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背水道台
时节转凉，这几天都在下雨。
北寒透轩窗，高楼风萧萧。韩汲韵在仙拓阁内已有些时日了，修仙十年，她觉得有点冷，便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头簪子。
“这个给你……”当年那个小男孩目光躲闪着把这个簪子送给了自己。
小女孩曾经只是简单的害羞脸红，但如今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高处不胜寒，思绪颇多难免凄神寒骨，不可久居。听说逐日峰新招了一批弟子，韩汲韵收好簪子，打算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逐日峰试道大厅，通过外门大比的弟子凡十人都聚集在此，有教习在为他们亲切地讲演灵术。
“啧！一点悟性都没有，一个一个的都是木头浪费我时间！”小王师叔毫不留情地骂着：“这一届的内门弟子就这个水平？还是早点下山去安享晚年吧！”
王世荣抚着额头，早知道自己就待在冠云峰不乱跑了，那里好歹还算是一个闲职，结果到差不差的偷懒被慕容家的人抓住了，现在不仅兼着冠云峰静心阁长老的职位，还得抽空来做内门新生教习。
他现在越看这些新生越讨厌：“看好了，我再演示一遍，还不能使个雏形出来的，我也懒得想怎么处置你们！”
“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咻！”
小王师叔的指尖金光一闪而逝，远处的标靶已经被切割成均等的两半。
“这种灵术就算不具有金性也能释放，因为它不走灵窍而取自自然，试道堂内刀兵惶，借其利而施其为，兵气凝于指尖，以速取胜！明白了吗？”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几乎都是一片茫然，但身为被选拔出来的天骄，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一股傲劲，就算实在摸不到门道，硬着头皮也要让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教习收起轻视之心。
可惜事与愿违，不管他们如何尝试，却始终感觉不得其要，渐渐地便生出了挫败之感。
明明看上去这么简单的一道灵术，为何学起来就是这么难呢？
哼，小王师叔冷哼了一声，便准备去找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一会儿，看这些家伙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玄机。
正当他迈步时，突然感觉腰间一凉，而后才是背后有黯淡金光一闪而逝。
乒！他身前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低头看去，自己腰间的玉佩掉落在了地上。
身后，一道一听就很麻烦的声音传来：“老师，您看这可达到您的要求？”
罗无敌保持着剑指的姿势，正对小王师叔腰间。
“你悟出来了？”王世荣从地上捡起玉佩，轻轻拍了拍收回袖子里：“算你天资还不差。”
罗无敌笑道：“各位师兄姐天资都不差，如果我教会了师兄师姐们，是不是就证明老师您才是一块木头，还是早点下山去安享晚年最好呢？”
气氛登时凝固下来，与罗无敌同辈的弟子们皆是不敢出声，但在心底暗自叫好。
“那感情好！”小王师叔翻了个白眼，还是去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若非穿着打扮仙风道骨，简直和田边刚劳作完的老农无有不同。
罗无敌见此轻蔑地笑了一笑，转过身对同学们拱手道：“诸位师兄师姐，方才王教习所传授的术法不过小道尔，其中有一非常简单的诀窍他并未有告诉我们。”
说罢，他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同时辅以讲解：“我们对于自身的灵力依赖过深，这自然无可厚非，可要借环境使出其他灵性的灵术便要微己身，这一点我相信诸位无有不通者。”
“窍门就在于此，方才小王教习施展这道玄光剑指时，有一个细节被其隐去了，那便是他并非纯借力于这试道堂内的兵气，而是以施展水性灵术的手段聚兵气，引而不发，蓄势突破。”
“小王教习，不知我说得可对？”
“啊对对对！你可真能啊！”小王师叔对罗无敌竖起了大拇指，这堂课教的是悟性，罗无敌给他的安排全搞乱了。
