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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纠结

    墨掉见冯玉耳转移话题后,便苦苦地笑了笑。他的遭遇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但是胡子下面却有着一颗感恩之心。

    这颗心是善良的、热情的,有执着的爱。于是说道,“我总是在乞讨,就没有来得及刮胡子……。”

    “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墨掉回头看了看燕门玉,意思是她把他捡回来的。

    冯玉耳循着他目光看向燕门玉,然后说了一句“谢谢!”

    就对杨淑珍和燕门关说,“奶奶、姥姥,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心疼玉耳、照顾玉耳,没有你们玉耳死了。如今墨掉来了,你们就把钥匙交给他,叫这个下人给我端茶送水。”

    然后看着墨掉问,“还没问过您的名字呢?”

    墨掉再次说道,“我叫墨掉。”

    “怎么写?”

    “墨水的墨,抹掉的掉。”

    “以后就辛苦你了墨掉。”

    “不辛苦!”

    冯玉耳便向墨掉微笑了一下。其实那并不是笑,而是张开了血盆大口,还十分可怕。因为她的嘴唇收缩了,包不住牙齿,就显得格外狰狞。因而她的笑,便是一脸牙齿。

    她缩在被子里面,好像龟头缩在壳里一样,躲得远远的,看不到人影。

    燕门关和杨淑珍便示意他们离开。杨淑珍说,“你们三个人先出去,玉耳这个点得睡一觉。”

    可是墨掉有农民功和阴阳眼,他既能看见被褥下的冯玉耳,也能听见她在被窝里喃喃自语:“如果他再白一点,再高一点,再胖一点……。他有胡子吗?半边脸黑里透红,半边脸白里透红的家伙多怪啊。人家看我跑得来不及,他为什么还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还要做我的朋友……?”

    墨掉率先出了卧室,头也没回又走向电梯口。

    冯玉耳突然钻出被窝,叫道,“墨掉,”然后向他们招手,挣扎着要重新坐起来。

    墨掉听到叫声就回头走去,其他人也跟着走回来。墨掉还没有碰过女人,尤其不敢碰冯玉耳的身体。

    因为她的身体在被褥下,情况不明。冯华山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走上前,托着玉耳的后背,把她倚在靠垫里。

    冯玉耳指着床沿让墨掉挨着坐下,墨掉就一声不响地坐在椅子上。她就指着墨掉的胡须问,“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胡子?”

    墨掉并不作答,只是把脖子伸过去,尽可能向她靠拢。

    冯华山连忙站在一旁,退到墨掉的后面,为他腾出一块空间。

    墨掉就跪下来,两手按着床,伸长脖子,直起身体,让冯玉耳摸他的胡须。

    冯玉耳一边摸胡须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刚跟你说过,我叫墨掉。”

    “很抱歉,又忘记。可是你这名字有点怪,是哪一个为你起的呢?”

    “妈。”

    “她和你爸爸结怨了吧?”

    墨掉的心颤抖了一下,但是表现得十分平静,在心里想,“母亲好高骛远,一心要找个有钱有本事的帅哥过日子,没想到找了一个骗钱骗色的男人……。”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墨掉故意说,“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

    “是吗?”

    当时墨掉没考虑那么多,看到冯玉耳高兴,心里就很高兴。这就是他找到冯玉耳老师的初衷。所以又问道,“你摸我的胡子是什么感觉?”

    冯玉耳默默地思索着,仿佛陷进深深地回忆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觉得很亲密,很有安全感,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就别想,也就不要说了。”

    墨掉把她的手移开,毕竟杨淑珍、燕门关、冯华山和燕门玉都站在旁边看他们。冯玉耳不为难,墨掉还觉得不好意思。

    他看到冯玉耳总是试图想一件事情,还那么痛苦,于是说道,“玉耳,想起来再说话还不晚,我不会离开你。”

    冯玉耳这才把手放在被子上说道,“墨掉,我躺在床上四年了,没有朋友像你这样来看过我。”

    墨掉看她眼窝潮湿了,双手在颤抖,非常激动,赶紧说道,“如今大家都混得不太好。不是为了生活忙碌,就是为了感情困顿,哪有什么时间走朋访友呢,但是我是个例外……。”

    冯玉耳是个才女、生病还那么聪明,连忙转移视线,好像是照顾到墨掉乞讨而痛苦的心情似的。她说:“你几岁了?”

