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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开关窍,子午流注

    脸面泛红色,一般有几种情况:

    发烧为红。不过发烧的红色很好分辨,先是整个人得跟烤炉似的蒸腾起来。然后,发烧所显现的红色,虽是病色,但红中带着光泽,是人内在的生机。

    这种红,反而是最不必介意的。只要退烧,红色自然消退。

    第二种红,是心病。

    心脏属火,红色属火。因此心病的最初阶段,脸面泛红。

    这种红,不会因为体温高低而产生或者消退。它会一直存在,让人习以为常。

    最开始在两颊,而后到嘴唇,最后蔓延至整个面部。预示着病越来越重。

    对于心病,只要面色仍然是红色,便表示病势轻,救治还容易。当面色由红转白,便预示着心病严重到了第二阶段,救治便极为困难了。

    而当面色由白转青,则为心死之兆,药石无救。

    这便是规律。发病为本色,即为火属红色。伤为所克之色,即为金属白色。死为母之色,即为木属青色。

    按照这个规律,第三种红,即为严重的肾病。

    而第四种,是已经陷入死兆的脾胃之病。

    显然,这四种救治难度,是一层比一层难。

    而肖青鹤的情况,几乎都不必多看,定然是最难的第四种。

    三人连忙一番检查。

    牙关紧咬,身躯绷直,气息微弱,面色枯黄,偏偏脉象洪大,几乎要冲出皮肤。

    每一件都是死兆,每一件都极危重。

    韩长明心底发毛。

    若是在平常,换个人来,他大概会让家属抬回去准备后事了。

    但这里是监狱,对面更是桃源县德高望重的前辈。若是肖前辈死在狱中,会出大事。

    但凭他的医术,实在无计可施:“还有的救么?”

    张长贵:“需要赶紧喂药,但他现在牙关紧咬,根本喝不进去。”

    “我来。”徐一真抽出银针,一手顺着肖青鹤下颌骨往上摸。

    因为有骨头阻挡,指尖感触是硬的,然后突然一沉。这里是下颌骨与上颌骨的连接处,最常见的问题就是下巴脱臼。

    这里有一穴位,不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极为偏门。

    正常来说,此穴道下针,须得张着嘴。只有张着嘴,穴道才会彻底打开。你便能感觉到手指间凹下去一个洞。

    从这洞中针下去,可以治耳鸣、扁桃体发炎之类的。

    闭着嘴也可以针,但效用就不同了。这时候的效用只有一个。

    徐一真用的细针。毕竟这针得从骨头缝中钻进去,若是碰到了骨头,甚至面部神经,病治好了,人面瘫了,就不好了。

    但也不能过于细,太细接下来的操作就没有效果了。

    他下针很慢。不是他想慢,而是针尖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似的,完全不似别的穴道一样的滑顺。

    这不是穴道的问题,是此时肖青鹤牙关紧咬之下,皮肤紧张的关系。

    并不是大问题,只是等他苏醒过来,下巴可能得疼上一阵了。

    下针一寸,徐一真左右捻针,按惯例接引气感。他又换另一张脸下针,如是捻针,引气。

    而后他面朝肖青鹤,两手一边捻着一针,猛地朝内一旋。

    等于右边的脸逆时针,左边的脸顺时针,两根银针同时走外侧向下旋转。这个动作不难,但极为累人。

    徐一真身子弓着,如同一只匍匐的老龟。两手捻针,等于上身并没有支撑。整个身子全靠腿脚和胸腹力量支撑。

    他两手也不能用劲。两手用劲,针上就用劲。针上劲道的丝毫差池,效用就天差地别。

    缓缓地旋转,将针旋到原位,稍停,而后又猛地一旋,如是再三,便见肖青鹤的嘴巴张开了一条缝。

    “嘿!”韩长明赞叹,几乎要跪倒:“真是神了。”

    就这么一会儿,徐一真已满头的汗:“算不得什么,就这点体力活能拿得出手了。”

    张长贵连忙接手,小心地给他嘴里灌药。

    好在,肖青鹤虽然牙关紧咬,倒还有吞咽本能,不至于药进了气管给呛死。

    这也就是后世此法并不常见的原因。

    但凡牙关紧咬,若是因病所致,病必然是极为危重。这时候即便打开牙关,若没有足够厉害的后续手段也是无用。

    而中医发展到后面,敝帚自珍几乎成了惯例。有点技术便藏起来当着家传之宝。

    问题在于,治病,尤其是中医治病从来没有一方药,一穴道包治百病的办法。

    碰到这种事,能治病的打不开病人的嘴,打开病人嘴的却治不好病,真就是个作茧自缚了。

    张长贵喂得很慢,如果不站在旁边看许久,几乎看不出来汤药减少。

    养脾健胃,且先不管吃什么,首要的便是细嚼慢咽,重病之下就更是了。

    肖青鹤则还有其他考量。他的脾胃之病是因瘟疫引起,而瘟疫最先攻击的可是肺。

    虽然症状不显,但肖青鹤此时的肺怕是也已千疮百孔。这时候但凡再多点刺激,比如汤药进入气管引起剧烈的咳嗽,人怕不是一下子就过去了。

    张长贵在这里灌药,徐一真休息了一会儿继续下针。

    “你不是说引不到气了么?”张长贵问:“还下什么针?”

    “我也是试试看罢了。”徐一真说:“此针法引气不是必须,只须按照时辰下固定穴道就好了。”

    按照时辰下固定穴道?张长贵问:“是子午流注?”

    子午流注,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对应十二正经。每个时辰,人身阳气便会在相应的经脉中流转。

    这在所有大夫中是常识,但对于药医、针医地位却有不同。

    药医,子午流注知道就行,几乎用不到。

    针医,则有一套子午流注的针法,而时间与经脉的一一对应,也细分到了每个穴位,每一刻钟。

    就说,某个时间,阳气流注在经脉中的位置,已经可以精确的穴位了。在这一时间下这一穴位,便能补阳治病。

    所谓一针治百病。

    但中医语境下的“包治百病”往往意味着它是万金油一般的东西。

    治病么?治病。能治好病么?难说。

    因此徐一真不打算下一针,至少得五针才行。

    一针行子午流注法下相应穴位。两针下脾经本穴太白,在两只脚上。两针下胃经本穴足三里,在膝盖下方外侧。

    本穴下针,都是为了增强子午流注的效果。

    至于有没有用,有用是肯定有用的,但有多大的用,徐一真心里也没谱。

    “呵——呵——”肖青鹤口中突然发出这个声音,睁开了眼,过了半晌,才走口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