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苏醒
“怎会是你，赵姨娘？！不，我要赴瑶回来！”柳江云一声大喊，忽地惊醒，却是南柯一梦，再看时辰，竟已日落西山了。来到床前看素心是否苏醒，结果仍是酣睡不醒。柳江云当下焦急起来，暗自疑惑道：“这老哥哥所说是否当真，怎么一天之期就要到了，素心还没苏醒呢？”
出房门吩咐厨房速速上晚饭，王厨师使出浑身解数，美酒佳肴流水席似地上来了一大桌，满心盼望着再得公子肯定，赏钱就颇有指望了。不料，柳江云左右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上特意交代的小米香粥，满腔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当下，快步走到门外怒斥道：“我要的小米香粥呢？弄了一桌子什么东西，我只要小米香粥！”院子里候着的小厮吓得发抖，连忙到厨房传话去了。
转身回到房内，柳江云余怒犹自未消。不料一声弱弱的声音传来：“我不要再吃小米粥，我要吃肉……”柳江云蓦地一惊，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素心丫头竟然醒了，躺在床上，正眼巴巴盯着这一桌子好菜，不住地吞口水呢。
“素心，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来来，你想吃什么肉，我这就喂给你吃。”柳江云兴奋不已，当即把劳什子狮子头、粉蒸肉、小酥肉之类的，一股脑端过来，摆在床前案几上。那素心丫头毫不客气，一番指指点点，弄得柳江云手忙脚乱，各种佳肴不断送进她口中，不消一柱香功夫，几大盘佳肴便统统入肚了。
柳江云见她大病初愈，不敢喂得太多，好不容易劝住了还要嚷嚷吃肉的素心。这丫头只得作罢，舔了舔嘴唇道：“我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这些天来一直做梦，有人来让我喝小米粥，实在是讨厌得很，人家最爱吃的明明是肉嘛！”柳江云听了十分无奈，只得转移话题道：“素心，你昏睡了好多天了，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素心闻言顿觉十分迷茫，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方才小声答道：“什么都不记得。对了，你老是叫素心，这是我的名字吗？”柳江云这才明白，小丫头一场大病，捡回条命已算大幸，自己从哪来，叫什么，早已统统不记得了。当下心思一动，便回答道：“嗯，是这样，你姓李，名叫素心，今年十四岁。你有个姐姐，叫做李赴瑶，是我的……我的好朋友，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你姐姐因有要事在身，需去南方，短时间不会回来，就把你托付给我照料。”
李素心眨了眨眼睛，有点将信将疑，又追问道：“大哥哥，你又是谁？怎地对我这样好？”“呃，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柳，叫江云，如你不嫌，可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反正不论如何，我可是听你姐姐的，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呢。”柳江云连忙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大哥哥，我姐姐是不是生得极美，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姐姐？”素心嘻嘻地笑问道。柳江云面色一红，虽说他与赴瑶情深意切，本来也不怕别人知晓，偏偏被素心这个小丫头说破，一时竟有些窘迫，当下板起脸道：“你这丫头莫要乱说。你姐姐自然非常之美，可以说是绝世无双。只不过，可惜我与她今生恐怕有缘无份啦……”说着，不由得神色黯然，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了。
素心竟然是心思机灵异常，听柳江云这么一讲，心里便知道她这位大哥哥恐怕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就再追问。但终究是女孩儿家心性，忍不住央求道：“大哥哥，你给我讲讲我姐姐的事吧，我对她怎地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柳江云犹豫了良久，方才说道：“好吧，我这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日，我骑马到琅州城外的清流溪游玩，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个非常好的所在。忽然，看到一个仙子，白衣飘飘，正站在水边拈花轻嗅，那样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大哥哥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雅脱俗之人。当即心如撞鹿，禁不住高声咏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仙子蓦然回首，真是惊鸿一瞥。她并未责怪我轻率唐突，反而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也高声和道：清流汤汤，红叶为光，所谓君子，神采无双。我只不过是引用诗经里的词句借花献佛，想不到那仙子竟能随口成文，与我相和，可见文采之高、才思之捷，是我比不过的。
“我不由得搜肠刮肚，现绉了一首小词，以示对仙子的敬仰之情：清流溪，溪流清，玉峰影入怀，绝色可倾城。浓雾散，散雾浓，斗胆问仙子，何时再重逢？”李素心突然插话道：“大哥哥，你也是才高八斗呢，这词写得很好很好啊。却不知那仙子该如何应对？”
柳江云沉浸在回忆之中，并不回应，只是续道：“那仙子听了，又转头看我一眼，依旧是笑了笑，随口答道：梦江南，江南梦，孤身行逆旅，不敢思前程。影寂寞，寂寞影，探春花独在，三秋月下逢。言罢，那仙子就裙裾飞扬，悄然而去了。我有心跟上去，但又恐惊吓了她，反而失了风度，就也回去了。
