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短春
第二日一早芪儿来接碧落。
雨后的清晨总是那般凉爽宜人，鸟儿也叫了起来。琉璃瓦上未干的雨水被太阳一照，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见碧落有些不高兴，芪儿便试探着讨好：“常在，今儿御花园的白牡丹开了，可好看呢！常在要去看看吗？”
碧落面露倦色，叹了口气：“昨儿夜里四更天雨才停。回宫吧，我睡一会。”
昨夜侍寝，云雨之后她看着皇帝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四更天了也没睡着，皇帝的呼吸声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皇帝的名字。
皇帝要她牢牢记住他的名字。
峻项，峻项。
碧落喃喃两声，嘴角一挑勾起一抹苦笑。
刚一到燕迹阁，皇帝升她为五品才人的圣旨就到了。
跟着圣旨来的还有皇帝御赐的一副翡翠头面和湘绣纱衣。翡翠头面是现下里流行的样式，听内务府的太监说，今年上供来的翡翠只做了三副头面，一副在她这儿，另两副分别赏给了皇后和翊贵嫔。湘绣纱衣是难得的好物件，轻若无物，透若蝉翼，上面不但绣着桃花，还有燕子式的暗纹。
碧落知道自己的恩宠到了，她命人收好这两样，接着看见英贵妃的贴身侍女蔷仙捧着一个精致盒子走过来，给碧落行了一礼。
“姌才人万福，”蔷仙笑着打开盒子，“我家主子知道您晋了位，便送来了这对皎月银跳脱庆祝。”
碧落发现盒子里不只有银跳脱，还有一方月白色的绣帕，上面绣着精致的月季。
“蔷仙，这帕子也是英姐姐赐的吗？”
蔷仙有些顽皮地笑笑：“这是文美人亲手绣的帕子，她知道才人晋位份，笑的可高兴呢。”
闻言碧落也笑了，招呼芪儿赏了蔷仙一把银瓜子，自己则亲自把盒子收好。
送走了一众过来送礼讨赏的下人已是下午了，碧落按规矩前往凰懿宫请安。
皇上还是六皇子时就与皇后娘娘相识。那年峻项在御书房偶遇太子太傅的千金董湘悦便一见钟情。之后先帝为六皇子指婚时六皇子非董湘悦不娶，为此在尚书房里跪了一日，先帝无法只好将董湘悦指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封太子后与太子妃伉俪情深，自是一段美谈，为天下人称颂。
自从太子登基为皇帝，宫里美妾无数。虽然皇帝也对几个妃子宠爱有加，可是都不比对皇后的一片真情。
即便是曾经远在晴安国的碧落，也听过这一段佳话。
到了凰懿宫，各宫妃嫔只有三四个到了，其余大抵还在路上。
“皇后娘娘万福。”碧落跪下行了万福礼，等皇后赐了座才起身坐下。
若说这阖宫上下，除了英贵妃和文美人，碧落最喜欢的就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为人谦和温婉，宫里的妃子咸少有人搭理碧落，只有皇后贵妃以及文美人对她好了。
渐渐地各宫妃嫔到齐，今日的请安才算开始。
皇后娘娘与妃嫔们闲聊几句便正色起来。妃嫔们见状也噤了声。
“姐妹们，今年皇上并无选秀的打算，但已挑了礼部尚书的两位女儿入宫。方景易赐号逸，封为常在，方景萱封了答应。二位新妹妹年纪尚小，各宫姐妹切勿苛待了她们。”
“皇上今年是怎么了？选了一个姌才人，又选进来一个方景易、方景萱，哪一个都不是选秀选上来的！”翊贵嫔嗤笑，和边上坐着的全贵人聊起来，全然不顾在座的妃嫔。
