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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蔷薇花之刺

    艾希·梅洛尔的头发与样貌,在梅洛尔是人尽皆知的一件事情,出生之时的流星落地,以及从梅洛尔的历史开始有迹可循的时候,她那一头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的黑色长发,让她的出现和生活,成为了一些酒馆里津津乐道的话题,那些喝酒的或者调酒的精灵们,一边捋着天生的白发向着顾客或者侍者侃侃而谈,一边猜测她那与生俱来的能力。

    毕竟,从梅洛尔的历史开始有迹可循的时候,并且一直到现在为止,除了她以外,历史上哪一位精灵王的诞生都没有随之而来的天象。

    有些精灵喝高了,会开始互相胡扯那些有关于梅洛尔公主的个人传闻或者说东拼西凑而成的人物小传,他们会说:她的头发生长速度很快,王城里最高的塔都不及她头发的长度;又有精灵会说,她的头发白天是黑色的,等到了晚上之后就会变成如塔纳一样的柔和色彩!比斯塔利班酒的颜色更加纯正!

    当然,那些高喊斯塔利班酒的精灵往往会被拖出去,因为斯塔利班酒是用圣女果树上的果子酿成的,酒体呈深红色,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果实香味,跟夜空中的塔纳颜色八竿子打不着边。

    老国王深知酒的诱惑与威胁,曾经因为喝酒而错过了继承王位的那一天,于是他痛心疾首,在颁布的法律上会严重限制那些在道德上会被谴责的行为之外,还有就是除了庆典之外,每个精灵都不能喝醉,否则酒馆和与其一同喝酒的精灵都会被扣留,要在城市卫队的观察室留上一两天并且需要缴纳一笔不小的费用。

    但万幸的是,梅洛尔的节日庆典不算太少,两个庆典之间的过渡期,要比精灵们饱受无法畅饮的煎熬时刻要长上那么一点。

    而今晚的公爵晚宴,则是除了老国王登基之时留下的庆典游行之外,最大的节日庆典,在今晚,全梅洛尔的贵族公爵或者领主,都会前往王城参加活动,而平时严禁开放的皇城公园,则会在公爵晚宴以及宴会结束之后的三天之内限时开放。

    历代先王留下的规矩中,平常往年的晚宴是由贵族负责举办,每年一换,每七十年进行一个轮回,在七十年年初的这一次晚宴,则是需要国王来亲自操办,这一年,精灵们可以从民间选择出一位或者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代表,与贵族和领主一起……

    额,一起,一起宿醉。反正喝到最后谁也不认识谁,围在一起称兄道弟,有心的历史学家会将这一幕记载下来,称之为其乐融融。

    如果有人问的话,这样子的君与民,不会出现心怀不轨的家伙吗?

    梅洛尔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因为他的品行在梅洛尔是活不下去的。

    但如果是生于梅洛尔,因为游历世界泡而导致的改变,怀着不为人知的恶意再次回到了他的故乡,那怎么办呢?

    ……这是个好问题,但不是近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当艾琳希儿·丽兹·叶莲娜·梅洛尔穿着晚宴礼服出现在宴会现场的时候,嘈杂的会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音奏乐器的表演者放轻了他们手头的工作,有些贵族以及那些不可一世的领主停下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高谈阔论,如果老国王的出场是赢来在场所有精灵的掌声以及欢呼的时候,那么艾琳希儿的出现则让他们忘记了呼吸。

    在流传于七世之间的《梅洛尔正史》这本书里有历史学家、神学家和作家这么写道:

    “那可真是一位不可描述的丽人!我不论用尽什么词汇都无法完全吻合她在我眼里的样子!”

    “黑色的头发不知经历过谁人的精心布置,将公主养尊处优的气势呈现的淋漓尽致;盘好的头发用着精致的蓝色丝绸质地的丝带点缀着,雪白犹如人偶一样的精灵哦,如同人偶一般美丽又安静。雪白的贴身晚宴礼服外罩着普鲁士蓝色、质地类似于亚麻的长袖外套,该外套形成了类似于蔷薇花的刺一样的作用,使那些妄图接近公主敬酒的贵族子弟或者阔绰的公子哥们萌生了一种不能轻易接近的错觉。”

    “塔纳在上!如果塔纳之中有着神明存在的话,那么我眼前的这位美妙的奇女子想必就犹如塔纳女神的化身一样令人惊愕不已!或者她更胜一筹?”

