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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入关

    在哪个时候,但凡说到干爹,干娘,干爷爷,干奶奶,乃至于恩人,人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偷笑,发出鄙视的嘘叹声!

    这些称谓被金银珠宝辗压之后,不那么纯粹了。

    冯玉耳感同身受,因而她最有发言权,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王主任起身离开不理吕素素是看她长得好看,又那么年轻,以恩人的名义得到她要的东西,莫说王主任不会答应,我也不答应。”

    “为什么?”林正义很是纳闷地问,“为什么呀?”

    “目的很明确嘛。”

    “啥目的?”

    西门欢看了一眼冯玉耳叫她不要多言,冯玉耳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让我说两句可以吗?”

    “自己说的话忘了?”

    “可是我心里有话不说憋着难受。”

    西门欢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点点头,“好吧。”

    其意是好自为之吧,不要出卖自己。

    冯玉耳没有领会精神,按照世人思维说道:

    “林伯伯,你可能还不晓得曾经有一段时间,有那么一些脸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不想干活,还想吃得好穿得好,甚至要一夜暴富,就不惜巴结那些有钱有势力的人,就认他们为干爹,干娘,干爷爷,干奶奶,动不动就说是自己的恩人骗吃骗喝招摇过市,说得简单明了就是……。”

    “说出来?”

    “攀关系。”

    “关系?”

    冯玉耳犹豫了一下说,“反正就是拉关系!”

    “拉帮结派?还是结盟?”

    “攀亲结亲没有错,”冯玉耳想了想说,“可是味儿变了。”

    “变啥味儿了?”

    “他们以这种称谓关系式掩人耳目,名正言顺地跟干爹,干娘,干爷爷,干奶奶--,”冯玉耳顿了顿说:

    “就像吕素素说的恩人近在一起,干的却是那些苟且偷生见不得人的脏事----。”

    “所以王主任见吕素素长得好看怀疑她跟周子林有一腿?”林正义怀疑鬼一样怀疑自己的耳朵,“就不理睬她吗?”

    “林伯伯,”冯玉耳又说,“你老人家一点就通,啥子都晓得嘛,还故意问我?”

    说着,冯玉耳那袅娜的身体动起来,“玉耳不高兴了---。”

    “好好好,”林正义伸出双手说,“他们这样整不就严重地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嘛。我看那地面---。”

    林正义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算啦,不说啦!在哪一个地方就说哪一个地方的话。人家的闲事莫管,也管不了。欢欢,那吕素素后来找到杨强没有?”

    “找到了。”

    “她是怎么找到的?”

    吕素素见王主任摔门而去,赶紧追过去拦住:

    “王主任,你不要生气嘛,可听我一说?”

    王主任把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楼道上那扇窗户。

    吕素素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头解释道:

    “王主任,我是吕顺的女儿吕素素。你还记得八年前黄泥镇那个美女贪官吗?那就是我。”

    王主任听说是吕顺的女儿就仔细地端详着吕素素,“你就是…?”

    吕素素从包里摸出证件递给王主任。

    王主任接过去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戴上眼镜细细地看了一遍。

    “你不给我看这个,还真不敢相信你就是吕顺的女儿吕素素。”

    吕顺是当地有名好人,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他一生教书育人,资助过无数学生,逢年过节去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

    王主任即使没有见过真面目,肯定听说过,因而回忆道:

    “当年他们把你灌醉裸拍的那些照片,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骂你把吕顺一世英名毁了。没想到是那镇长要打你的主意,才把你从街道调到政村办公室,你不但不感谢他,还不从他,他就使出下三滥手法治你,然后又设法保你,来个英雄救美,从感激他归顺他。”

    “一番良苦用心你还是不从,就把他惹毛了,让你出去拉投资商,那投资商却是他安排好了的张东。”

    “张东是个什么东西?他给你的条件就一个,飞来春大酒店喝一碗花酒,只为把你闹翻想美事儿,而你酒不喝茶不饮饭不吃,还说投资自己发财,当地百姓无利,为啥子要找吕素素喝醉酒?”

    “你甩了张东一巴掌回家,算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到,后来那张东揭发你贪污受贿六十万,有这么回事吗?”

    王主任一口气说遍庭审过程,然后饮口茶等吕素素回话。只听她又说,“我真不知工资卡多出六十万。”

    “他一个混混、假商人什么做不出来?最后怎么样?”王主任拍手笑道,“自己把自己送进去了吧?这就是报应!当然,这一切都怪你这张脸迷人---。”

    王主任一边在抽屉里翻找东西,一边笑说,“我要是个男人也要打你的主意,你怎么长这么漂亮呢?”

    “呐,”她指给我看,“就是这个人,他叫马兵。”王主任递给我纸和笔,“自己誊吧。”

    我拿着马兵的证件号和家庭住址回到家,向母亲要了三期房屋钥匙和本子,说是要把你的名字添上去,你才肯跟我回家住。

    父母没有办法,就只有答应我。

    我拿着房本便以二百五十万价格卖给一个干活老板。备足盘缠,赶过春节这个点,我来到马兵的老家,就不再叫吕素素了,办了一个假证件——陈恩。

    当时有句顺口流叫得特别响——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陈恩见那些打工的人拎着大包小包陆陆续续地回家过年,于是从县城搬到马兵住的那个小镇——鼎山镇。订了一家酒店住在四楼,正好看见通往马兵家那条泥巴路。

    为了更好地了解马兵,我常去茶楼坐,一坐就是一天。那里都是些留守妇女,聚集在一起打麻将。

    还有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混在这些女人之间,上午一场麻将,下午一场麻将,晚上就去跳广场舞。

    他们过得潇洒悠闲,没有任何烦恼。

    我从腊月初一一直等到大年三十晚上,都没看见马兵回来。我就洗洗躺在床上看电视,算是守岁过年。

    亲爱的,我在想你,你一定在想我。

    新年快乐!

