民间能人异士倒是不缺,但又信之不过。思来想去唯有欧解仲能够胜任,越王言之礼贤,让人无法推却了之。

    “见过你陈叔了?”欧解仲放下手中活计,看着走进书房的苏煜道:“坐下说话吧。”

    苏煜坐下,心里有些落寞,“舅舅,在这节骨眼上,没有您坐镇,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毫无踏实感。”

    “煜儿啊!我知道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身上,让你感到无所适从,可是这段时日来,军中诸事均由你独挑大梁,不是做的很好吗?”欧解仲表情淡和,继续说道:“将来还有更多更大的事等着你去做,在这过程中或许会有人给你参谋和建议,但最终都要你自己去下决定,是对是错在没有出结果之前又怎么能下结论,关键是遇事要从容不迫,要彻底摆脱依赖的心理。”

    “舅舅说的话其中道理我也懂,可是真正做起来又何其难啊!”苏煜显然还是高兴不起来。

    “有事多和郡守叶叔叔商讨,还有那个小鬼精叶子淳也可用之,这个小鬼头可是不简单咯。”

    一想到小霸王叶子淳,苏煜心里好受了许多,便不再纠结于心里的那团乱麻,“舅舅如此光明磊落之人,叫您去做那些龌龊之事,实在是委屈您了。”

    欧解仲淡然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更不应拘于小节,此去说好听点是当联络人,说难听点就是当贿客,但这又有何妨,事情总该有人要去做的。”

    “舅舅此去姑苏,我……”苏煜欲言又止。

    “放心吧,此去能不能见到西施倒不敢说,见到黄霖我会劝她回来的,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我……,我……”苏煜脸涨的通红,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外公的墓碑后那块石壁上留下两幅图,一副是铁英矿的指向,如今已经找到,另一副当是寒磨石的指向了,从图画上看就在凤阳湖底。你应尽快找到寒磨石,有了寒磨石宝剑才能成品。”

    西街,这条千年老街,随着龙泉由县升郡,变得热闹了很多,“亦龙鸟”鞋庄总部还设在原来之地。欧翊文经营的大药房也依然开着,只是随着西施和黄霖的先后离去,这里少了很多生气,欧翊文没有再收徒弟,平日里只有她一人在店坐诊,近来已经走出悲痛的西施之母柳彦,也来店里打打下手,帮忙整理草药之类的轻松之事,人忙碌充实的生活也是疗伤的一剂良药。

    苏煜去药房看望母亲和柳姨,叶子淳一个人闲不住,便四处逛悠去了,西街头处,蔡朗也是一个人瞎逛悠着,看上去神色恍惚情绪低落。

    “喂,瞎逛悠什么呢?又想着去哪里收点保护费过日子吗?”叶子淳上前用力一拍蔡朗后背,大声道。

    蔡朗被叶子淳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是这龙泉这方土地上,连天都不敢收的小霸王,“叶公子,是你啊?吓了我一大跳。”

    叶子淳幸灾乐祸的表情,直瞪瞪的看着蔡朗,“看你神情恍惚,一副心虚的样子,老实交待,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的公子爷啊,哪敢做什么亏心事啊!如今风气日正,经商之人安全感爆棚,也没有人需要交保护费寻求庇护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饿死街头咯。”蔡朗一副无奈的表情,苦笑道。

    “真没出息,堂堂七尺男儿,说什么饿死街头这些丧气话,你蔡朗有手有脚,还有不俗的武功,依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心眼和缺胆量。”叶子淳气呼呼道。

    蔡朗心想,你堂堂郡守大人公子,当然是衣食无忧了,这分明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嘛,嘴上自是不敢说,便笑嘻嘻道:“平日里见您叶公子一面实在是难,今日既然遇见了,看在以往还有半分交情的份上,请叶公子您给指条明路呗。”

    “路倒是有,而且是一条前途光明的大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去走。”叶子淳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道。

    听得有一条前途光明的大道可行,蔡朗高兴的忘了一天没有进食,“叶公子,您这就小看我了不是,想我蔡朗也是见过大世面,风里雨里闯过来之人,我是没有勇气之人吗?”

