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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只有死人

    踢踏踢踏,枣红马焦躁地在原地打转。

    老杰克的酒馆里,点亮着一盏盏煤油灯,黯淡、昏黄、像一个个睁开,浑浊的怪物眼睛,谁在点灯?

    旁边,血红的油漆刷着歪歪扭扭的字母,不要让夜晚的猎鹿镇看到你,背后的猎鹿镇突然安静起来,火把和豺狗都消失了,只有夜风吹过木板晃荡,伴着屋檐上茅草的呜咽。

    “牛仔先生,你不该出现在晚上的猎鹿镇里的。”,翠西丝嗫嚅地开口。”

    “是嘛,那么这群豺狗为什么可以一直徘徊在毒蛇雪曼的别墅旁边?”

    “因为,镇门上的牌子少了半句话,不要让夜晚的猎鹿镇看到你,客人,牛仔先生。”

    周不移了然,猎鹿镇的禁忌只针对来自镇外的客人,打破这一传统的自己,是被猎鹿镇看见了吗?

    奇怪,镇子也可以看见人吗?镇门和老杰克酒馆的位置变化,镇子在动,这是不是说明夜晚的猎鹿镇是,活的!

    活着的镇子。

    踢踏踢踏,马蹄声声渐急,枣红马打着响鼻,喷出两道白气,它很烦躁,而动物的直觉总是敏锐的。

    前进还是后退?

    前进是错位出现的老杰克酒馆,后退是猎鹿镇豺狗的贪婪和毒蛇雪曼的复仇。

    牛仔的生活总是这样的,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A死法,另一个选择是B死法。

    “绵羊珍妮,白兔茜,你俩一起,我给十张面包券。”

    “嘘,托雷少了十张面包券,你明天吃屎去吧。”

    “听说,狮子河附近有人挖出了金沙。”

    “是三个好运的豺狗。”

    “五个!”

    “七个!”

    “我有狮子河的地图,费克的信用从没有污点。”

    “哈哈哈,老鼠费克,死人当然不会抱怨,相信了今天的你,明天就是一滩秃鹫都不吃的烂肉。”

    ……

    老杰克酒馆传出了声音,透过窗户,煤油灯晕黄的光圈里,可以看见许多影子,在窗纸上拉得很长,忽大忽小。

    这些喧闹的对话,周不移很熟悉,非常的熟悉,就是黄昏时,周不移埋伏在老杰克酒馆的木头门前,藏身在几丛半人高的蒿草里听到的对话。

    那个时候,周不移只感到是男男女女们最赤裸的欲望,这个时候,周不移却是生出最深沉的恐惧。

    老杰克酒馆里说话的是什么东西,接着是不是还可以见到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老杰克,活过来的老杰克,

    翠西丝身子瑟缩一下,然后开始微微颤抖,两只小手拼命遮住碧绿的眼睛,翠西丝又流泪了,但她不敢让泪水流出来,那会弄脏魔鬼的黑斗篷。

    周不移很快冷静下来,眼下的一切并不绝对是大荒原古老禁忌背后的恐怖。

    窗户上似是而非的影子,可能是老杰克酒馆屋后那排胡杨树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投影,至于声音,大荒原上不乏与海市蜃楼幻象原理类似,由于特殊地形结构导致的接近留音机效果。

    “该死的小鬼,偷了我的面包券。”

    这是红胡子托雷的声音,作为周不移联合行动狩猎老杰克的成员之一,周不移今天早晨,曾经在毒蛇雪曼的指示下,远远认准了红胡子托雷的样貌,并记住了声音。

    红胡子托雷,粗鲁而野蛮的豺狗。

    那么接下来应该是枪声,老杰克的火山一号散弹枪,再接下来是老杰克另一把野兽—8左轮的枪声,和红胡子托雷的钢制手斧落地声,以及周不移自己最后的开枪声。

    快速回忆了黄昏时候埋伏的所有细节,周不移握紧了野兽—8左轮。里面还可以发射三枚大威力子弹。

    不出意料,砰一声巨大的枪响,然后老杰克酒馆里扑出了一道瘦小身影,是个裹着破麻袋的男孩,他赤裸脚丫顿在空中,然后猛地前窜又栽倒。

    出现了人,不仅仅是声音,大荒原上最常见的死亡在这零点之后,于猎鹿镇边缘地带,显得诡异又惊悚。

    海市蜃楼也出现了?周不移望着翠西丝哥哥的尸体,心一点点下沉,仅仅是海市蜃楼吗?

