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赠典
听得素心此言，黄大医士和柳江云均是大吃一惊：素心素来乖巧，在急求落脚地的时刻，竟然罕见地提出条件，已是匪夷所思；结果却又是这么一个看似任性、荒诞的条件，更是费解。更何况，她又言及似乎有极厉害之人前来加害，却当真是闻所未闻了。因此，两人同时脱口问道：“那人是谁？”
素心早预知两人反应，摆摆手道：“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我只不过是刚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问题。咱们不妨想一想，我今日离开柳宅之事，本来平常无奇，但为何那何四偏偏要去卖我为奴？还言说是奉了柳管家之命，何三也是知情人。这却十分奇怪了。”
黄大医士不以为然地道：“这再明白不过了，显然是柳管家与你有隙，借机整治你嘛！”柳江云听了却摇头道：“不对，这柳管家向来处事沉稳，想来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置气，闹得大动干戈。况且他与素心并无接触，定是有人授意他。”
素心微笑道：“大哥哥言之有理。这奇怪之处便在于此了。柳管家与我似无矛盾，但却又嘱咐何三何四兄弟，妄图做下这等事，想必只有一个答案了。”
柳江云神色一凛，大惊失色道：“莫非是我父亲？没想到他对你成见如此之大，竟至于施此毒计！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倒让他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吧！”黄大医士也颇觉惊疑，不知道江云所言是否属实，但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
素心连忙拉住柳江云，沉声道：“大哥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柳伯伯乃是名士风范，哪怕我再不堪，也断不会对我有如此处置。此事断与柳伯伯无关。大哥哥，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在大聚之宴上，与你说起过我看到的那件事吗？”
柳江云闻言才恍然大悟，颇为忧虑地道：“当日，你说与我听后，我随即便禀告了父亲，他只是说自有分寸。按说柳管家应当不知道你我对他有疑，父亲也断不至于直接质问他，那他是如何得知的呢？哦，是了，定是隔墙有耳。想来那柳治道早就心怀鬼胎，一直留意探听父亲书房情状，恰巧将此事听了去。”说着，直恨得一捶砸到床上。
黄大医士似乎也略略明白了来龙去脉，说道：“实情应当就是如老弟所说了。想必这柳治道当即狠下心来，定下毒计，一则除去素心意图报复，二则也以免后患。哼，这老小子也当真心狠手辣！祝他早得怪病，得那种连我也医不好的怪病！”
素心笑着道：“老哥哥说话却是好玩，不过眼下最可怕的还不是柳治道。倘若我们推断属实，那么，柳治道一定已经知会了他的后台——王家家主王自雄了。此人一副枭雄做派，那日我在宴上连对他两联，大大挫了他的气焰。如今，又撞破了他的隐秘计划，新仇旧恨一起算，恐怕必要我性命呢！既然是这种境况，我如何敢呆在这济安堂，岂不是要给老哥哥惹火烧身吗？”说着，却又止不住地苦笑。
至此，黄、柳二人方才完全知晓素心的担心，也看懂了眼前危急致命的境遇。黄大医士一拍手道：“哈哈，王自雄固然手段了得，倘若他来踢我医馆，我倒也不惧他，大不了鱼死网破，我黄大医士断不至于做了缩头乌龟呢。”
素心急急道：“老哥哥心意已领，万万不可为我涉身犯险，否则素心万死莫辞。我推测，他们须到今夜，方能得知我已逃脱。随后便会断定是大哥哥救我出来，城外官道也会遣人手追击。同时，城中也开始暗暗探访。因众人皆知，大哥哥与老哥哥关系非比寻常，大概也就再有两天功夫，就会觉察到我在此处了。”
两人对素心所言均十分拜服，也深觉形势危急万分，当务之急是想想素心如何安身。柳江云慨然道：“此事落在我身上了，丫头勿怕。按你推测，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只要在三天内找到一个妥善之所，便能化险为夷了。我适才也想了想，尚有一处能保你无虞。”