“我这一路上都在琢磨，仙子是否答应与我重逢了呢？如果答应，又是何时呢？思来想去，总算是弄明白了。素心丫头，你能猜得出吗？”柳江云脸上神采奕奕，颇有些甜蜜。
“莫不是隔天晚上，在什么叫探春的地方相见？”素心略一思忖，便脱口而出。柳江云闻言颇有些吃惊，赞叹道：“你与你姐姐真有些相像，一样的才智过人。不错，正是如你所说，所谓探春便是城中的探春阁；那时间便是“三秋月下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故为隔一天，月下逢，依然是晚上啦。就这样，我如约来到探春阁外，寻了个最适合赏月的拱桥边，静待仙子前来。果然，她如约而至，我们彼此相视一笑，颇有灵犀。是夜，我俩赏月吟咏，相谈甚欢，均觉相见恨晚。我们互相表明了身份，约定时常相会，互作终身知己。”
李素心忍不住轻轻拍手笑道：“大哥哥，这仙子便是我姐姐了吧？你们相知相处真是有趣得很，全不似故事、戏文中那些凡夫俗子，我真心为你们高兴。那后来呢？”
柳江云霎那间黯然起来，有些感伤地道：“我们就这样，过了三年的快活日子，现在想起来还像做梦一般。再后来，就是她有要事，要到三千里外的南方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呢！所以，我的梦醒了，小丫头。”说罢，怜爱地摸了摸素心的头，神情说不出地遗憾与哀伤。
素心毕竟蕙质兰心，想了想，劝慰道：“大哥哥，这里是你的家吧？我很喜欢这里，你对我真像亲哥哥一样。我姐姐知道了，肯定高兴得紧，说不定又给你作词一首奉上，以示感谢和嘉奖呢。”柳江云突然想起了那本词集，当即掏了出来，递给素心道：“你识得字吗？这是赴瑶留下的集子，你这几天反正也不能下床走动，安心在这呆着，我有空了给你读读你姐姐的词作。至于你的衣食起居，我会安排个贴身丫鬟服侍你，你一定要像在自己家一样。要听话，快快好起来，知道吗？”
素心接过集子，轻声念道：“《素心词集》，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就连这集子也以我名名之，我一定仔仔细细阅读，不枉费姐姐的良苦用心。”
忽然，门外有人叩门，却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少爷，在屋里吧？老爷回来了，特让我来请您到他书房一见。您这就随我去吧，莫让老爷等得心焦了，可就不好了。”柳江云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悄声对素心嘱咐道：“丫头，你且莫要出声。这门外是我柳宅的管家柳治道，一贯刁滑得紧，让他知道了，可就会多出不少麻烦。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屋内待着，除了我任谁敲门也不要理会。放心，我这房间，没人敢擅自闯进来。”
素心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了下来，悄声道：“大哥哥，你自前去，不用惦念我，我听你的话。”柳江云轻轻抚了抚素心的头，又替她掖了掖被子，方才简单整理了下仪容，昂首迈步，掩门而去。
出房门吩咐厨房速速上晚饭，王厨师使出浑身解数，美酒佳肴流水席似地上来了一大桌，满心盼望着再得公子肯定，赏钱就颇有指望了。不料，柳江云左右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上特意交代的小米香粥，满腔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当下，快步走到门外怒斥道：“我要的小米香粥呢？弄了一桌子什么东西，我只要小米香粥！”院子里候着的小厮吓得发抖，连忙到厨房传话去了。
转身回到房内，柳江云余怒犹自未消。不料一声弱弱的声音传来：“我不要再吃小米粥，我要吃肉……”柳江云蓦地一惊，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素心丫头竟然醒了，躺在床上，正眼巴巴盯着这一桌子好菜，不住地吞口水呢。
“素心，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来来，你想吃什么肉，我这就喂给你吃。”柳江云兴奋不已，当即把劳什子狮子头、粉蒸肉、小酥肉之类的，一股脑端过来，摆在床前案几上。那素心丫头毫不客气，一番指指点点，弄得柳江云手忙脚乱，各种佳肴不断送进她口中，不消一柱香功夫，几大盘佳肴便统统入肚了。
柳江云见她大病初愈，不敢喂得太多，好不容易劝住了还要嚷嚷吃肉的素心。这丫头只得作罢，舔了舔嘴唇道：“我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这些天来一直做梦，有人来让我喝小米粥，实在是讨厌得很，人家最爱吃的明明是肉嘛！”柳江云听了十分无奈，只得转移话题道：“素心，你昏睡了好多天了，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素心闻言顿觉十分迷茫，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方才小声答道：“什么都不记得。对了，你老是叫素心，这是我的名字吗？”柳江云这才明白，小丫头一场大病，捡回条命已算大幸，自己从哪来，叫什么，早已统统不记得了。当下心思一动，便回答道：“嗯，是这样，你姓李，名叫素心，今年十四岁。你有个姐姐，叫做李赴瑶，是我的……我的好朋友，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你姐姐因有要事在身，需去南方，短时间不会回来，就把你托付给我照料。”