全贵人低眉顺眼地点点头，却不接话，只是应了一句“娘娘说的是”。
碧落才知道方氏姐妹都被分到了鸿晖宫，只是两姐妹的住处离的有些远。
方景易住冰婵堂，方景萱住灼华馆。
似乎方景易比妹妹开朗些，听闻碧落回来了便先来和她聊些家常。
“妹妹的封号倒是少见，是取了超群之意吗？”碧落来中原一年不到，书却读了不少，思索着“逸”字常用于男子的名字里，女儿家鲜有用这个字的。
方景易甜甜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圣上赐的封号是取安乐之意，说我将来必是个安乐清闲的姑娘，这个‘逸’字配得上我。”
二人正聊天，就见芪儿领了方景萱进来。
碧落一看发现这姐妹二人长相相似，但方景易神采飞扬，而方景萱则有些沉郁。姐妹俩虽都是美人坯子，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姌才人万福，嫔妾刚拜见了皇后……故而来迟了。”
方景易见了上前搀起妹妹，拉着她就座：“萱妹妹还跟在家里似的，现在进了宫不像家里那么无趣儿，何必这样拘束呢！”
碧落见状也笑，招呼侍女看茶，还上了茶点。
她听别的妃嫔嚼舌根，得知礼部尚书府里只有两个女儿，嫡出的方景易自小住在祖母家，庶出的方景萱在府里虽不像她娘一样备受冷落，但是因为她娘是个低贱的歌伎，所以她对此也颇为计较。时间久了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二姑娘是个小心眼子的，不敢不好生伺候，生怕哪里惹了二姑娘不高兴丢了小命。
三人正闲聊，忽然听见一阵环珮声，碧落回过头去就见皇帝走进来，慌忙行礼。
“皇上万福，”碧落款款起身，吩咐侍女看茶，“皇上不是在饮露堂陪贵嫔娘娘吗，怎么到臣妾这儿来了？”
“无事，翊贵嫔宫里有事处理，朕就来了。午后还有些事要处理，朕在这里小憩一会。”皇帝挽起碧落的手，对方景易一笑，“宫里可还住的惯？若不习惯可以找你姌姐姐。”
碧落闻言皱眉嗔道：“皇上打趣臣妾。”
方景易见状便打算先回冰婵堂，碧落忙唤住她：“妹妹，带上方答应去内务府，挑几个称心的婢女火者。”
待姐妹二人离开，碧落也随皇帝进了偏殿进膳。
“碧儿，晴安国的疫病已经消了，你一颗心也可放下了。”皇上吃了一块烩鲈鱼，与碧落道：“你宫里的烩鲈鱼做的极好——朕晚上接着来你这。”
碧落饭量不大，吃了几口已经饱了，喝了口茶。心想皇帝这样频繁来她宫里翊贵嫔必然不爽，加之翊贵嫔怀孕后脾气愈发乖张，必不会有她好果子吃，便劝皇帝：“皇上，您这样宠幸臣妾太后定会责怪臣妾专宠的。”
“那……”皇帝迟疑一下，惋惜道，“朕只好在你这用了晚膳再去看别的妃嫔了。”
翊贵嫔有时会来燕迹阁找碧落麻烦，碧落躲着翊贵嫔，便常去太后那里请安抄经，一来二去也成了惯例，太后瞧她也顺眼，有时抄完经还要留她下下棋。
自她侍寝以来恩宠不断，伺候皇帝让碧落倍感分身乏术，去太后处也能让她喘口气。
天黑下来，皇帝批完奏折，坐着轿辇正往承华宫饮露堂去。
“娘娘，皇上的轿辇往承华宫来了！”歆月跑进偏殿，向翊贵嫔禀报。
“你瞧你，每次皇上来都这样慌张。”
翊贵嫔话虽嗔怪，语气却难掩得意。
她拂了拂发髻上的烧蓝孔雀钗，朱唇轻启：“罢了，随我去迎接皇上吧。”
承华宫外皇帝一扬手，轿子停住，他朝着孙名低声吩咐一句，轿子立刻改向鸿晖宫去了。