“既然如此，还请小王教习收回此前之言，我们都是各峰选拔出来千里挑一的人才，若是连我们都教不会，只能是教习自身有问题。”
听罗无敌将窍门说出，其他弟子也绝非庸才，有了门道，很快就将那玄光剑指使出了个七七八八。
“如何？”罗无敌见此情形嘴角一勾：“小王教习，是您无能还是我们无能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你这种人最麻烦了，”小王师叔在心里叹了一声，他开始想念冠云峰上可爱的弟子们了，想着想着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的火气：“你在狂什么？”
“狂？既然小王教习认为据理力争是狂的话，那我今日可要好好狂一次了。狂妄需要实力，不知小王教习肯不肯赏光指点一番呢？”
罗无敌指向试道堂内的符文秘阵，此阵可展开为一座擂台，在这座擂台上比试会将对比双方的境界压制在同一个层次。
很明显，这是罗无敌在挑衅，在飞仙阁，从来只有长辈指点晚辈，才会与之在试道台上切磋，从来没有晚辈主动挑战长辈一说。
“我懒得和你打，你也没这个资格。”小王师叔好不容易生出的火气又收回去了，发脾气实在是太累了，没必要。
“有无资格口说无凭，小王师叔莫非是怕了吧。”
围观的弟子心有不忿，此时也开始起哄，终究还只是一些心高气傲的孩子啊。
王世荣被念得有点头痛，可现在又走不得，一走慕容家的那些人指不得要安排自己去做更麻烦的差使。
就在此时，一道温婉淡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王师叔，让我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王世荣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个历史上最让人舒心的学生来了。
一名女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地，她好像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只是现在才被人发现，只不过当她被察觉时，无论是男女弟子，都不由得呼吸一窒。
合道之体，天然超凡。眉似新月，眸似清泉，琼鼻微翘，粉唇含樱。世间万般美好尽加于此身，飘飘乎不似凡间堪有，遥遥兮须臾便要飞仙。
这名女子身着的也是飞仙阁弟子的服制，不过在纯白之外还绣制有金色的云纹，彰显着这名弟子的身份。
韩汲韵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视线，径直走向擂台的阵纹处，脚尖轻点阵纹便散发出金光，地基缓缓上升，四角立起古战场的长戈，金性的灵力幻化成锁链将它们彼此相连。
铛！一声钟响之后，几乎全逐日峰的弟子都能看到这样一则讯息：
【背水试道，胜者为王。】
【当前守擂人蕴海境韩汲韵】
【十二个时辰内韩汲韵未被击败视为试道成功】
【灵场强度——灵窍境】
这些新晋弟子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试道台是弟子们平时交流切磋的地方，这样兵气森森的场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罗无敌感觉心潮澎湃，见识不浅的他认出了这代表着什么：“背水试道台，开启者需要守擂一日，不能拒绝挑战。”
“重点是这个吗？”旁边有同门白了罗无敌一眼：“重点是韩汲韵，韩汲韵啊！”
“韩汲韵？”罗无敌还在因为背水试道台的出现而兴奋，思绪还没转回来时，便听得有人朗声笑道：“哈哈哈，韩师妹有此雅兴，我等又岂可不作陪？”
来自逐日峰各处数十道人影化作流光奔赴试道大殿，原本清冷的试道堂内登时便热闹起来。
居首位的男子踏在古长戈之上，身形一闪便来到了与韩汲韵对角处，刚才出声之人便是他。
“我观韩师妹气息沉渊如海，非我能望之项背，然则道之所往，还望师妹不吝赐教！”
这第一位挑战者是早韩汲韵三年入飞仙阁的师兄，名唤陈震宇，早年亦是仙苗的有力角逐者，但因后进的晚辈韩汲韵实在强势逼人，无奈只能退避三舍。
遥想当年韩汲韵以十二岁的年龄夺下仙苗之位，所当者无三合之敌，容貌气度风华绝代，令人神往。陈震宇当时亦是被震撼，心生爱慕之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是无需多言。
韩汲韵见状只是轻点螓首，对在旁跃跃欲试的王世荣说道：“小王师叔，烦请为我击鼓。”
