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茅草棚
吃完饭，兄弟俩出了西门。
比起南门来，西门这边格外冷清，几乎没有什么车马，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边是密密麻麻的茅草棚。
一缕缕炊烟飘在草棚上空，和远处的山丘，近处的小河一起，勾勒出一副傍晚的山水画。
柴五带着弟弟来到一个茅草棚旁，棚前吊着一个铁盆，里面正煮着东西，一个妇女在铁盆边忙活。
“大姐，请问这里还有多余的茅草棚吗？”柴五问道。
妇女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兄弟俩。
“这个你得去问张保正，他清楚。”妇女答道。
“没想到这里还有保正啊！”
“不是真的保正，只是他原来在老家的村里做保正，大家叫习惯了。”
“哦哦，那张保正现在在哪儿？”
“就在那边，那个背柴走在前面的大汉就是。”妇女手指着远处一群背着柴的汉子说道。
兄弟俩向那群汉子走过去。
“请问哪位是张保正？”柴五上前问道。
“我就是。”带头的汉子答道，声音很洪亮，“找我有什么事？”
“请问一下，这里有多出的茅草棚吗？”
“本来是没有了，不过今天刚好空出来一间。”张保正说道，“你们是常住还是短住？”
“短住，请问怎么收费？”
“收费？”张保正说着就大笑起来，周围的汉子们也跟着一起笑。
“都是穷得要死的人，哪里还有费可以收！”人群中一个汉子笑道，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走，我带你过去。”张保正说道。
空出来的棚子在棚区边缘一角，只邻挨着一个棚子，里面住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大爷。
“李大爷，你这里还缺柴火吗？我给你留一些。”张保正问道。
“我这儿还够用，你先分给别人。”李大爷答道。
“晚上记得把火生起来，已经在化雪了，半夜会更冷。”
张保正说着把背上的木材放在地上，丢了一些在老大爷面前。
“说了不要，你还放？”李大爷笑道。
“不是给你，是留给这兄弟俩的。”张保正说道。
李大爷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柴五兄弟俩，然后摸摸柴小六的头问道：“小朋友，你几岁了？”
“爷爷，我六岁了。我叫柴小六，这个是我哥哥柴五，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您多多关照。”柴小六大声应道。
“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李大爷说着就笑起来，张保正也跟着笑起来。
“小兄弟，你们去棚里拾掇拾掇，我先去忙了，天黑之前得保证每个棚子都有足够的柴烧。”张保正对柴五说道。
“好的，谢谢张保正！”
“别客气，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找我。”张保正拍拍柴五的肩膀说道，然后就背柴走了。
柴五带着弟弟进了茅草棚。
棚子很小，里面铺着一层干草，勉强能躺下两个大人。
柴小六一进去就躺在干草上，伸开腿脚，摆了个“大”字，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哥，为什么这个棚子没有人住呢？我今天看到街上好多流浪汉，他们怎么就没过来住？”弟弟又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本来这里住着一个流浪汉，后来发财了就搬走了，以后我们发财了也会搬走的。”柴五编了个理由答道。
他不想让弟弟知道，这里昨晚上冻死了人，甚至死的可能是一家人。
天很快就黑了，茅草棚前都生了一堆火，像是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柴五棚前的火是李大爷帮忙生的，两家的火堆只隔了几米远。
柴小六开心得不行，在两个火堆间跑来跑去，这里丢根柴，那里加把火。
柴五盘坐在火堆旁，和不远处的李大爷聊天。
“小伙子，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了吧？”李大爷问道。
“嗯，刚好二十。”
“这个是你亲弟弟？”
“嗯。”
“一个五，一个六，年龄相差十几岁，你们中间难道都是妹妹？”