    墨掉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你看呢?”

    “二十出头了吧?”

    墨掉红了脸,却笑着说,“再猜猜。”

    “不就是三十五嘛!”

    不知墨掉显苍老呢,还是冯玉耳故意跟墨掉开玩笑,反正他们彼此心底感到很舒服。因而问道,“玉耳,你是开玩笑吧?”

    “或者你真的这么成熟呢?”

    墨掉点点头,笑着不作答,但心是快乐的。冯玉耳也是快乐的。他们很高兴,站在旁边的四个人自然也很高兴。

    突然,冯玉耳专注地盯着墨掉看,好像猴子张大嘴,认为她身体不舒服,要犯病了,急忙扭头看杨淑珍,燕门关和冯华山两口子,询问是否快走。

    不料他们更加紧张地掏出耳塞,要往头上戴,还示意他快抽身离开。墨掉心里非常难过: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们躲起来了,要冯玉耳独自在卧室受苦难?要是冯玉耳老师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她而去?要是高年级生冯玉耳的话,他不会丢下她不管。

    思至此,墨掉回头看着冯玉耳说,“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不会丢下你。”

    墨掉的一句话,就将身后四个人镇住了。他们的脸有开始泛红,紧接着泛白,十分诡异。但他们向三点八吨实心紫檀红木床走近了一步。

    这是冯玉耳犯病以来,发出杀伤性声音之后,他们首次没有退缩。

    冯玉耳最有感触,她转过脸,估计是控制住自己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说道,“把胡子刮了吧。”

    听了她的话,他们都哈哈笑了。原来她并没有犯病,而是看着墨掉那一嘴胡子,在心里苦苦地纠结——胡须。

    冯玉耳看到墨掉没有回答,就挣扎着挪了挪身体,靠过来摸了摸墨掉厚厚的胡须。

    这一次,她自问自答地说,“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胡子?刮掉胡须会是什么样子?你这毛毛草草,看上去好显老气,姥姥,奶奶……。”

    杨淑珍和燕门关看到玉耳说了很多话,很高兴,连忙弯腰问道,“玉耳,你想说什么?”

    “你们给他买把剃须刀。”

    二老连忙点头道,“好,咱们让他刮掉胡子。”

    “不!”冯玉耳说,“把刀给我,我要亲自给你刮胡子。”

    杨淑珍和燕门关相互望了一眼,又望了冯华山和燕门玉一眼,他们的意识是这样合适吗?这样是否妥当?

    墨掉说,“玉耳,你干嘛跟我的胡子过不去呢?”

    “显老,”她有些难过地说,“我的内心总感觉有一样东西,就是一时想不起。像是想起了,而又没有想起的那种感受,你有没有?”

    “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对吧?”

    “此刻,我想哭,想死。”

    “我有过你一样的感受,”墨掉安慰道,“难受的滋味谁没有过呢?”

    “我难受是一个讽刺。”

    “那我难受就是一个笑话。”

    冯玉耳凝视着墨掉,墨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觉得谁也没有理解谁的意思一样,又觉得神教久矣。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冯华山和燕门玉,又看了看杨淑珍和燕门关,开始默默地流眼泪。

    冯华山夫妇不说话,意思非常清楚:只要她开心,只要她有劲说话,只要她愿意刮小墨的胡须,哪怕抱着刮都没有关系。

    如果刮胡须能治愈,嫁给墨掉都可以。至于墨掉是什么感受,他们好像没有想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