李素心眨了眨眼睛，有点将信将疑，又追问道：“大哥哥，你又是谁？怎地对我这样好？”“呃，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柳，叫江云，如你不嫌，可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反正不论如何，我可是听你姐姐的，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呢。”柳江云连忙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大哥哥，我姐姐是不是生得极美，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姐姐？”素心嘻嘻地笑问道。柳江云面色一红，虽说他与赴瑶情深意切，本来也不怕别人知晓，偏偏被素心这个小丫头说破，一时竟有些窘迫，当下板起脸道：“你这丫头莫要乱说。你姐姐自然非常之美，可以说是绝世无双。只不过，可惜我与她今生恐怕有缘无份啦……”说着，不由得神色黯然，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了。
素心竟然是心思机灵异常，听柳江云这么一讲，心里便知道她这位大哥哥恐怕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就再追问。但终究是女孩儿家心性，忍不住央求道：“大哥哥，你给我讲讲我姐姐的事吧，我对她怎地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柳江云犹豫了良久，方才说道：“好吧，我这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日，我骑马到琅州城外的清流溪游玩，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个非常好的所在。忽然，看到一个仙子，白衣飘飘，正站在水边拈花轻嗅，那样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大哥哥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雅脱俗之人。当即心如撞鹿，禁不住高声咏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仙子蓦然回首，真是惊鸿一瞥。她并未责怪我轻率唐突，反而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也高声和道：清流汤汤，红叶为光，所谓君子，神采无双。我只不过是引用诗经里的词句借花献佛，想不到那仙子竟能随口成文，与我相和，可见文采之高、才思之捷，是我比不过的。
“我不由得搜肠刮肚，现绉了一首小词，以示对仙子的敬仰之情：清流溪，溪流清，玉峰影入怀，绝色可倾城。浓雾散，散雾浓，斗胆问仙子，何时再重逢？”李素心突然插话道：“大哥哥，你也是才高八斗呢，这词写得很好很好啊。却不知那仙子该如何应对？”
柳江云沉浸在回忆之中，并不回应，只是续道：“那仙子听了，又转头看我一眼，依旧是笑了笑，随口答道：梦江南，江南梦，孤身行逆旅，不敢思前程。影寂寞，寂寞影，探春花独在，三秋月下逢。言罢，那仙子就裙裾飞扬，悄然而去了。我有心跟上去，但又恐惊吓了她，反而失了风度，就也回去了。
“我这一路上都在琢磨，仙子是否答应与我重逢了呢？如果答应，又是何时呢？思来想去，总算是弄明白了。素心丫头，你能猜得出吗？”柳江云脸上神采奕奕，颇有些甜蜜。
“莫不是隔天晚上，在什么叫探春的地方相见？”素心略一思忖，便脱口而出。柳江云闻言颇有些吃惊，赞叹道：“你与你姐姐真有些相像，一样的才智过人。不错，正是如你所说，所谓探春便是城中的探春阁；那时间便是“三秋月下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故为隔一天，月下逢，依然是晚上啦。就这样，我如约来到探春阁外，寻了个最适合赏月的拱桥边，静待仙子前来。果然，她如约而至，我们彼此相视一笑，颇有灵犀。是夜，我俩赏月吟咏，相谈甚欢，均觉相见恨晚。我们互相表明了身份，约定时常相会，互作终身知己。”
李素心忍不住轻轻拍手笑道：“大哥哥，这仙子便是我姐姐了吧？你们相知相处真是有趣得很，全不似故事、戏文中那些凡夫俗子，我真心为你们高兴。那后来呢？”
柳江云霎那间黯然起来，有些感伤地道：“我们就这样，过了三年的快活日子，现在想起来还像做梦一般。再后来，就是她有要事，要到三千里外的南方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呢！所以，我的梦醒了，小丫头。”说罢，怜爱地摸了摸素心的头，神情说不出地遗憾与哀伤。
素心毕竟蕙质兰心，想了想，劝慰道：“大哥哥，这里是你的家吧？我很喜欢这里，你对我真像亲哥哥一样。我姐姐知道了，肯定高兴得紧，说不定又给你作词一首奉上，以示感谢和嘉奖呢。”柳江云突然想起了那本词集，当即掏了出来，递给素心道：“你识得字吗？这是赴瑶留下的集子，你这几天反正也不能下床走动，安心在这呆着，我有空了给你读读你姐姐的词作。至于你的衣食起居，我会安排个贴身丫鬟服侍你，你一定要像在自己家一样。要听话，快快好起来，知道吗？”
素心接过集子，轻声念道：“《素心词集》，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就连这集子也以我名名之，我一定仔仔细细阅读，不枉费姐姐的良苦用心。”
忽然，门外有人叩门，却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少爷，在屋里吧？老爷回来了，特让我来请您到他书房一见。您这就随我去吧，莫让老爷等得心焦了，可就不好了。”柳江云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悄声对素心嘱咐道：“丫头，你且莫要出声。这门外是我柳宅的管家柳治道，一贯刁滑得紧，让他知道了，可就会多出不少麻烦。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屋内待着，除了我任谁敲门也不要理会。放心，我这房间，没人敢擅自闯进来。”
素心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了下来，悄声道：“大哥哥，你自前去，不用惦念我，我听你的话。”柳江云轻轻抚了抚素心的头，又替她掖了掖被子，方才简单整理了下仪容，昂首迈步，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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