雨后的清晨总是那般凉爽宜人，鸟儿也叫了起来。琉璃瓦上未干的雨水被太阳一照，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见碧落有些不高兴，芪儿便试探着讨好：“常在，今儿御花园的白牡丹开了，可好看呢！常在要去看看吗？”
碧落面露倦色，叹了口气：“昨儿夜里四更天雨才停。回宫吧，我睡一会。”
昨夜侍寝，云雨之后她看着皇帝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四更天了也没睡着，皇帝的呼吸声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皇帝的名字。
皇帝要她牢牢记住他的名字。
峻项，峻项。
碧落喃喃两声，嘴角一挑勾起一抹苦笑。
刚一到燕迹阁，皇帝升她为五品才人的圣旨就到了。
跟着圣旨来的还有皇帝御赐的一副翡翠头面和湘绣纱衣。翡翠头面是现下里流行的样式，听内务府的太监说，今年上供来的翡翠只做了三副头面，一副在她这儿，另两副分别赏给了皇后和翊贵嫔。湘绣纱衣是难得的好物件，轻若无物，透若蝉翼，上面不但绣着桃花，还有燕子式的暗纹。
碧落知道自己的恩宠到了，她命人收好这两样，接着看见英贵妃的贴身侍女蔷仙捧着一个精致盒子走过来，给碧落行了一礼。
“姌才人万福，”蔷仙笑着打开盒子，“我家主子知道您晋了位，便送来了这对皎月银跳脱庆祝。”
碧落发现盒子里不只有银跳脱，还有一方月白色的绣帕，上面绣着精致的月季。
“蔷仙，这帕子也是英姐姐赐的吗？”
蔷仙有些顽皮地笑笑：“这是文美人亲手绣的帕子，她知道才人晋位份，笑的可高兴呢。”
闻言碧落也笑了，招呼芪儿赏了蔷仙一把银瓜子，自己则亲自把盒子收好。
送走了一众过来送礼讨赏的下人已是下午了，碧落按规矩前往凰懿宫请安。
皇上还是六皇子时就与皇后娘娘相识。那年峻项在御书房偶遇太子太傅的千金董湘悦便一见钟情。之后先帝为六皇子指婚时六皇子非董湘悦不娶，为此在尚书房里跪了一日，先帝无法只好将董湘悦指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封太子后与太子妃伉俪情深，自是一段美谈，为天下人称颂。
自从太子登基为皇帝，宫里美妾无数。虽然皇帝也对几个妃子宠爱有加，可是都不比对皇后的一片真情。
即便是曾经远在晴安国的碧落，也听过这一段佳话。
到了凰懿宫，各宫妃嫔只有三四个到了，其余大抵还在路上。
“皇后娘娘万福。”碧落跪下行了万福礼，等皇后赐了座才起身坐下。
若说这阖宫上下，除了英贵妃和文美人，碧落最喜欢的就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为人谦和温婉，宫里的妃子咸少有人搭理碧落，只有皇后贵妃以及文美人对她好了。
渐渐地各宫妃嫔到齐，今日的请安才算开始。
皇后娘娘与妃嫔们闲聊几句便正色起来。妃嫔们见状也噤了声。
“姐妹们，今年皇上并无选秀的打算，但已挑了礼部尚书的两位女儿入宫。方景易赐号逸，封为常在，方景萱封了答应。二位新妹妹年纪尚小，各宫姐妹切勿苛待了她们。”
“皇上今年是怎么了？选了一个姌才人，又选进来一个方景易、方景萱，哪一个都不是选秀选上来的！”翊贵嫔嗤笑，和边上坐着的全贵人聊起来，全然不顾在座的妃嫔。
全贵人低眉顺眼地点点头，却不接话，只是应了一句“娘娘说的是”。
碧落才知道方氏姐妹都被分到了鸿晖宫，只是两姐妹的住处离的有些远。