“不是这样。我们家本来只有五个孩子，我最小，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七年前，我大哥在边疆战死了，我娘就怀了我六弟。四年前，我二哥也在边疆失去音讯，我娘又怀了一个七妹。”
“你母亲今年多大了？”
“我娘今年四十三，我爹五十二。爹娘都越来越老，收入越来越少。弟妹慢慢长大，口粮却在不断增加。两个姐姐已远嫁，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就带着弟弟出来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本来你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现在却要靠你一个人挑起重担。”李大爷叹道，“要怪就得怪生在这大牧国，年年替文国打仗，死了多少男儿，破了多少家庭！”
“李大爷，你搞错了吧？明明是文国在帮我们牧国打仗啊！”柴五笑道，“这战场可是在牧戎边境，是牧国和戎国打仗，文国帮我们出钱。”
“孩子，你太小，还不懂这其中的真假。十几年前，你还像你弟弟这么大的时候，这世界可不是这样的。”
“哦？”
“那时候，戎国惦记着文国的财富，一直攻打掠夺文国，文国有钱，却不喜欢打仗。后来文国就想了个办法，给了牧国朝廷很多钱，怂恿牧国打戎国。朝廷里那些拿到钱的官员就一个劲儿建议皇上去打，最后皇上被说动，就和文国签了协议，文国出钱出将领，牧国出兵出战场，从牧国这边攻打戎国。这十几年来，大牧国的男儿们，个个带着一腔爱国热情去战场送命啊！”
李大爷说着说着就哭了，抹着鼻涕，呆看着火堆。
柴五心想，这场战争，一定也夺去了李大爷很多东西吧！
柴小六看着两个大人聊着聊着就聊哭了，很好奇地停下来，然后跑过去帮李大爷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小大人似地安慰，把李大爷给逗笑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晚有人会来撒钱。”李大爷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要睡得太沉了。”
“是百贯大盗吗？”柴小六很快应道。
“什么百贯大盗？是百贯大侠！”李大爷说道。
“李大爷，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柴五问道。
“前几天听说他把丢牛山的山寨盗了，又是盗了一百两银子，这几天应该已经换成铜钱了。昨晚突降大雪，冻死了很多人，他一定很后悔没有早点出来撒钱，所以今天晚上他很可能会出来给穷人送钱。”
“晚上捡钱的时候，记得不要发出声音，免得招来官兵。”李大爷又小声说道。
夜深了，人们都进草棚里睡下。
柴五搂着弟弟，躺在草铺上睡不着，他不是在等百贯大侠，而是在想李大爷关于战争的话。
李大爷的话，让他对这场战争，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这大牧国的权贵不仅欺负压榨穷人，还给他们洗脑，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卖命。
命，是穷人最后一点儿值钱的东西。连这点儿东西，他们都惦记着掠夺，那得有多贪婪！
柴五辗转反侧，终于睡着了，却突然被弟弟叫醒。
“哥，百贯大侠来了，快出来捡钱。”弟弟在门口扯着他的腿叫道。
弟弟说完就跑走了。
这孩子，睡得比谁都沉，却醒得比谁都快。
柴五从棚子里爬出来。
星光下，整个草棚区都忙碌起来。
人们慌慌张张，却又悄无声息。
不远处，一位黑衣人在各个棚顶间飞来飞去，铜钱从他张开的双手里撒出，宛如天女撒花。
他飞到哪来，人群就冲到哪里，抢到哪里。
他飞了一会儿就飞走了，过一会儿又飞回来，应该是去重新装钱了。
柴五第一次见人使用轻功，感觉行云流水一般，动作看起来美感十足。
不知不觉间，百贯大侠已把整个棚区撒了个遍。
“哥，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柴小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道。
“怎么啦？”
“抢啊，快去抢钱啊！”
“哦！”
柴五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快要饿死的穷人，也需要抢钱。
可是，百贯大侠已经走了。
他跟着捡漏的人群在棚区逛了一圈，只捡到一个铜板。
柴小六抢到七个铜板，不过，手被人踩流血了。
柴五握着弟弟受伤的小手，自责了一夜。