“还是韵姑娘懂我啊，哈哈哈。”小王师叔笑道，跃身于道台八战鼓中央，手握鼓槌，鼓声作响，便是守擂开始。
韩汲韵右手捏兰印，陈震宇左手掐剑印，此为问道手，古长戈血芒溢出，肃杀之气弥漫。
【守擂者韩汲韵】
【挑战者陈震宇】
王世荣于战鼓间起舞，如古神心律，激昂战意。
咚！咚！咚！
“要开始了！”众人皆是拭目以待，新生们更是激动莫名，想不到初入内门便能见到仙苗施为，不可谓不幸啊！
“我近来在剑道上小有所成，韩师妹当心了！”
陈震宇右手一伸，道堂内一柄玄铁剑共鸣，飞入其手中。
接过铁剑，他也不再多言，直接舞出三道剑气，直奔韩汲韵而去，此为试探。
这三道剑气看似寻常，实则内藏玄妙，若不能识破，仓皇处理下一定会露出破绽。
韩汲韵见剑气来势凶猛，竟然不避，只在第一道剑气近前时屈指轻弹，不偏不倚正中其势弱处，第一道剑气紊乱，连带震开了后来的两道剑气。
陈震宇其实已经输了，能以这般轻松写意的手法破开他的剑势代表着二人早已不在一个境界。
他这剑气是取藏书阁众多典籍之所长，自创的招式，能有这番创举不可说不是天才。
此剑招名为“三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处，若是对手回避，其内气象便能尽显，化为剑阵将其困住。
可惜世间事并不总是尽如人意。
陈震宇见此，便只能倾尽后手，时而近身剑击，时而御剑施法，自己近年来所悟的招式几乎全部使出，可韩汲韵连脚步都没挪一下。
这简直就是在喂招，不像同辈间的切磋，更像是单方面的指导。
“韩师妹，我认输了。”陈震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持剑行礼后便退出擂台。
【韩汲韵胜】
【陈震宇败】
“可还有挑战者？”王世荣高声笑道。
“韩师妹，我来！”一名女子跳上了擂台，可惜表现与陈震宇并无两样。
“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仙苗的高招吧！”
“韩师妹，请指教。”
“师姐，您下手轻一点……”
天才之间，亦有差距。韩汲韵接连战胜了好几个对手，依然疲态不显，而上台挑战的人的目标也从击败擂主，慢慢地变成让逼迫韩汲韵不得不使用灵术对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那边小王师叔看乐子，击鼓舞得愈发癫狂。
“打得好！打得好！真有意思啊！”
这估计是他十年的运动量了。
看台下，罗无敌早已按捺不住，正当他想要跳上擂台时，身旁一个同届的女弟子拉住了他的衣襟：“你疯了吗？那么多师兄师姐连一回合都撑不住，你上去不是自讨没趣吗？”
“我还真不觉得我一定会输，我罗无敌向来同辈之间没有敌手，如今本门炙手可热的仙苗压制境界邀众弟子一战，我们这些新生不作出表率岂不才是真的让人笑话？”
说罢，罗无敌一跃登上擂台，背水擂台上响起道音：
【守擂人韩汲韵】
【挑战者罗无敌】
众多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罗无敌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在下罗无敌，请师姐不吝赐教！”
“你是这一届新招入门的内门弟子？”韩汲韵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话。
“是的！”罗无敌昂首回答。
“嗯，还算有胆识，”韩汲韵低眉思索了片刻：“这一届外门大比，有一个叫做杨旭的人吗？”
罗无敌向来只顾修炼，不问外事，所以对于杨旭和韩汲韵之间的一些轶事并未有什么了解，今天在如同谪仙般的人物口中听到了一个注定碌碌无为的废材的名字，稍稍有一点惊讶。
“杨旭是冠云峰的首席弟子，但实力实在平平，非我一合之敌，师姐问他作甚？”
“哦，是你淘汰了他？”韩汲韵脸上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当然！”罗无敌神色傲然。
韩汲韵不再言语，而是右手结兰印，她那一角的擂台阵纹也随之亮起。
罗无敌肃然，他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这种感觉在之前观擂时从未有过。
不过这反而让他战意激昂，左手竖剑指，点亮阵纹，擂台战开始！
“师姐，我……”罗无敌也惯用剑，正想学着陈震宇一般先客套几句，剑才刚拔出一半，眼前便已不见了韩汲韵的踪影。
一阵香风袭来，眨眼间韩汲韵竟然来到了罗无敌身前，一掌将他的佩剑击回了剑鞘。
“你在犹豫什么？临阵失神，此一败。”
韩汲韵借力一送，罗无敌失去重心滑向边角。