    “得得得,不要再吹了,我听起来都想吐了,你窝在西街这块地上都快要长毛了,还见过大世面,我呸!”叶子淳一脸嫌弃道:“不过,看在以往还有那么一丁点交情的份上,给你指条路也算是情至义尽了,以后少来烦我。”

    “是是是,以后绝不敢再烦您了。”蔡朗翘首以盼,等着叶子淳指路。

    “本公子卖个面子,向睿孝将军求求情,招你入伍建功立业去。”

    “当兵啊?我……”

    “你什么你,不想去是吗?那你就饿死街头算了,本公子没心情和你废话,下次见到我躲远一点,胆小鬼,”叶子淳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蔡朗征在原地,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心一横,“谁说我是胆小鬼,走,这就当兵去。”

    叶子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破口大骂,“你叫的这么大声干嘛?做出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很了不起吗?”

    蔡朗赶忙点头哈腰的上前赔不是,未了又缠着叶子淳去饭店先解决一下腹中情绪。

    不得不说,蔡朗其人还是颇有风骨的,在乱世之秋收保护费时,能全力保被保者平安。在太平之世时,又宁愿空腹饿肚,也不持强凌弱强取豪夺,有原则和底线之人,自然不会是无能平庸之辈。

    “啧啧啧,蔡朗,你是饿了多久没进食了。”饭店里,叶子淳看着蔡朗狼吞虎咽疾扫桌上食物,道:“不过,我还是钦佩你身上这种不唯上,不唯下只为实,有多少能耐吃多少饭的骨气。”

    蔡朗伸手擦去嘴巴上的油腻,“难得叶公子也会夸奖人,这可让我受宠若惊了。”

    “废话少说,酒足饭饱了,该干嘛,干嘛去了。”叶子淳扫了一眼又开始油嘴滑舌的蔡朗。

    “不就是当兵去吗?走起……”蔡朗刚要起身,忽又坐下道:“如今的越国朗朗乾坤,政治清明,将来的也当如是,如此一来,那些违背法定秩序的事情就没有市场了。蔡朗斗胆请问叶公子,苏将军的“百阳军”是否只要身体康健,不论出身均可入之?”

    “当然如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等级取人,又如何能服众之。”叶子淳正色道。

    “蔡朗欲引河林街的徐高升,南秦街的叶秀云,及其一众弟兄们一同入伍,可否?”

    “能弃恶从善改过自新,当值得庆贺,本公子代苏将军欢迎尔等入伍。”叶子淳站起身来,接着道:“走吧,先随我去见过苏将军,随后再去往河林与南秦二街。”

    代表光明的地上政治清明,则代表黑暗的地下势力黯淡,反之亦然。江湖帮派由来以久,在他们的认知里,靠的是武力和绝对的实力说话,以他们定下的规矩为规矩。

    正当苏煜,叶子淳和蔡朗准备逐一前往河林与南秦二街时。有消息传来,两街的江湖人士齐聚江心屿展开抢夺地盘之战。原本河林与南秦两街的江湖势力以江为界,隔江相望互不干涉,随着社会稳定民心凝聚,江湖势力生存之地一再收紧,银根紧缺之下便想到了扩张,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大势力,因为利益变得势同水火。

    江心屿上,南秦街老大叶秀云抱剑威立,“既然谈不拢,那就开战吧,以武力决胜负,以实力定地盘。”

    “好啊,那就来吧。”河林街老大徐高升不甘示弱道:“我看也不必劳烦手下的弟兄们出手了,就你我二人一绝高下如何?”

    “好说……”叶秀云拨剑出鞘。

    徐高升握剑在手……

    剑乡,人人懂剑,爱剑,此时却是剑拨弩张,看来,一场厮杀已是在所难免。

    “苏将军,赶忙上前劝止吧,这两人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真的动起手来,定有一人死于非命方可罢休。”临江边上,蔡朗焦急道。

    “不急,不急,这两人能混到老大之位,肯定都不是等闲之辈,让他们斗上几招,杀个三五回合,消一消彼此间的恶气再说。”苏煜胸有成竹道。

    小霸王叶子淳更是了解龙泉境内的各方暗势力,索性坐在一块大石上坐山观虎斗,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说话间,江心屿上已经动起手来,正如苏煜所说,叶徐二人都有七分本事,可偏偏武力半斤八两势均力敌。你来我往间,已杀到第十回合,此时双方便都开始沉不住气了,双双以十分力出击,力求一招制敌,一剑斩落对方人头。

    急则乱,乱则慌,慌则破绽生,这时,叶秀云右手虚晃一剑,就在徐高升抬剑拆招时,叶秀云的左手多了一柄短刀,趁机当胸一刀刺出,这才是虚中有实最致命的杀手锏。

    待徐高升发现中计,已然来不及了,明晃晃的寒刀离胸口已不足三寸。

    “我命休矣……”徐高升闭上眼睛,已然认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的“哐当”一声,叶秀云手中短刀断成两截,只握刀柄在手。