    艾琳希儿·丽兹·叶莲娜·梅洛尔感受到全场的目光之后显然有些不自在,当然这才是她的正式名字,用来在公共场合时向着其他精灵证明自己身份的象征,但是在私底下那些她爱的人以及爱她的人都会用不同的称呼或者爱称来呼唤她,如艾希、丽兹、艾琳、艾丽等等,但是被使用的最多的还是梅洛尔这一姓氏。

    在进行过历年的礼仪和形式过场,以及各个贵族之间和领主之间的问候之后,艾希靠在王城的围栏旁,手里端着整场下来一口没喝的果酒,尽量用平时里学习到的礼仪来保持一个比较优美的姿势,向着王城下的皇城公园里望去。

    梅洛尔的所有人是质朴的,小公主想着,但是比起自己身后的那些优雅行礼的精灵们,自己觉得皇城公园里的那些狂欢的他们生活得更加容易,王宫里的人以及和王宫相关的都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有时会感觉他们很不真实。

    自己某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成就就会引来那些贵族的欢呼讨好声,小公主的抱怨像是打开了一个豁口,自己一个人开始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起来,自己最终就像是泄了气的球一样,完全不顾礼仪地趴在栏杆上。

    此时皇城公园内一位眼尖的酒鬼看见趴在栏杆之上的正是精灵们茶余饭后的论点中心、梅洛尔公主之后,他大呼小叫起来,口里高呼着我的斯塔利班啊。造成的声音吸引了一些试图看他醉酒样子的丑态的精灵们,结果他们顺着那位酒鬼指的方向看去之后,也开始惊讶得大呼小叫起来。

    “我的斯塔利班啊————!!”

    众人高呼的声音最后吸引了他们讨论的主角,王宫的城墙其实对于精灵的体能来说并不怎么高,如果他们想的话甚至可以通过叠罗汉的方式爬到皇宫里来。

    小公主看见了那群想着她打招呼的可爱人民,她回头看了看宴会大厅,仔细观察过并没有精灵往这个方向看去后,她放心地转过身来,开始向着那群正在狂欢的精灵们挥手打招呼。

    看见如此可爱的丽人,一群醉鬼借着酒劲儿开始瞎扯了起来。

    “嘶,老乔,这不比你天天挂在家里欣赏的那副赝品好看?”

    “少给我扯‘梅洛尔式粗口’那些没用的,你能拿那副画跟公主相比?我那副画有多贵你不是不知道,又开始恶心我了是不是?”

    “这么一看,黑色头发好像也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老东西,我愚蠢的老东西,你又喝多啦,你不妨看看你的脸,再看看公主的那张精致的笑脸,还是别做你的美梦啦!”

    “你‘梅洛尔式俚语’的!有这么不堪入目吗?你‘梅洛尔式粗口’的可别逗我!”

    “行了,别逗他啦,他喝多之后很容易上当的,上次你们这么刺激他,他回家之后把他家里的镜子全打掉啦,他的婆娘回家之后以为家里进了贼!”

    “嘶,等等,查理你这婆娘跟人跑了的混蛋,刚刚是不是说我的画是赝品?”

    “哦!所以那次城里保卫队说有精灵家暴就是指的他?哎呀,我可爱的老东西,你就别继续喝下去了,在这么喝下去,保卫队的人又要来抓你了!”

    “我可没记得我说过这话,你喝多了吧老乔。”

    “哦哦,那看样子我是喝多了,到时候我高喊斯塔利班的时候你别拽我的裤子、斯塔利班————!”

    “公主这么一看真的好像塔纳女神。”

    “所以你会不会拽他的裤子,查理?”

    “塔纳女神我没见过,嗝,公主的样子我倒还真见过。”

    “不会,我会隔着他的裤子弹他的小兄弟……”

    “把你的嘴闭上查理,你这婆娘跟人跑了的混蛋!公主听得见!!小心老国王听见了拔了你的舌头!”

    “得了吧,我们伟大慈爱的国王才没干过这种残忍的事儿,他只会站在城墙上指挥我如何详细地弹老乔的……”

    “所以我能不能也搞个黑色的头发?”

    “别惦记你那头发啦老东西,你根本就没有头发!”

    一大群精灵兴致高昂了起来,同时举起了酒杯,敬塔纳,敬塔斯纳,敬梅洛尔,敬老国王,敬公主梅洛尔,以及敬斯塔利班酒。

    公主在城墙上听的一清二楚,她只是觉得,这些即将要成为她子民的酒鬼是多么的真诚可爱,听着他们的嬉笑怒骂让她的心情好多了。

    十来岁的孩子,多愁善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艾希整理了心情,拍了一拍自己的晚宴礼服,正准备和众多酒鬼告别,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一个精灵找上了她。

    是梅洛尔迪亚瓦拉地区领主的儿子。

    迪亚瓦拉区是全梅洛尔拥有货币铸造权的区域,从那里出来或者从事经营的精灵或多或少有一些过人之处。

    艾希很讨厌他的性格,很蠢,她无法理解和她同龄的精灵为什么可以这么蠢,他在向公主行礼的时候下巴扬的很高,轻佻的眼神也很蠢。

    反正就是很蠢。

    “如果您愿意,公主殿下,”小个子男生开口说道:“我能请您和我跳一支舞吗?”