连影子都没有看到，罗无敌心神剧震，趁着拉开距离，他赶紧掣出长剑，正欲摆开架势，却听得身后人语气森寒：“故步自封，不思变通，此二败。”
肩胛剧痛，身形倒飞而出，蚀骨的寒意从受击处蔓延，竟让罗无敌体内灵气滞塞，但他也无愧新秀之名，体内金性灵气震荡，锋锐尽显，口中大喝：“藏器诀！”
长剑上虚影扩散，嘶嘶风鸣，罗无敌当空舞了一圈，同时也在观察韩汲韵的动向，却不见人影。
“身后！”罗无敌向后刺去，却依然扑了个空，正欲再次凝聚剑意，却感到手腕上一股不容抗衡的巨力。
“你为什么要喊出招式呢？三败。”韩汲韵抓住罗无敌的手腕，卸掉了他的长剑，将其狠狠地摔打在擂台的地面上。
不过她并未就此停止，而是接二连三地将其掼在地面上，力度之大，连整座擂台都在震动。
“四败。”
“五败。”
“六败。”
“败。”
“败。”
……
韩汲韵像扔垃圾一样将罗无敌扔出了擂台。
【韩汲韵胜】
【罗无敌败】
“罗师弟好惨啊……其实他也就是傲了点。”
“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好惨的？”
“希望他道心不要受损吧。”
罗无敌失去了意识，倒不是因为受了多重的伤，而是一直想反抗无果，内心愤懑，从不服气慢慢到绝望，认为自己丢尽了脸面，最后急火攻心而昏了过去。
韩汲韵全程都没有使用过灵术，只是以灵窍境的灵力加持己身便让罗无敌无从还手，这代表着二人对灵力的运用，差距如同天堑。
“我还从来都没有赢过他一次呢。”韩汲韵看着正在检查罗无敌状况的众人，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一直放在怀里的簪子。
……
【背水道台，韩汲韵守擂成功，现于全飞仙阁通报，钟鸣三响。】
冠云峰静心阁，杨旭撑着脸看着闻道钟上显示的信息，从贴身的衣物中掏出来了一个竹笛，历经百般摩挲已经包了浆。
色泽光滑，看来前身将其保养得很不错，这是当年与韩汲韵交换的信物。
“小孩子说的胡话，又有几个人会记得呢？”杨旭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想起了师姑对自己的劝告，要掌握道体，而非被道体掌控。
“真是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北寒透轩窗，高楼风萧萧。韩汲韵在仙拓阁内已有些时日了，修仙十年，她觉得有点冷，便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头簪子。
“这个给你……”当年那个小男孩目光躲闪着把这个簪子送给了自己。
小女孩曾经只是简单的害羞脸红，但如今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高处不胜寒，思绪颇多难免凄神寒骨，不可久居。听说逐日峰新招了一批弟子，韩汲韵收好簪子，打算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逐日峰试道大厅，通过外门大比的弟子凡十人都聚集在此，有教习在为他们亲切地讲演灵术。
“啧！一点悟性都没有，一个一个的都是木头浪费我时间！”小王师叔毫不留情地骂着：“这一届的内门弟子就这个水平？还是早点下山去安享晚年吧！”
王世荣抚着额头，早知道自己就待在冠云峰不乱跑了，那里好歹还算是一个闲职，结果到差不差的偷懒被慕容家的人抓住了，现在不仅兼着冠云峰静心阁长老的职位，还得抽空来做内门新生教习。
他现在越看这些新生越讨厌：“看好了，我再演示一遍，还不能使个雏形出来的，我也懒得想怎么处置你们！”
“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咻！”
小王师叔的指尖金光一闪而逝，远处的标靶已经被切割成均等的两半。
“这种灵术就算不具有金性也能释放，因为它不走灵窍而取自自然，试道堂内刀兵惶，借其利而施其为，兵气凝于指尖，以速取胜！明白了吗？”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几乎都是一片茫然，但身为被选拔出来的天骄，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一股傲劲，就算实在摸不到门道，硬着头皮也要让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教习收起轻视之心。
可惜事与愿违，不管他们如何尝试，却始终感觉不得其要，渐渐地便生出了挫败之感。