    我爱你!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刷牙装扮,到楼下点菜送到房间,算是过年了。我拉开窗帘看见马兵的母亲顺着泥巴路急急忙忙往街去。我赶紧下楼跟在那个夫人身后。

    大娘走进菜市场,那些熟悉的人见了她就打招呼:“马大娘,你儿子回来过年吗?”

    马大娘叹口气说,“昨晚半夜到的家。”

    “今年有喜事没有?”

    “谁晓得。”

    “没给你带儿媳妇回来?”

    “带了一个。”

    “还是去年那个不?”

    “要是去年那个就好啰。”

    “马大娘,你就知足吧。兵娃子还给你带个媳妇回来陪你过年,我家那个狗日的女朋友不带回来也就罢了,他也不回家过年,你说我生养他整啥子?”

    “我宁愿他光杆一个。”

    我转过身走出菜市场,来到马兵家对面那座废弃的烂尾楼上,马家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打扮得跟当地妇女一样,看不出我是省市的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兵和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才下床,他们没有在家里吃饭,而是背着包,手牵手来到老字号钱嫂嫂饼店,跟城里白领一样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点心,四目不时放出耀眼的温柔。

    看得店里的姑娘和小伙子热血沸腾,恨不得跑出去找个对象风风火火谈一回恋爱。

    可是年近无期,只愿来年情亦然。

    我把那女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细高跟鞋,雪白呢子裤,绵羊绲边长大衣,长头发,花围巾,乍看一像个大学生,猛看像个白领,走近一看满脸粉黛,原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我本来要进店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害怕自己化妆不够严谨,让马兵认出,那就麻烦了。所以我就只有远远地盯着他们看。

    心里一直在想,别人都是提前回家,他为啥子要紧贴年根儿回来呢?还是半夜归来,他到底在躲啥子?

    回到酒店我把每天看到的,想到的都一一记录下来,以作后事。

    当地习俗:初一不出门,家人成话神,初二姑爷回娘门,初三亲朋好友走一走,来年你有我有大家有,初四求财拜庙门,祈祷念书的学业有成,种田的五谷丰登,外出打工的满载而归,老人健康长寿,初五至正月十五元宵节,家家户户打开院门,你来我往,相互串门,甚是热闹。

    我依然每天早早起床洗漱,泡茶,坐在窗前盯着马兵出家门的那条泥巴路。从他回来算起,每天九十点起床,然后和那女人到钱嫂嫂饼店喝咖啡吃早点外,就没有见他们去过别的地方。

    像马兵这样打工的年轻人回老家过年,那是非常活跃的,不是你到我家就是我到你家,相互约起打麻将,斗地主,吹壳子,热闹非常。

    可是马兵和那女人足不出户,就连自家院子也少出,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像当年我跟你一样爱恋,没事就在床上过。

    可是,他是有父母,爷爷,奶奶的人。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冯玉耳说,“你每次到我家不是也当着爸爸妈妈,奶奶姥姥的面把我按在沙发上吗?你顾忌过我的感受和他们的感受吗?”

    “你们家不一样。”

    “我爸妈奶奶姥就不是人了?”

    “你们家楼上楼下八层,我们在五楼,你父母奶奶姥姥在一楼,隔空万里不碍事的。”

    “吕素素日记里写到马兵家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座两面二层小楼。住着六七口人怎么摆得开?”

    “不说这个好不?”林正义急红了眼,“只讲吕素素的事,怎么又说到你们身上了?说到你们自己就要吵嘴,还要打起来,没那度量说就别往自己身上想。玉耳,你住嘴,欢欢,你继续---。”

    人家过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他们家过个年居然没有亲戚走动,这让吕素素很是吃惊。

    好不易等到年初八这天早晨,我早早地就起梳洗,吃过早餐下楼来到那座烂尾楼上,近距离观看那马兵在家里整啥子。

    却听见烂尾楼上有人在说话,我赶紧隐蔽起来,只听女人声,“说好了地跟你回家过年,出租八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你要送我回去。”

    “可以过了元宵节吗?”

    “不行!”女人说,“我也有父母,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要是不回去孩子爹你是认得的。”

    “大家都没出门打工我出门不好吧?”

    “那我不管。”

    “帮帮忙好不?”

    “我帮你谁帮我?再说这次跟你出来,你干的什么事?天天把人家关在屋子里过年如过关---,你要给我营养费,——多补钱。”

    “你说要加多少钱?”

    “租金每天三千。”

    “三千六,十八出门可行?”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个死鬼坏是坏得让人吃不消。我家那口子的身体要是有你一半好,老娘还跟你出来鬼混?”

    马兵牵起那女人的手走到烂尾楼最烂的一个黑角落里--。我不敢看,悄悄退出来回到酒店。

    亲爱的,新年好。

    素素在你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