素心和黄大医士闻言精神一振，却是老哥哥快人快语道：“强敌还需强手敌。你说的莫不是陈家吗？”柳江云沉声答道：“正是。眼下，这琅州城中唯有陈家才堪堪与王家敌手。而且，两家近年来颇为不和睦，矛盾渐渐摆在明面之上了。我与陈家大公子陈默城，乃是总角之好，打小儿一起玩耍。素心去了他家里，也好有个照应，我亦心安。不过，却要琢磨用什么名分进陈府呢？”
素心这才想起与那陈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贸然前去避险，实在有些唐突，心中有点拿捏不准，但眼见得也没什么更好办法，只得接口道：“进府这个容易，我作为丫头去就可以了，混在一群僮仆丫头中间，刚好也不惹人注意。”
柳江云摇头道：“这未免也太委屈你了。你是我的义妹，却胜似亲生妹妹，这样太折辱于你了。我和默城素来交好，他略长你几岁，你便也认作他的义妹，倒也不算过分。”
素心摆摆手道：“这个却是当真不必。万一真做了他的妹妹，少不得抛头露面，人多嘴杂，只怕没多久，我又被迫离开陈府了，这样反倒更糟了。”黄大医士也颔首道：“如此，虽说是委屈了丫头，倒也颇能隐匿起来，待过了一年半载再作计较，也不迟。”
柳江云思忖再三，道：“好吧，那咱们就这样定下来。这三日内，素心暂在老哥哥这里安心调养，我回柳宅打听消息，然后尽快联络默城。这两天内可能就能成行，我再来送你过去。如此可好？”黄大医士和素心相视一眼，均无异议。随即，柳江云便匆匆离去，筹措事宜去了。
黄大医士捋着胡须笑道：“丫头，这么说来，你刚才所提的条件我也算做到了。那么，你须继承我的医道了，哈哈哈！”素心连忙撑起身子，就要下床行那拜师之礼，却被黄大医士一把拉住道：“不必不必啦！你我已经兄妹相称，况且尚有江云老弟在，倘若你真做了我的徒弟，岂不是要管江云叫作叔叔啦？我性喜洒脱，从不拘泥于世俗之礼，你做我小师妹便可，我照样传你医道，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素心听了也觉得如此处理甚为妥当，当即拜谢道：“那我就谢谢师兄传我医道啦！不过，我只有三天时间求教，倒真是怕资质鲁钝，短时间内难以得师兄真传呢。”
黄大医士摆手笑道：“有道是，师兄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像寻常子弟，慢说三日，就是三年恐也难入我医道。不过，既然是小师妹你，天资如此聪慧，而且亲仁爱人，乃是学医中人不世出的奇才，三天已经足够了。来来来，我这就传你医道的精要义理，乃是我毕生所学所悟，你可要听好了。”
素心闻言当即屏息凝神，洗耳恭听。黄大医士却也收起了顽童般的神态，正襟危坐，徐徐道：“医道，从天道而导人道，无非济水火、调阴阳、修盈亏而已。水满则要引其流，火盛则要减其气，阴盛阳衰则需固其本元，大亏少盈则需补其不足，然后才能乾坤正序、身心康健。这些，你可听得明白？”
素心略一思忖，便沉稳应道：“师兄，这医道果真高深莫测。我自己揣测，我们从医无非是辨其盈亏，而后配药施针调剂水火，尔后观其病情变化，随时修正盈亏，也就是下药施治的火候分量，待到病人阴阳臻于调和，也就恢复健康了。不知说得可对否？”
黄大医士听后喜出望外，赞许地道：“正是此理。哈哈，丫头果真是奇才，一点就通，一说就透。不过，想要辨别得准、调剂得稳、医治得好，却非得有长年诊治经验才行。咱们却也不急于这些，你这几日，只需把这些精义学到就好。我这里有部医书，乃是我综合百家之长，又提炼自身行医要旨，苦修数十年写就的。这就赠与师妹，望你妥善保管，精心研习，凭你资质，不出五年便是天下名医了。”说着，黄大医士从床上枕头下翻出一个黄布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部厚厚的书册，便递给了素心。
素心双手恭敬地接过来这部医道宝典，只见封面上边写着五个俊逸行楷“济安金石经”，略略一翻，里面记录着不少疑难杂症的症候、医理和诊治之法，还附有不少有奇效的本草、药石。虽然素心尚看不太懂，但绝知这是世上难得的宝典，凝结着黄大医士乃至无数医道中人的心血，写满了悬壶济世、救民水火的大功德。
接下来两日中，黄大医士一边悉心为素心调养身体，一边用心传授医道、讲解药理。素心深悟师兄良苦用心，也是以最大精力汲取医道要旨，因而进展还算顺利。正在两人切磋探讨入迷之时，只听得门外一阵叩门声，一声紧似一声。素心和黄大医士相顾愕然，心中不禁诧异道：这却又是谁来了？