明明看上去这么简单的一道灵术，为何学起来就是这么难呢？
哼，小王师叔冷哼了一声，便准备去找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一会儿，看这些家伙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玄机。
正当他迈步时，突然感觉腰间一凉，而后才是背后有黯淡金光一闪而逝。
乒！他身前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低头看去，自己腰间的玉佩掉落在了地上。
身后，一道一听就很麻烦的声音传来：“老师，您看这可达到您的要求？”
罗无敌保持着剑指的姿势，正对小王师叔腰间。
“你悟出来了？”王世荣从地上捡起玉佩，轻轻拍了拍收回袖子里：“算你天资还不差。”
罗无敌笑道：“各位师兄姐天资都不差，如果我教会了师兄师姐们，是不是就证明老师您才是一块木头，还是早点下山去安享晚年最好呢？”
气氛登时凝固下来，与罗无敌同辈的弟子们皆是不敢出声，但在心底暗自叫好。
“那感情好！”小王师叔翻了个白眼，还是去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若非穿着打扮仙风道骨，简直和田边刚劳作完的老农无有不同。
罗无敌见此轻蔑地笑了一笑，转过身对同学们拱手道：“诸位师兄师姐，方才王教习所传授的术法不过小道尔，其中有一非常简单的诀窍他并未有告诉我们。”
说罢，他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同时辅以讲解：“我们对于自身的灵力依赖过深，这自然无可厚非，可要借环境使出其他灵性的灵术便要微己身，这一点我相信诸位无有不通者。”
“窍门就在于此，方才小王教习施展这道玄光剑指时，有一个细节被其隐去了，那便是他并非纯借力于这试道堂内的兵气，而是以施展水性灵术的手段聚兵气，引而不发，蓄势突破。”
“小王教习，不知我说得可对？”
“啊对对对！你可真能啊！”小王师叔对罗无敌竖起了大拇指，这堂课教的是悟性，罗无敌给他的安排全搞乱了。
“既然如此，还请小王教习收回此前之言，我们都是各峰选拔出来千里挑一的人才，若是连我们都教不会，只能是教习自身有问题。”
听罗无敌将窍门说出，其他弟子也绝非庸才，有了门道，很快就将那玄光剑指使出了个七七八八。
“如何？”罗无敌见此情形嘴角一勾：“小王教习，是您无能还是我们无能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你这种人最麻烦了，”小王师叔在心里叹了一声，他开始想念冠云峰上可爱的弟子们了，想着想着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的火气：“你在狂什么？”
“狂？既然小王教习认为据理力争是狂的话，那我今日可要好好狂一次了。狂妄需要实力，不知小王教习肯不肯赏光指点一番呢？”
罗无敌指向试道堂内的符文秘阵，此阵可展开为一座擂台，在这座擂台上比试会将对比双方的境界压制在同一个层次。
很明显，这是罗无敌在挑衅，在飞仙阁，从来只有长辈指点晚辈，才会与之在试道台上切磋，从来没有晚辈主动挑战长辈一说。
“我懒得和你打，你也没这个资格。”小王师叔好不容易生出的火气又收回去了，发脾气实在是太累了，没必要。
“有无资格口说无凭，小王师叔莫非是怕了吧。”
围观的弟子心有不忿，此时也开始起哄，终究还只是一些心高气傲的孩子啊。
王世荣被念得有点头痛，可现在又走不得，一走慕容家的那些人指不得要安排自己去做更麻烦的差使。
就在此时，一道温婉淡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王师叔，让我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王世荣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个历史上最让人舒心的学生来了。
一名女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地，她好像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只是现在才被人发现，只不过当她被察觉时，无论是男女弟子，都不由得呼吸一窒。
合道之体，天然超凡。眉似新月，眸似清泉，琼鼻微翘，粉唇含樱。世间万般美好尽加于此身，飘飘乎不似凡间堪有，遥遥兮须臾便要飞仙。