    接着老杰克酒馆里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枪响小上一点,是野兽—8的特有声音。哐啷,红胡子托雷的钢制手斧落地了。

    那么,真的会看到自己吗?莫名的寒意自脊椎骨渗出,周不移握着野兽—8左轮的右手,不自觉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接着,没有枪声了!!!

    周不一就是在这个时候开了第一枪,也是唯一的一枪,同样的火山一号散弹枪,将老杰克逼入了酒馆吧台下,接着是抛枪、拔刀,周不移用豺狗白刃战的方式,隔开喉管,切断动脉,最终解决了老杰克。

    一片黑色的丝绒布甩出门来,老杰克擦拭枪支时用的那块,牛仔很惯用的试探手段,紧张的对手常常因突然出现的运动目标而错误扣动扳机。

    但这是黄昏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砰地一声,老杰克探出了火山一号粗大的金属双管,弹幕笼罩了半人高的蒿草堆,完全覆盖了周不移下午躲藏的地方。

    草屑乱飞,枝丫断折,还好,那里没有另一个自己。

    这不是海市蜃楼现象,当然更不是留声机现象。这是一个错乱的时空,除了自己一切都,似乎回到了黄昏时的老杰克酒馆。周不移可以确定猎鹿镇的古老禁忌不是民俗,不是单纯的文化传统。

    污染,这是污染,七年前那次长夜之季带来的污染,它是无处不在,又不可名状的现像。

    不是鬼,不是幽灵,也可以是鬼,可以是幽灵,但那只不过是污染的表层,属于外部形式的不同,本质是一种现象,自然的一环。

    就如同苹果成熟会掉到地上,而不是飞到天空一样,人可以提前伸手拿走苹果,从而不让苹果落地,即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现象,但永远无法真正地对抗现象背后所代表的那种规律。

    污染,无可抗拒,只能逃生,无论是牛仔还是豺狗都知道。

    污染来自长夜之季,肆虐在大荒原上,长夜之季没有太阳,所以大荒原的人们称呼它作黑日之灾。

    黑日之灾,周不移咀嚼着这个词汇,他的老师,一位老牛仔就死在了一场无名的黑日之灾中,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当清晨到来,放哨后半夜的周不移撩开帐篷的门帘,就看到了老牛仔长满了白胡须的面庞,上面挂着幸福的微笑,不过要忽略僵硬的肌肉和冻得青紫的脸色。

    一张羊皮帘子,帐篷内外,生与死的距离。

    老杰克探出了头,丑恶的独眼警惕地扫向木头门前的蒿草堆,没有发现敌人,老杰克动作明显松弛了一下,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想要转头。

    独眼限制了老杰克的视野,当敌人多的时候,他有双倍的勇气,当敌人只有一个时,他也许会看不到敌人在哪。这是个挺烂的黑色笑话。

    放下野兽—8左轮枪,周不移注视着老杰克软倒在地,秃头、独眼和撕裂的嘴角,他曾经割下这枚头颅安放在酒馆吧台上,,现在头颅的主人就躺在翠西丝哥哥的身边,老杰克刚刚杀死的小男孩,正用碧绿眼睛望着老杰克,两具尸体,曾经仇视的彼此,组成很有仪式感的画面。

    老杰克酒馆还亮着煤油灯,先是安静,安静之后,是尖叫,尖叫之后,是混乱,这很正常,老杰克的死自然会带来的结果。

    桌椅碰撞,脚步纷乱,以及酒桶的翻倒,周不移可以想象老杰克酒馆的失控,然而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这很奇怪,周不移在捡拾老杰克尸体上的战利品时,曾点数过,活着的,有十四条豺狗和十五只羊羔。