素心早预知两人反应，摆摆手道：“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我只不过是刚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问题。咱们不妨想一想，我今日离开柳宅之事，本来平常无奇，但为何那何四偏偏要去卖我为奴？还言说是奉了柳管家之命，何三也是知情人。这却十分奇怪了。”
黄大医士不以为然地道：“这再明白不过了，显然是柳管家与你有隙，借机整治你嘛！”柳江云听了却摇头道：“不对，这柳管家向来处事沉稳，想来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置气，闹得大动干戈。况且他与素心并无接触，定是有人授意他。”
素心微笑道：“大哥哥言之有理。这奇怪之处便在于此了。柳管家与我似无矛盾，但却又嘱咐何三何四兄弟，妄图做下这等事，想必只有一个答案了。”
柳江云神色一凛，大惊失色道：“莫非是我父亲？没想到他对你成见如此之大，竟至于施此毒计！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倒让他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吧！”黄大医士也颇觉惊疑，不知道江云所言是否属实，但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
素心连忙拉住柳江云，沉声道：“大哥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柳伯伯乃是名士风范，哪怕我再不堪，也断不会对我有如此处置。此事断与柳伯伯无关。大哥哥，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在大聚之宴上，与你说起过我看到的那件事吗？”
柳江云闻言才恍然大悟，颇为忧虑地道：“当日，你说与我听后，我随即便禀告了父亲，他只是说自有分寸。按说柳管家应当不知道你我对他有疑，父亲也断不至于直接质问他，那他是如何得知的呢？哦，是了，定是隔墙有耳。想来那柳治道早就心怀鬼胎，一直留意探听父亲书房情状，恰巧将此事听了去。”说着，直恨得一捶砸到床上。
黄大医士似乎也略略明白了来龙去脉，说道：“实情应当就是如老弟所说了。想必这柳治道当即狠下心来，定下毒计，一则除去素心意图报复，二则也以免后患。哼，这老小子也当真心狠手辣！祝他早得怪病，得那种连我也医不好的怪病！”
素心笑着道：“老哥哥说话却是好玩，不过眼下最可怕的还不是柳治道。倘若我们推断属实，那么，柳治道一定已经知会了他的后台——王家家主王自雄了。此人一副枭雄做派，那日我在宴上连对他两联，大大挫了他的气焰。如今，又撞破了他的隐秘计划，新仇旧恨一起算，恐怕必要我性命呢！既然是这种境况，我如何敢呆在这济安堂，岂不是要给老哥哥惹火烧身吗？”说着，却又止不住地苦笑。
至此，黄、柳二人方才完全知晓素心的担心，也看懂了眼前危急致命的境遇。黄大医士一拍手道：“哈哈，王自雄固然手段了得，倘若他来踢我医馆，我倒也不惧他，大不了鱼死网破，我黄大医士断不至于做了缩头乌龟呢。”
素心急急道：“老哥哥心意已领，万万不可为我涉身犯险，否则素心万死莫辞。我推测，他们须到今夜，方能得知我已逃脱。随后便会断定是大哥哥救我出来，城外官道也会遣人手追击。同时，城中也开始暗暗探访。因众人皆知，大哥哥与老哥哥关系非比寻常，大概也就再有两天功夫，就会觉察到我在此处了。”
两人对素心所言均十分拜服，也深觉形势危急万分，当务之急是想想素心如何安身。柳江云慨然道：“此事落在我身上了，丫头勿怕。按你推测，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只要在三天内找到一个妥善之所，便能化险为夷了。我适才也想了想，尚有一处能保你无虞。”
素心和黄大医士闻言精神一振，却是老哥哥快人快语道：“强敌还需强手敌。你说的莫不是陈家吗？”柳江云沉声答道：“正是。眼下，这琅州城中唯有陈家才堪堪与王家敌手。而且，两家近年来颇为不和睦，矛盾渐渐摆在明面之上了。我与陈家大公子陈默城，乃是总角之好，打小儿一起玩耍。素心去了他家里，也好有个照应，我亦心安。不过，却要琢磨用什么名分进陈府呢？”