这名女子身着的也是飞仙阁弟子的服制，不过在纯白之外还绣制有金色的云纹，彰显着这名弟子的身份。
韩汲韵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视线，径直走向擂台的阵纹处，脚尖轻点阵纹便散发出金光，地基缓缓上升，四角立起古战场的长戈，金性的灵力幻化成锁链将它们彼此相连。
铛！一声钟响之后，几乎全逐日峰的弟子都能看到这样一则讯息：
【背水试道，胜者为王。】
【当前守擂人蕴海境韩汲韵】
【十二个时辰内韩汲韵未被击败视为试道成功】
【灵场强度——灵窍境】
这些新晋弟子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试道台是弟子们平时交流切磋的地方，这样兵气森森的场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罗无敌感觉心潮澎湃，见识不浅的他认出了这代表着什么：“背水试道台，开启者需要守擂一日，不能拒绝挑战。”
“重点是这个吗？”旁边有同门白了罗无敌一眼：“重点是韩汲韵，韩汲韵啊！”
“韩汲韵？”罗无敌还在因为背水试道台的出现而兴奋，思绪还没转回来时，便听得有人朗声笑道：“哈哈哈，韩师妹有此雅兴，我等又岂可不作陪？”
来自逐日峰各处数十道人影化作流光奔赴试道大殿，原本清冷的试道堂内登时便热闹起来。
居首位的男子踏在古长戈之上，身形一闪便来到了与韩汲韵对角处，刚才出声之人便是他。
“我观韩师妹气息沉渊如海，非我能望之项背，然则道之所往，还望师妹不吝赐教！”
这第一位挑战者是早韩汲韵三年入飞仙阁的师兄，名唤陈震宇，早年亦是仙苗的有力角逐者，但因后进的晚辈韩汲韵实在强势逼人，无奈只能退避三舍。
遥想当年韩汲韵以十二岁的年龄夺下仙苗之位，所当者无三合之敌，容貌气度风华绝代，令人神往。陈震宇当时亦是被震撼，心生爱慕之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是无需多言。
韩汲韵见状只是轻点螓首，对在旁跃跃欲试的王世荣说道：“小王师叔，烦请为我击鼓。”
“还是韵姑娘懂我啊，哈哈哈。”小王师叔笑道，跃身于道台八战鼓中央，手握鼓槌，鼓声作响，便是守擂开始。
韩汲韵右手捏兰印，陈震宇左手掐剑印，此为问道手，古长戈血芒溢出，肃杀之气弥漫。
【守擂者韩汲韵】
【挑战者陈震宇】
王世荣于战鼓间起舞，如古神心律，激昂战意。
咚！咚！咚！
“要开始了！”众人皆是拭目以待，新生们更是激动莫名，想不到初入内门便能见到仙苗施为，不可谓不幸啊！
“我近来在剑道上小有所成，韩师妹当心了！”
陈震宇右手一伸，道堂内一柄玄铁剑共鸣，飞入其手中。
接过铁剑，他也不再多言，直接舞出三道剑气，直奔韩汲韵而去，此为试探。
这三道剑气看似寻常，实则内藏玄妙，若不能识破，仓皇处理下一定会露出破绽。
韩汲韵见剑气来势凶猛，竟然不避，只在第一道剑气近前时屈指轻弹，不偏不倚正中其势弱处，第一道剑气紊乱，连带震开了后来的两道剑气。
陈震宇其实已经输了，能以这般轻松写意的手法破开他的剑势代表着二人早已不在一个境界。
他这剑气是取藏书阁众多典籍之所长，自创的招式，能有这番创举不可说不是天才。
此剑招名为“三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处，若是对手回避，其内气象便能尽显，化为剑阵将其困住。
可惜世间事并不总是尽如人意。
陈震宇见此，便只能倾尽后手，时而近身剑击，时而御剑施法，自己近年来所悟的招式几乎全部使出，可韩汲韵连脚步都没挪一下。
这简直就是在喂招，不像同辈间的切磋，更像是单方面的指导。
“韩师妹，我认输了。”陈震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持剑行礼后便退出擂台。
【韩汲韵胜】
【陈震宇败】
“可还有挑战者？”王世荣高声笑道。
“韩师妹，我来！”一名女子跳上了擂台，可惜表现与陈震宇并无两样。
“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仙苗的高招吧！”
“韩师妹，请指教。”
“师姐，您下手轻一点……”
天才之间，亦有差距。韩汲韵接连战胜了好几个对手，依然疲态不显，而上台挑战的人的目标也从击败擂主，慢慢地变成让逼迫韩汲韵不得不使用灵术对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那边小王师叔看乐子，击鼓舞得愈发癫狂。
“打得好！打得好！真有意思啊！”
这估计是他十年的运动量了。