    周不移看见了翠西丝哥哥和老杰克,按理来说,老杰克酒馆里的人们都在,然而没有一个人出来,只有羊羔与豺狗的声音。

    现在,老杰克死了,酒馆也混乱了,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这很奇怪。

    周不移一手抚摸着枣红马的鬃毛,安抚着马匹焦躁的情绪,另一只手抚摸小女孩的亚麻色乱发,给翠西丝一点温暖。一动不如一静,他在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但是没有变化,老杰克酒馆的混乱,经历大力拆卸家具发出的噪音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全部归于了平静,就像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一样。

    然后,老杰克酒馆的煤油灯熄灭了,一盏也不剩地熄灭了,老杰克酒馆默默伫立在前路,木头房子黑漆漆的,猎鹿镇边缘的夜同样黑漆漆的,似乎有狰狞的怪物探出獠牙。

    周不移翻身下马,准备抱翠西丝下来,但小女孩拼命躲闪,小小的身子不断往后缩,她在害怕。

    挑了挑眉,周不移转身便走向老杰克酒馆,连枣红马也不牵,走了两步,黑斗篷一沉,侧眼是翠西丝的小手紧紧攥住了黑斗篷的一角。

    周不移路过翠西丝哥哥的尸体,翠西丝碧绿的眼睛一转盯着小男孩的手,那里有一叠面包券,染着很多的血,翠西丝哥哥的血,小女孩碧绿的眼睛有恐惧,更多的是渴望。

    “你不害怕吗?一个人不会死两次。也许他们就不是人呢?”

    “呜呜。”,翠西丝抽咽了下,奶猫般的哭音,“可是可是,没有面包券,翠西丝也会死,更痛苦的死掉。”

    酒馆木门已经歪倒在了一边,就好像有许多人碾过去似的。但是周不移记得很清楚,刚朝着老杰克扣动左轮野兽—8板机的时候,酒馆的木头门还是完好的。

    老杰克酒馆里面漆黑一片,像张开的怪物嘴巴,可以吞掉所有的生命,那么一盏盏煤油灯散发的光线去了哪里?

    周不移打开火折子,一圈微弱的光,马靴踩过老朽的木门槛,嘎吱一声,翠西丝惊叫一下,像鹌鹑一样缩到了周不移的背后。

    没有怪物的袭击,没有诡异的空间,老杰克酒馆里就是老杰克酒馆原本的布置,无非是被洗劫之后的废墟惨景,原本挂着煤油灯的架子凌乱的四散,仅余下残害,依稀还有断裂的麻绳残留,煤油灯明显是被暴力拽断。

    这符合刚刚的混乱,光源的消失,应该是被老杰克酒馆里的那群豺狗和羊羔趁火打劫了。

    失去主人的酒馆被洗劫,这在大荒原上太寻常了,但是,洗劫老杰克酒馆的人群在哪里?

    周不移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只见到了被洗劫的酒馆,那么酒馆是被谁洗劫了,或者被什么东西洗劫了?

    沿着酒馆狼藉的四周转了一圈,周不移再次回到了木门处,目光在鲜血和酒液混杂的吧台桌面上顿了顿,鲜血的分布呈现溅射状。

    他接着又瞥向了红胡子托雷的尸体,但没有那把手斧,应该是被人顺走了。

    重新抽出野兽—8左轮,再度补满了六发大威力子弹,周不移缓步迈过门槛,木门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老杰克和翠西丝哥哥安静躺在黑色的泥土上,彼此对视,依旧是两具平平无奇的尸体。

    不对,老杰克的火山一号散弹枪和翠西丝哥哥手里攥着的一叠染血面包券不翼而飞。

    “诶呀!”,翠西丝惊叫,她原本稳定下来的身体又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周不移移有了点头绪,时间在不断跳跃,从开始的黄昏的对话到翠西丝哥哥和红胡子托雷串通好的演戏盗窃,这为红胡子托雷带着手斧靠近老杰克创造了机会,再到老杰克用火山一号散弹枪干翻翠西丝哥哥,又用野兽—8左轮料倒红胡子托雷。

    这些场景与周不移黄昏埋伏时候的经历完全一样。

    紧接着一切的改变源自于周不移的缺位,他没有如期开那一枪,于是老杰克没有死在酒馆里,而是死在了酒馆门前,从被狗腿刀割喉到被野兽—8左轮命中。

    所以周不移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

    并不是,第二个异常发生了,原本在老杰克被周不移用狗腿刀杀死在吧台后,翠西丝就从躲藏的街对面的低矮窝棚后跑出来,去拿她哥哥手里的面包券了。但是这次的翠西丝却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周不移的怀中,骑在枣红马上,并没有出现。

    但是翠西丝哥哥手里攥着的染血面包券却不见了,想到这,周不移拍了拍一边的翠西丝小脑袋,“你的面包券还在吗?”

