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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

    赵大麻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破脑刳心。”

    此时已经是黄昏,可依旧是雪里的蒙蒙细雨,天空的颜色昏暗了些,有了夜幕的气息。

    司空摘星怔住,“忠于朋友。”

    “忠于朋友,也忠于心。”赵大麻子道。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能超出生死的。”司空摘星感慨道。

    “轻生死,重义气。的确是很难做到,但,我可以。因为我们是朋友。”赵大麻子道。

    “狗肉朋友。我们只是狗肉朋友,还不到两肋插刀,忠肝义胆的程度。”司空摘星毫无表情道,若说这是深思熟虑说出来的绝对能把人的心寒了,哪怕他的心是赤诚的,也听不得随意的话。赵大麻子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默默的喝了口酒,而司空摘星却是整碗整碗的倒。他喝的是酒吗?是白开水吧,还冒着气呢!

    可他喝的的确是酒,是赵大麻子好不容易特意准备的好酒,女儿红。琥珀色的酒,通明澄澈,香醇。白玉碗盛着,那是种奢侈,是种享受。

    “你即不嫁女,我即不中状元。喝这酒有什么意义?”司空摘星突然问道。

    “是花雕,是状元,是女儿红。我知道你的心五味杂陈,所以找来了六味给你下肚。酒自然是要好酒,江南的好酒。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表明我的心痛。心痛你这位朋友。因为我知道你也是如此。”赵大麻子道。

    “你还知道什么?”司空摘星道。

    “一颗心若飘零,那就所剩无几了。”赵大麻子道。

    “似乎很有诗意,也很矫情。”司空摘星道。

    “总好过虚情假意。”赵大麻子道。

    “你确定不是来杀我的?”司空摘星开门见山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赵大麻子大惊道。

    “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司空摘星道。

    “我有什么秘密?”赵大麻子道。

    “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司空摘星道。

    “哦,那把杀狗的刀吗?”赵大麻子看了看砧板上的刀,又看了看司空摘星一本正经道。

    “兔子是你杀的,阵法也是你布的,那些人也是你杀的,你是青衣楼的人。青衣楼其中一楼的楼主。”司空摘星道。

    “哦,怎么说呢?兔子自然是我杀的,我不杀,你怎么吃呢,生吞活剥的吃?我要是青衣楼的楼主,我为什么要杀狗度日,做个耍威风的楼主不好吗?”赵大麻子道。

    “掩人耳目。”司空摘星道。

    “为什么?”赵大麻子道。

    “人,可以有许多个身份。好比变色龙一样。”司空摘星道。

    “像你一样可以易容成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人都是你?你,醉了。”赵大麻子道。

    “你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太过巧合就是局中的必然出现。”司空摘星道。

    “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从郊外来的,还是在遇险后拾来的兔子。破天荒给你红烧了兔头,要知道我只卖狗肉。”赵大麻子道。

    “所以说我醉了,脑子有病?”司空摘星问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谁没有个疑心病!江湖险恶,保命要紧。若我对你有杀心,你觉得我能坐下来陪你喝酒。或者说我为什么不干脆毒死你。给你加点料不是不可以。”赵大麻子道。

    司空摘星已倒,醉倒……

    “这样喝酒,哪有不醉的道理。你也许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就安静的睡一觉。”赵大麻子喝着酒,喝着白玉碗里的酒,一口气干了下去。然后收起了白玉碗,静等夜色暗下。看着天空,喃喃道:“又是个难过的夜晚。”

    深夜,人稀,雨停,雪止。地砖的石面光滑,那是阑珊的灯光,那是冰雪的湿滑。偶有寒风凛冽,赵大麻子也没有打烊的意思。虽然他的酒肆很简陋,可真的很暖。炉火的火焰串得老高了。黑披风下沉睡的司空摘星趴着桌子还没醒,他就一直这样守着。

    “店家,两斤狗肉。上好酒。”赵大麻子看了一眼,“卖完了,明儿再来。”

    来人看了看摊位上还挂着半边狗,脆皮的狗。这人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明明还有十来斤狗肉挂着,怎么就说卖完了,分明是不想做自己的生意。想了想,“你即没收摊,就是开门做生意。我既然来了,就是你的客人,哪有不做买卖的道理?”

