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临行前。

    一千年，我在这待了多少年，三儿问到。

    六十三万五千零一天……一……千年零一天。

    三儿看着天儿的身子隐隐发光，伸了伸手，又抓了抓，可是什么都没有。

    嗯，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判官会帮你投一个好人家的，大富大贵叻。

    大富大贵，真好啊。

    嗯，你不一直想要投个好胎吗？

    大富大贵，嗯。

    真的，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未来的阳寿我都让判官他多添了好几笔叻，不过那龟孙当时还不服气，要跟我打哈哈，我就揍了他一顿。

    看着沉默不语的三儿，天儿莫名有些胸口发紧。

    三儿，你以后成人了，得好好的，知道不？

    天儿，是不是像他们说的，一个人投胎后就要忘了一切。

    这，这不是开始新生活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包括这一千年，零一天？

    嗯……嗯，是吧。

    天儿缕了一下三儿的头发，以前没发现她还长得挺好看的。

    是真好看。

    以后还会有专门的人保护你上路的，你所有生前生后的事我都给你安排的可仔细了，你听我跟你讲讲……

    停。

    三儿低下了头，捂着脸，张开嘴想大声喊一喊，可还是忍住了，终究只是摆了摆手，转过身子蹲了下去。

    可她又马上站了起来，叉着腰，只不过是背对着，说道：你走吧。

    你怎么了？腰疼？

    嗯，我都知道了啊，你走吧。

    犹豫了一下，天儿算了一下时辰，只得说道：那，那我走了啊。

    天儿唤过来风儿，风儿变成了一匹青色的骏马，神气了好多，只是低头歪头的又跑到湖边上去吹小鱼。

    再见吗，你还回来吗？

    三儿没来得及说，天儿都走了。

    今天雪停了，是天儿走的第十天。

    刚醒的三儿睁开眼睛，站起来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阵的声响。

    她转头看见，九只大雁依旧倒天湖那里划水，只是水面慢慢开始旋转成涡，越来越快，最后整个倒天湖都变成了漩涡。

    这时，九只大雁一同清啸了一声，羽毛纷纷落落进了漩涡里，变成了白色的闪电，那九只大雁化了九条白龙，携着水涡飞向了天上。

    三儿看着空荡的湖底，那里只剩下一小块水滴，它在蹦蹦哒哒的也想要作势飞上去，只是它不断地跳了又跳，却总是又啪的一声又落回湖底，三儿看它蹦了一个时辰，在它总算要蹦出湖底的时候，她突然跑过去一把握手心里，水滴在三儿的手里依旧不断地乱蹦乱跳，三儿两手握着，把它捂在胸口，缓缓跪了下去。

    求求你了。

    留下来。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雷声也很大，咚咚的声音震得石头都一跳一跳的，安苦林的树吱吱呀呀的像是悲鸣，每一声雷，每一滴雨都会落下一片叶子，湖底便被浑浊的雨水挤满了。

    雨中，三儿在墓碑旁边蜷缩着身子，即使昏了过去仍是紧握着水滴，两只手的缝隙间流出白色的血，她一直念叨着什么，反反复复的都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听不清，不过墓碑上的天字好像是听清楚了的，于是变得越来越模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