    翠西丝显然还没有从一连串的诡异见闻中回神,只呆呆点了点有些尖的下巴,恩了一声。

    “一直都在吗?”

    “在我的怀里,一直在的,牛仔先生。”,翠西丝仰着小脸紧张兮兮,这次是发现黑眼睛的魔鬼老惦记她的面包券,不安起来。

    周不移抚摸过小女孩的亚麻色乱发,表示不会要来她的面包券,继续思索,面包券开始在翠西丝哥哥手里,也同时在翠西丝的怀里,而且老杰克刚刚使用了火山一号和野兽—8这两把枪,但这两把枪也同时在周不移的手中。

    一件物品同时、同地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人手中,这很污染,但周不移觉得其中有着一定规律,是什么呢?

    也许,周不移产生了一个有趣的猜测,面包券和枪在原本的情景中就分别由翠西丝哥哥和老杰克持有,但按照发展,最终面包券和枪归了翠西丝和自己,那么,也许物品的存在只是情景演绎的需要,就如存在又消失的煤油灯,虚假又真实,当情景跳跃到下一幕时,便泡沫般消散。

    情景的发展原本是自洽的,但周不移和翠西丝的存在使物品产生了BUG,同时存在了两件,且均可以正常使用,而周不移和翠西丝的行为也使得情景的发展与黄昏时的经历产生了不同。

    那么,周不移和翠西丝的异常,对于情景的共同点是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是如果加上另一个限制的话,也许就有了答案。

    在老杰克酒馆,出现的人有什么共同点?

    翠西丝哥哥、红胡子托雷和怪兽老杰克有什么共同点?他们都是死人,准确点,都是在今天黄昏的酒馆里变成了死人。

    周不移看到的都是死人,而找不到洗劫老杰克酒馆的羊羔和豺狗人影,仅仅听到了男女的尖叫、桌椅的碰撞以及轻重的脚步,这些混乱,只闻声音,没有见人。

    在整个复刻的老杰克酒馆的刺杀事件中,能看到的,只有死人!而与之对应,改变情景发展的,只有周不移和翠西丝,他们都是活人,在场唯一的活人!

    跨上还在原处的枣红马,周不移抱起翠西丝,轻轻放到身前,环顾四面,不知何时浓厚的白雾升起,遮住了一切,也包括离开猎鹿镇的路,唯一清晰的只有猎鹿镇低矮的建筑,以及短巷长街。

    周不移离不开猎鹿镇了,白雾翻滚,不同于林间晨雾的轻灵,是那种凛冬的墓园,在子夜时分笼罩的浓郁寒雾,阴冷而潮湿,尸体腐朽的气息。

    默然无语,无名的黑日之灾,诡异的污染之下,周不移在纷乱的线索中,努力拼凑破碎的生的希望。

    第一个假设,污染的空间问题。存在于猎鹿镇东边的老杰克酒馆出现在了西边,这种空间的错位是客观发生的事实,还是周不移的主观认知被篡改?

    第二个假设,污染的范围问题,老杰克酒馆刺杀事件的情景复刻,是仅仅局限于老捷克酒馆这一处建筑,海氏整个猎鹿镇的情景都倒退回到今天的黄昏时刻?

    第三个假设,污染的特征问题,目前观察到的现象表明,在复刻的情景中,可以真实接触到的只有死人,而情景中的活人更多类似于一种背景存在,那么。周不移和翠西丝的行为对于情景的改变,试通过对于死人的影响而间接实现,还是可以直接对于看不见的活人背景那一部分产生影响?

    第四个假设。污染的时间问题,猎鹿镇依旧是夜晚,但是老捷克酒馆却是黄昏时发生的情景。这些情景如同一幕幕重放的电影,复刻着当时的一切,又会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变化,跳转至下一幕情景之中。那么当一切回到正确的时间点时。看不到的活人与看得到的死人,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