素心这才想起与那陈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贸然前去避险，实在有些唐突，心中有点拿捏不准，但眼见得也没什么更好办法，只得接口道：“进府这个容易，我作为丫头去就可以了，混在一群僮仆丫头中间，刚好也不惹人注意。”
柳江云摇头道：“这未免也太委屈你了。你是我的义妹，却胜似亲生妹妹，这样太折辱于你了。我和默城素来交好，他略长你几岁，你便也认作他的义妹，倒也不算过分。”
素心摆摆手道：“这个却是当真不必。万一真做了他的妹妹，少不得抛头露面，人多嘴杂，只怕没多久，我又被迫离开陈府了，这样反倒更糟了。”黄大医士也颔首道：“如此，虽说是委屈了丫头，倒也颇能隐匿起来，待过了一年半载再作计较，也不迟。”
柳江云思忖再三，道：“好吧，那咱们就这样定下来。这三日内，素心暂在老哥哥这里安心调养，我回柳宅打听消息，然后尽快联络默城。这两天内可能就能成行，我再来送你过去。如此可好？”黄大医士和素心相视一眼，均无异议。随即，柳江云便匆匆离去，筹措事宜去了。
黄大医士捋着胡须笑道：“丫头，这么说来，你刚才所提的条件我也算做到了。那么，你须继承我的医道了，哈哈哈！”素心连忙撑起身子，就要下床行那拜师之礼，却被黄大医士一把拉住道：“不必不必啦！你我已经兄妹相称，况且尚有江云老弟在，倘若你真做了我的徒弟，岂不是要管江云叫作叔叔啦？我性喜洒脱，从不拘泥于世俗之礼，你做我小师妹便可，我照样传你医道，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素心听了也觉得如此处理甚为妥当，当即拜谢道：“那我就谢谢师兄传我医道啦！不过，我只有三天时间求教，倒真是怕资质鲁钝，短时间内难以得师兄真传呢。”
黄大医士摆手笑道：“有道是，师兄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像寻常子弟，慢说三日，就是三年恐也难入我医道。不过，既然是小师妹你，天资如此聪慧，而且亲仁爱人，乃是学医中人不世出的奇才，三天已经足够了。来来来，我这就传你医道的精要义理，乃是我毕生所学所悟，你可要听好了。”
素心闻言当即屏息凝神，洗耳恭听。黄大医士却也收起了顽童般的神态，正襟危坐，徐徐道：“医道，从天道而导人道，无非济水火、调阴阳、修盈亏而已。水满则要引其流，火盛则要减其气，阴盛阳衰则需固其本元，大亏少盈则需补其不足，然后才能乾坤正序、身心康健。这些，你可听得明白？”
素心略一思忖，便沉稳应道：“师兄，这医道果真高深莫测。我自己揣测，我们从医无非是辨其盈亏，而后配药施针调剂水火，尔后观其病情变化，随时修正盈亏，也就是下药施治的火候分量，待到病人阴阳臻于调和，也就恢复健康了。不知说得可对否？”
黄大医士听后喜出望外，赞许地道：“正是此理。哈哈，丫头果真是奇才，一点就通，一说就透。不过，想要辨别得准、调剂得稳、医治得好，却非得有长年诊治经验才行。咱们却也不急于这些，你这几日，只需把这些精义学到就好。我这里有部医书，乃是我综合百家之长，又提炼自身行医要旨，苦修数十年写就的。这就赠与师妹，望你妥善保管，精心研习，凭你资质，不出五年便是天下名医了。”说着，黄大医士从床上枕头下翻出一个黄布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部厚厚的书册，便递给了素心。
素心双手恭敬地接过来这部医道宝典，只见封面上边写着五个俊逸行楷“济安金石经”，略略一翻，里面记录着不少疑难杂症的症候、医理和诊治之法，还附有不少有奇效的本草、药石。虽然素心尚看不太懂，但绝知这是世上难得的宝典，凝结着黄大医士乃至无数医道中人的心血，写满了悬壶济世、救民水火的大功德。
接下来两日中，黄大医士一边悉心为素心调养身体，一边用心传授医道、讲解药理。素心深悟师兄良苦用心，也是以最大精力汲取医道要旨，因而进展还算顺利。正在两人切磋探讨入迷之时，只听得门外一阵叩门声，一声紧似一声。素心和黄大医士相顾愕然，心中不禁诧异道：这却又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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