比起南门来，西门这边格外冷清，几乎没有什么车马，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边是密密麻麻的茅草棚。
一缕缕炊烟飘在草棚上空，和远处的山丘，近处的小河一起，勾勒出一副傍晚的山水画。
柴五带着弟弟来到一个茅草棚旁，棚前吊着一个铁盆，里面正煮着东西，一个妇女在铁盆边忙活。
“大姐，请问这里还有多余的茅草棚吗？”柴五问道。
妇女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兄弟俩。
“这个你得去问张保正，他清楚。”妇女答道。
“没想到这里还有保正啊！”
“不是真的保正，只是他原来在老家的村里做保正，大家叫习惯了。”
“哦哦，那张保正现在在哪儿？”
“就在那边，那个背柴走在前面的大汉就是。”妇女手指着远处一群背着柴的汉子说道。
兄弟俩向那群汉子走过去。
“请问哪位是张保正？”柴五上前问道。
“我就是。”带头的汉子答道，声音很洪亮，“找我有什么事？”
“请问一下，这里有多出的茅草棚吗？”
“本来是没有了，不过今天刚好空出来一间。”张保正说道，“你们是常住还是短住？”
“短住，请问怎么收费？”
“收费？”张保正说着就大笑起来，周围的汉子们也跟着一起笑。
“都是穷得要死的人，哪里还有费可以收！”人群中一个汉子笑道，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走，我带你过去。”张保正说道。
空出来的棚子在棚区边缘一角，只邻挨着一个棚子，里面住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大爷。
“李大爷，你这里还缺柴火吗？我给你留一些。”张保正问道。
“我这儿还够用，你先分给别人。”李大爷答道。
“晚上记得把火生起来，已经在化雪了，半夜会更冷。”
张保正说着把背上的木材放在地上，丢了一些在老大爷面前。
“说了不要，你还放？”李大爷笑道。
“不是给你，是留给这兄弟俩的。”张保正说道。
李大爷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柴五兄弟俩，然后摸摸柴小六的头问道：“小朋友，你几岁了？”
“爷爷，我六岁了。我叫柴小六，这个是我哥哥柴五，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您多多关照。”柴小六大声应道。
“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李大爷说着就笑起来，张保正也跟着笑起来。
“小兄弟，你们去棚里拾掇拾掇，我先去忙了，天黑之前得保证每个棚子都有足够的柴烧。”张保正对柴五说道。
“好的，谢谢张保正！”
“别客气，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找我。”张保正拍拍柴五的肩膀说道，然后就背柴走了。
柴五带着弟弟进了茅草棚。
棚子很小，里面铺着一层干草，勉强能躺下两个大人。
柴小六一进去就躺在干草上，伸开腿脚，摆了个“大”字，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哥，为什么这个棚子没有人住呢？我今天看到街上好多流浪汉，他们怎么就没过来住？”弟弟又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本来这里住着一个流浪汉，后来发财了就搬走了，以后我们发财了也会搬走的。”柴五编了个理由答道。
他不想让弟弟知道，这里昨晚上冻死了人，甚至死的可能是一家人。
天很快就黑了，茅草棚前都生了一堆火，像是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柴五棚前的火是李大爷帮忙生的，两家的火堆只隔了几米远。
柴小六开心得不行，在两个火堆间跑来跑去，这里丢根柴，那里加把火。
柴五盘坐在火堆旁，和不远处的李大爷聊天。
“小伙子，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了吧？”李大爷问道。
“嗯，刚好二十。”
“这个是你亲弟弟？”
“嗯。”
“一个五，一个六，年龄相差十几岁，你们中间难道都是妹妹？”
“不是这样。我们家本来只有五个孩子，我最小，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七年前，我大哥在边疆战死了，我娘就怀了我六弟。四年前，我二哥也在边疆失去音讯，我娘又怀了一个七妹。”
“你母亲今年多大了？”