看台下，罗无敌早已按捺不住，正当他想要跳上擂台时，身旁一个同届的女弟子拉住了他的衣襟：“你疯了吗？那么多师兄师姐连一回合都撑不住，你上去不是自讨没趣吗？”
“我还真不觉得我一定会输，我罗无敌向来同辈之间没有敌手，如今本门炙手可热的仙苗压制境界邀众弟子一战，我们这些新生不作出表率岂不才是真的让人笑话？”
说罢，罗无敌一跃登上擂台，背水擂台上响起道音：
【守擂人韩汲韵】
【挑战者罗无敌】
众多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罗无敌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在下罗无敌，请师姐不吝赐教！”
“你是这一届新招入门的内门弟子？”韩汲韵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话。
“是的！”罗无敌昂首回答。
“嗯，还算有胆识，”韩汲韵低眉思索了片刻：“这一届外门大比，有一个叫做杨旭的人吗？”
罗无敌向来只顾修炼，不问外事，所以对于杨旭和韩汲韵之间的一些轶事并未有什么了解，今天在如同谪仙般的人物口中听到了一个注定碌碌无为的废材的名字，稍稍有一点惊讶。
“杨旭是冠云峰的首席弟子，但实力实在平平，非我一合之敌，师姐问他作甚？”
“哦，是你淘汰了他？”韩汲韵脸上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当然！”罗无敌神色傲然。
韩汲韵不再言语，而是右手结兰印，她那一角的擂台阵纹也随之亮起。
罗无敌肃然，他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这种感觉在之前观擂时从未有过。
不过这反而让他战意激昂，左手竖剑指，点亮阵纹，擂台战开始！
“师姐，我……”罗无敌也惯用剑，正想学着陈震宇一般先客套几句，剑才刚拔出一半，眼前便已不见了韩汲韵的踪影。
一阵香风袭来，眨眼间韩汲韵竟然来到了罗无敌身前，一掌将他的佩剑击回了剑鞘。
“你在犹豫什么？临阵失神，此一败。”
韩汲韵借力一送，罗无敌失去重心滑向边角。
连影子都没有看到，罗无敌心神剧震，趁着拉开距离，他赶紧掣出长剑，正欲摆开架势，却听得身后人语气森寒：“故步自封，不思变通，此二败。”
肩胛剧痛，身形倒飞而出，蚀骨的寒意从受击处蔓延，竟让罗无敌体内灵气滞塞，但他也无愧新秀之名，体内金性灵气震荡，锋锐尽显，口中大喝：“藏器诀！”
长剑上虚影扩散，嘶嘶风鸣，罗无敌当空舞了一圈，同时也在观察韩汲韵的动向，却不见人影。
“身后！”罗无敌向后刺去，却依然扑了个空，正欲再次凝聚剑意，却感到手腕上一股不容抗衡的巨力。
“你为什么要喊出招式呢？三败。”韩汲韵抓住罗无敌的手腕，卸掉了他的长剑，将其狠狠地摔打在擂台的地面上。
不过她并未就此停止，而是接二连三地将其掼在地面上，力度之大，连整座擂台都在震动。
“四败。”
“五败。”
“六败。”
“败。”
“败。”
……
韩汲韵像扔垃圾一样将罗无敌扔出了擂台。
【韩汲韵胜】
【罗无敌败】
“罗师弟好惨啊……其实他也就是傲了点。”
“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好惨的？”
“希望他道心不要受损吧。”
罗无敌失去了意识，倒不是因为受了多重的伤，而是一直想反抗无果，内心愤懑，从不服气慢慢到绝望，认为自己丢尽了脸面，最后急火攻心而昏了过去。
韩汲韵全程都没有使用过灵术，只是以灵窍境的灵力加持己身便让罗无敌无从还手，这代表着二人对灵力的运用，差距如同天堑。
“我还从来都没有赢过他一次呢。”韩汲韵看着正在检查罗无敌状况的众人，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一直放在怀里的簪子。
……
【背水道台，韩汲韵守擂成功，现于全飞仙阁通报，钟鸣三响。】
冠云峰静心阁，杨旭撑着脸看着闻道钟上显示的信息，从贴身的衣物中掏出来了一个竹笛，历经百般摩挲已经包了浆。
色泽光滑，看来前身将其保养得很不错，这是当年与韩汲韵交换的信物。
“小孩子说的胡话，又有几个人会记得呢？”杨旭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想起了师姑对自己的劝告，要掌握道体，而非被道体掌控。
“真是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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