    徐高升微微睁开眼睛,摸了胸口,不疼。随之睁大眼睛,几乎与叶秀云同时望向身侧的不速之客,二人面面相觑。

    一瞬间的安静过后,二人同时挥剑向不速之客砍去,我们可以相互内斗,但绝不允许有外人插手,杀……

    “叶秀云,徐高升,不得无礼……”叶子淳从大石上跳了起来,径直往江心屿跃去。

    二人一怔,停住了攻击,“见过叶公子……”二人异口同声道。

    ”见我有何用,你们面前这尊才是大神。”叶子淳看着傻站在一旁,满头雾水的二人道:“还不放下手中剑,见过苏将军。”

    “苏将军……,“百阳军”睿孝将军?”二人显然还没有从错愕中醒过来。

    龙泉城北,蔡朗,叶秀云,徐明坤各带五十人在此汇集。

    “事权从急,你等不必去往军营了。”苏煜下令道:“此去边界统归欧龙阳将军麾下效力,望你们齐心保家乡平安,将来的军功薄上,会有你们一笔的……”

    “遵命……”

    “遵命……”

    “遵命……”

    凤阳湖边,苏煜跪在外公墓前虔诚祭拜,喃喃自语道:“外公,您的技艺和精神终有传承,您该感到高兴了。煜儿接过父亲的旗帜操起兵刃终要走上沙场,实有违您所愿,还望您地下有知莫要责怪,晚辈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各自的责任要当,这才是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价值所在。”说罢,站起身来,再三鞠躬。

    “苏煜哥哥,欧伯伯说爷爷当年把寒石藏在了湖底下,可是偌大的凤阳湖,先不说宽广,单说水深多少也不得而知,寻找寒磨石可谓是如大海捞针般困难。”叶子淳看着深不见底的湖水,打了一个冷颤道。

    “害怕了?”苏煜看着年少几岁,却已长的跟自己一般高的叶子淳道:“子淳,你要记住,人总是要不停的往前走的,如果遇到困难和挫折就打起退堂鼓,那就永远不会有进步了。”说罢,纵身往湖里跳了进去,随后一个猛子往湖底扎去。

    叶子淳手沾湖水往耳朵和脸颊一抹,紧跟其后跳入湖中,往湖底钻去。

    越国多水,越人自小就习水懂水性,不过游水与潜水不同,潜水靠的是运气闭气的功力。若不懂水性,即使内力深厚也是徒劳,入水睁不开眼看不见物,就如盲人摸虾徒奈水何。

    二人在湖底见到黑色石头就往岸上搬,来来回回几十趟,上岸才看的仔细,其中无一为寒石。

    临近傍晚,二人停了下来,就地在欧冶子墓旁搭了个简易草棚歇息。潜水是们体力活,愣是年轻也架不住来回折腾,看来是累着了,二人草草用过干粮后,很快便打起盹来,自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煜再到外公墓前,试图打开墓碑后面的石壁,却已打不开了。只能靠记忆回想石画上的一些特点,于是二人便改变了战略,不再一味的见石就往岸上搬,寒石是宝,当不露于显眼处。

    也不知换了几回气过后,苏煜往西北边游去,离湖边一丈处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到达湖底时,苏煜眼睛一亮,面前出现一个三尺方圆的洞穴,顺着洞口进去,又是一丈开外,洞穴往上延伸,一缕光线射下,再往上游,到达湖的水平面处,苏煜钻出水面,叶子淳紧跟其后上来。

    二人抬头看着上方垂直的小洞,光线就从这个高数十丈,难容一人身的小洞井射进来,目测从此处进出是绝无可能的。

    脚下站着的地方有一块小石坪,再往里走,微弱光线便消失了,眼前漆黑一片,伸手去摸,四面尽是石壁。叶子淳在石坪上等候,苏煜从原路返回到湖边取来火折子,再次下返。点亮火折子后,石坪四周一览无余,二人沿着石壁仔细观察不遗一存。

    突然,苏煜弯曲的手停了下来,紧接着又往石壁敲了几下,叶子淳凑了过来,二人心中大喜,此壁后面定是别有洞天。

    “子淳你且往边上靠些,我要破开石壁了。”洞穴内回荡着苏煜的声音。

    “轰隆”一声响……

    君子谷里四君子走出君子楼,往后山洞口望了一眼,四人会心一笑,又走回去了。

    苏煜和叶子淳先后从窟窿里钻了进去,苏煜高举火折定睛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