“我娘今年四十三，我爹五十二。爹娘都越来越老，收入越来越少。弟妹慢慢长大，口粮却在不断增加。两个姐姐已远嫁，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就带着弟弟出来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本来你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现在却要靠你一个人挑起重担。”李大爷叹道，“要怪就得怪生在这大牧国，年年替文国打仗，死了多少男儿，破了多少家庭！”
“李大爷，你搞错了吧？明明是文国在帮我们牧国打仗啊！”柴五笑道，“这战场可是在牧戎边境，是牧国和戎国打仗，文国帮我们出钱。”
“孩子，你太小，还不懂这其中的真假。十几年前，你还像你弟弟这么大的时候，这世界可不是这样的。”
“哦？”
“那时候，戎国惦记着文国的财富，一直攻打掠夺文国，文国有钱，却不喜欢打仗。后来文国就想了个办法，给了牧国朝廷很多钱，怂恿牧国打戎国。朝廷里那些拿到钱的官员就一个劲儿建议皇上去打，最后皇上被说动，就和文国签了协议，文国出钱出将领，牧国出兵出战场，从牧国这边攻打戎国。这十几年来，大牧国的男儿们，个个带着一腔爱国热情去战场送命啊！”
李大爷说着说着就哭了，抹着鼻涕，呆看着火堆。
柴五心想，这场战争，一定也夺去了李大爷很多东西吧！
柴小六看着两个大人聊着聊着就聊哭了，很好奇地停下来，然后跑过去帮李大爷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小大人似地安慰，把李大爷给逗笑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晚有人会来撒钱。”李大爷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要睡得太沉了。”
“是百贯大盗吗？”柴小六很快应道。
“什么百贯大盗？是百贯大侠！”李大爷说道。
“李大爷，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柴五问道。
“前几天听说他把丢牛山的山寨盗了，又是盗了一百两银子，这几天应该已经换成铜钱了。昨晚突降大雪，冻死了很多人，他一定很后悔没有早点出来撒钱，所以今天晚上他很可能会出来给穷人送钱。”
“晚上捡钱的时候，记得不要发出声音，免得招来官兵。”李大爷又小声说道。
夜深了，人们都进草棚里睡下。
柴五搂着弟弟，躺在草铺上睡不着，他不是在等百贯大侠，而是在想李大爷关于战争的话。
李大爷的话，让他对这场战争，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这大牧国的权贵不仅欺负压榨穷人，还给他们洗脑，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卖命。
命，是穷人最后一点儿值钱的东西。连这点儿东西，他们都惦记着掠夺，那得有多贪婪！
柴五辗转反侧，终于睡着了，却突然被弟弟叫醒。
“哥，百贯大侠来了，快出来捡钱。”弟弟在门口扯着他的腿叫道。
弟弟说完就跑走了。
这孩子，睡得比谁都沉，却醒得比谁都快。
柴五从棚子里爬出来。
星光下，整个草棚区都忙碌起来。
人们慌慌张张，却又悄无声息。
不远处，一位黑衣人在各个棚顶间飞来飞去，铜钱从他张开的双手里撒出，宛如天女撒花。
他飞到哪来，人群就冲到哪里，抢到哪里。
他飞了一会儿就飞走了，过一会儿又飞回来，应该是去重新装钱了。
柴五第一次见人使用轻功，感觉行云流水一般，动作看起来美感十足。
不知不觉间，百贯大侠已把整个棚区撒了个遍。
“哥，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柴小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道。
“怎么啦？”
“抢啊，快去抢钱啊！”
“哦！”
柴五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快要饿死的穷人，也需要抢钱。
可是，百贯大侠已经走了。
他跟着捡漏的人群在棚区逛了一圈，只捡到一个铜板。
柴小六抢到七个铜板，不过，手被人踩流血了。
柴五握着弟弟受伤的小手，自责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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