    “你是个和尚,不应该吃素吗?酒肉和尚我见过,那是佛祖能饶恕的。你,不行!”赵大麻子道。

    “为什么?我也是个酒肉和尚,无狗不欢。你真不做我买卖?”来人道。

    “已经预定出去了,小本买卖诚信经营。”赵大麻子道。

    “这深更半夜的谁还会来,谁又知道你等着?说不定别人早把这事给忘了,你还傻傻的等在这吹冷风。是你脑子有病,还是我没资格吃你家的肉?”来人道。

    “都不是。”赵大麻子道。

    来人看了看趴倒在桌上的司空摘星,又看了看赵大麻子,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在灯光火焰的视线里格外油亮,“唉,既然来了没肉吃。酒总该有吧,来壶烧刀子。有竹叶青那就更好了。”

    “也没有。”赵大麻子道。

    “这就买完了!?你开的是什么店,做的是哪门子生意?吃肉没有,喝酒没有,那你到底有什么?”来人强压怒气道。可那手已经把桌角拍碎。

    “十两银子。”赵大麻子也不生气,慢悠悠道。

    “什么银子?”来人睁大眼睛问道。

    “桌子。”赵大麻子只说了两个字,却没有正眼瞧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漫天要价?”来人想杀人的心都有,证实他走进一家黑店。

    “桌子是不值钱,可你明摆着欺负我。要你十两银子已经是客气的了。”赵大麻子冷道。

    “我贾和尚从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今晚你要是不把酒肉给我端上来,我砸了你的店。”来人气愤道,把整张桌子拍个稀碎。人却稳稳的坐在凳子上,喝着自己带来的酒。调节气息,看着赵大麻子。赵大麻子没动,也没看他的意思,依旧躺在破旧不堪的藤椅上,冷冷道:“现在是一百两银子。不议价。把钱放下你可以走了。你是真和尚也好,假和尚也罢,我又不是信徒,也不拜山门。你要是找死,我可以送你一程。要是你觉得我说的话没有分量,你可以试试。”

    来人没走,也没掏钱,两只眼睛咕噜乱转着。看了看趴桌子的人,看了看躺椅子的人,又看了看砧板上明晃晃的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的额头流下豆大汗珠来。

    他看得出来那齐整的削肉的刀法了得,骨头平整的切口就是铁证。

    “你是什么人?”来人问道。

    “卖狗肉的。偶尔也杀人。”赵大麻子道。

    “最近城中无故被杀的人都是你干的!?”来人道。

    “你是公门中人?”赵大麻子道。

    “我是贾和尚,九江千面佛是也。”来人道。

    “没听说过。不管你什么人,钱放下,走人。别打扰了我的贵客。不是我不给你酒肉,是已经没有多余的给你。你强求不来。话我已经说到这份上,要真是不识趣。我可以成全你。”赵大麻子还是没有睁眼。这的确不是一个店老板该有的样子,可一个店老板该是什么样子这关赵大麻子什么事?他开店即不为挣钱,也不为结交朋友,更不用养家糊口,他开店只是因为喜欢,喜欢杀狗,喜欢喝酒。

    贾和尚楞了许久。他固执己见,不愿离开,也不愿掏钱。换谁来,谁也不乐意,东西没吃着还要付钱。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事。可他的确碰上了。

    “果然光头的不一定是和尚,和尚也可以长发。好久不见。”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没有看贾和尚,找了张桌子坐了下去。

    贾和尚却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可也看出了她的邪性。知道这样的人惹不起。

    “你怎么来了?”赵大麻子还是没有睁眼,似乎他真的困了,懒得搭理任何妨碍他睡觉的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来了,连眼睛都不睁一下。难道我在你眼里就不值得一看?”邪魅的女人道。

    “那有哪心思。你是知道我的,怕。我怕见到你那双吃人的眼睛,诱人的躯体。你知道我一向没什么毅力,真怕一时把持不住就给你迷惑了。色是男人最容易犯的错,也是最为无助的错。”赵大麻子伸了伸懒腰,打着哈哈道。睁开眼睛,拿起狗肉就砍。起锅烧油,佐料滚滚肉翻腾。

    一大盆狗肉端上了桌,却放到了司空摘星的桌面上。还上了几坛好酒,衡水老白干。贾和尚眼直了,邪魅的女人也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是为我烧的?”邪魅的女人诧异的问道。显然她已经流口水,显然肉真的香,显然她有点失落。

    “肉已经售出去了,我也烧好了。至于怎么吃就不是我的事了。他要是喜欢,把埋地里棺材中的死人刨出来陪他一起吃我都没有意见。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赵大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