    艾希没正眼看他。

    小个子男生有些为难的松了松领结,试着学习大人模样的威胁说道:“我的父亲可是掌握了迪亚瓦拉地区的铸币权,您将来会继承国王的位置,而我也会,我希望殿下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小男孩说完就感到后悔了,他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公主却仍然没有搭理他,冷眼旁观着他的反应,回复道:“不。”

    领主儿子恼羞成怒了起来,他的愤怒与尊严使他忘掉了自己面前的女孩是什么身份,他提高了嗓门,直呼着公主的名字。

    “艾琳希儿·丽兹·叶莲娜·梅洛尔殿下,我想请您跳一支舞!”

    小男孩伸出了手。

    艾希终于正眼看了他,小男孩刚想窃喜,结果下一个瞬间,自己面前这宛如人偶一般精致乖巧的公主做了一件让他来不及反应的事情。

    艾希·梅洛尔,一个踏步冲上前去,自己将身体越过小男孩伸出的手,反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小男孩愣在原地,脸上被打的地方呲啦呲啦地冒着热气,还很疼。

    “你,知道在跟谁对话么?”梅洛尔公主开口说道,她眼中的塔纳与塔斯纳,随着她话语的出现,在这一刻愈发明亮。

    “……”

    “是你未来的君王。”

    “你刚刚的威胁,如果按照梅洛尔律法的话,你和你的家族,将被视为背叛罪。”

    “知道背叛罪的后果是什么吗?与撕开边境结界和走私军火是同等罪行,最后的结果都是流放到梅洛尔的低谷。”

    “至于低谷是什么地方,我觉得在你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应该都有提到过,我并不会继续赘述那个有损大雅的地方。”

    “你现在应该学会感恩,是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把守卫传令过来,用来通报你的无理。”

    艾希·梅洛尔现在对自己的口才感到惊讶,因为她现在所说的话要是以平时的状态是她怎么都说不出来的。

    她用余光撇了一眼刚刚挑衅自己的精灵,后者已经被自己的那一巴掌和这些话语震撼的说不出话了,其下巴基本快要没入他的高领晚礼服之中,这让梅洛尔公主的心情大好。

    “把你那骄傲的态度和资本放一放,在梅洛尔正史里,可是有精灵因为这种态度而丢了性命,而且不仅仅是一个例子。”

    “又或者说,是因为你那谦逊的父亲教导无方,才能让你养成了这个目中无人的习惯?”

    生于领主家庭的小男孩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公主话里有话,公主开始反过来威胁他和他的家族的地位,必须得道歉了,否则后果没法想象。

    领主的儿子屈膝单膝跪地,将一只手握拳撑在地面,将他的目光投向了公主脚前的地面上。

    “……尊敬的公主殿下,请原谅……在下刚刚的无理。”

    公主看见制裁了他的嚣张气焰,心里莫名其妙的爽快,她差点抑制不住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接着说:

    “回去吧,看在历代先王的情面上,今天是公爵晚宴,就不再继续刁难你了。”

    小男孩灰溜溜的走掉了,艾希·梅洛尔发觉到训斥同龄孩子的感觉实在太棒,但是转念一想她的父亲曾经教导过她不要用弱者来寻欢作乐的教训之后,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再次回到宴会大厅的时候,她发现迪亚瓦拉领主正在惶恐不安地寻找着公主的身影,而他的背后,站着刚刚被她掌掴的男孩。

    她伸手将迪亚瓦拉领主招呼过来,她允许公爵俯下身子亲吻她的手背,就像普通交流般那样的礼仪。

    迪亚瓦拉领主惶恐地说道:“殿下,犬子他……”,不料没等后续的话说完,公主便伸手制止了领主的发言,“我并未记得阁下的孩子做过什么,请迪亚瓦拉阁下携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享受今晚的宴会吧。”

    看着公主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过的民谣,走向宴会大厅中央的身影,迪亚瓦拉的领主心有余悸地对着他的儿子说道:

    “她可能会比现在的老国王更加大度,甚至比历代的先王更加受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