方景易住冰婵堂，方景萱住灼华馆。
似乎方景易比妹妹开朗些，听闻碧落回来了便先来和她聊些家常。
“妹妹的封号倒是少见，是取了超群之意吗？”碧落来中原一年不到，书却读了不少，思索着“逸”字常用于男子的名字里，女儿家鲜有用这个字的。
方景易甜甜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圣上赐的封号是取安乐之意，说我将来必是个安乐清闲的姑娘，这个‘逸’字配得上我。”
二人正聊天，就见芪儿领了方景萱进来。
碧落一看发现这姐妹二人长相相似，但方景易神采飞扬，而方景萱则有些沉郁。姐妹俩虽都是美人坯子，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姌才人万福，嫔妾刚拜见了皇后……故而来迟了。”
方景易见了上前搀起妹妹，拉着她就座：“萱妹妹还跟在家里似的，现在进了宫不像家里那么无趣儿，何必这样拘束呢！”
碧落见状也笑，招呼侍女看茶，还上了茶点。
她听别的妃嫔嚼舌根，得知礼部尚书府里只有两个女儿，嫡出的方景易自小住在祖母家，庶出的方景萱在府里虽不像她娘一样备受冷落，但是因为她娘是个低贱的歌伎，所以她对此也颇为计较。时间久了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二姑娘是个小心眼子的，不敢不好生伺候，生怕哪里惹了二姑娘不高兴丢了小命。
三人正闲聊，忽然听见一阵环珮声，碧落回过头去就见皇帝走进来，慌忙行礼。
“皇上万福，”碧落款款起身，吩咐侍女看茶，“皇上不是在饮露堂陪贵嫔娘娘吗，怎么到臣妾这儿来了？”
“无事，翊贵嫔宫里有事处理，朕就来了。午后还有些事要处理，朕在这里小憩一会。”皇帝挽起碧落的手，对方景易一笑，“宫里可还住的惯？若不习惯可以找你姌姐姐。”
碧落闻言皱眉嗔道：“皇上打趣臣妾。”
方景易见状便打算先回冰婵堂，碧落忙唤住她：“妹妹，带上方答应去内务府，挑几个称心的婢女火者。”
待姐妹二人离开，碧落也随皇帝进了偏殿进膳。
“碧儿，晴安国的疫病已经消了，你一颗心也可放下了。”皇上吃了一块烩鲈鱼，与碧落道：“你宫里的烩鲈鱼做的极好——朕晚上接着来你这。”
碧落饭量不大，吃了几口已经饱了，喝了口茶。心想皇帝这样频繁来她宫里翊贵嫔必然不爽，加之翊贵嫔怀孕后脾气愈发乖张，必不会有她好果子吃，便劝皇帝：“皇上，您这样宠幸臣妾太后定会责怪臣妾专宠的。”
“那……”皇帝迟疑一下，惋惜道，“朕只好在你这用了晚膳再去看别的妃嫔了。”
翊贵嫔有时会来燕迹阁找碧落麻烦，碧落躲着翊贵嫔，便常去太后那里请安抄经，一来二去也成了惯例，太后瞧她也顺眼，有时抄完经还要留她下下棋。
自她侍寝以来恩宠不断，伺候皇帝让碧落倍感分身乏术，去太后处也能让她喘口气。
天黑下来，皇帝批完奏折，坐着轿辇正往承华宫饮露堂去。
“娘娘，皇上的轿辇往承华宫来了！”歆月跑进偏殿，向翊贵嫔禀报。
“你瞧你，每次皇上来都这样慌张。”
翊贵嫔话虽嗔怪，语气却难掩得意。
她拂了拂发髻上的烧蓝孔雀钗，朱唇轻启：“罢了，随我去迎接皇上吧。”
承华宫外皇帝一扬手，轿子停住，他朝着孙名低声吩咐一句，轿子立刻改向鸿晖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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