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接受自己的软弱，然后，变强吧。”
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三上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会更贴切，他只是知道，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那个，没有人性的地方。
那个，只有黑暗的地方。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废物，一个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的吗？扫把星的妈，哈哈哈！我呸！”
“一群势利眼的东西，当初我们家怎么对她们的，赶上落井下石的时候一个个跟疯狗一样要上来咬一口。”
“都是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当初怎么就没......算了，晦气。”
许是打骂得累了，面相刻薄的妇人停下了动作，丢下蜷缩在角落里的那道狼狈身影。
三上原从记事的那天起，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妇人满脸嫌弃与厌恶的面容，年纪尚小，心智还未发育的他，完全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如此对待他们。
但即使如此，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反抗这种让他本能感到不适的行为。
因为他必须要保护他的弟弟，那只能躺在床上，永远无法醒来的弟弟。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将身子挪移，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才慢慢来到一处潮湿阴暗的卧室里，这就是他们的“家”。
看着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面容的弟弟，此时正安静着沉睡在床上，三上原才松了一口气般跌坐在床旁。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作为哥哥的责任，是......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他想得那般“美好”，这个甚至无法称作是家的地方，能不能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全看那个女人的心情是否美丽，稍微不顺心的时候只是骂骂，赶上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便是对他拳打脚踢，更别说能吃上一口饭了。
他只能靠着好心人的施舍勉强过活。
好在即使在这种生活条件下，他的身体依旧茁壮成长着，不得不这真是一个不幸中的幸运，于是借着这副逐渐成熟的模样，偷偷打着几分零工，不过，若不是那些大人看他可怜，恐怕他和弟弟早就饿死了吧。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够了。
三上原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计划着逃离这个“地狱”了。
跟情人跑路的负心汉丈夫、成天游手好闲只会无能狂怒的妻子、一个如同植物人一般的孩子，还有一个倒霉的可怜虫。
这就是这一家的“真实”。
这几年的时间里，每天他都要遭受女人的言语辱骂和肉体上的折磨，仿佛这能够给她带来无上的快感和愉悦感，沉浸在这种病态的酒精摄入状态，女人的神智早就崩溃，不能算是正常人了。
久而久之，连平时冷嘲热讽她的人也都懒得搭理这个已经被生活折磨崩溃的可怜虫。
这个女人完全没救了，这是三上原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他是绝对不会认同这种人会是自己的母亲，即使他们有着无法被剪断的血缘关系。
所以他毫不留恋地逃离了这个家。
他不知道当那个女人发现他和弟弟消失后会是怎样一种模样，是幡然醒悟，还是彻底崩溃，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永别了，牢笼。
带着这几年偷偷打工挣来的钱，他带着即使常年沉睡着，但身体依旧在慢慢长大的弟弟，坐上了逃离这座城市的车，哪怕外面的世界依旧残酷，但也比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家”要好太多。
最起码，不会被当作发泄情绪的受气包了。
新城市的空气仿佛都是甜的，在阴暗潮湿的卧室里住久了，三上原已经好久没有闻过正常的空气气味了，即使在外面打工的时候，那浓浓的油烟气味在他看来同“家”的味道没什么区别。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推着他为弟弟精心订制的轮椅，他望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他再一次感到了迷茫。
虽说是新的开始，但哪有那么容易？他一时间感到有些绝望，虽然自己确实逃离了一座牢笼，但他仿佛又主动跳进了另一座牢笼。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如今的更大了而已。
推着轮椅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三上原有些放弃思考的意味，原本他应该开始考虑这个夜晚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住处，否则他和弟弟将要体验一回流落街头的感觉。
但很难啊，他仅有的积蓄完全不可能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找到一个容身之处，换作一日三餐也仅仅只够他们两人一星期的开销。
好像，似乎，我并没有改变什么？
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个女人的打骂，就算环境差了点，但也总比流落街道更好吧？而且卧室他也偷偷找人在女人不在的时间打扫过了，阴暗潮湿倒是可以去掉潮湿两个字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住所了？
三上原摇头失笑了一会儿，前后的落差太大，他一下子竟然冒出了回去的念头。
他是疯了吗？
他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有的人过为了生计上下班忙碌不停，有的人打着电话似乎同朋友约好去哪玩，有的人摆了个摊弹着不知道过了几手的电子吉他卖唱，大家都在努力生活，他也想，但是他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在有限的外出的日子里，他仅仅不过是做过一些给人打杂的工作，哪里有那些五花八门的谋生手段，所以说，走投无路了？
“小朋友，方便帮老婆子我一个忙吗？”
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向他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就好像深处黑暗的人看到了一束暗淡的光，他哪还能思考那会不会是飞蛾扑火的梦幻呢？
这种时候，伸出手吧。
你别无选择。
......
“拿起你的剑。”
“然后告诉我。”
“你是谁？”
我是谁？
三上原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眼前的男人突然让他感到有些陌生，那如同猛兽一般的气息他从未如此直接地感受过，他害怕吗？当然害怕。
但他不会退缩，也不能退缩，也不允许退缩。
所以他挥出了那一剑。
就像是当年做出逃离那座牢笼的决定一样，他本以为剧本同他想象中发展，但无情的现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他败了，不如说，他本就不可能赢下这场比试。
但至少，他不想输得如此狼狈，即使是输，他也要证明，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孩童了。
老奶奶那慈祥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他还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回应之后，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没有人天生就能成为意志顽强的强者，软弱其实是每一个人必经的成长，你不必为此感到失落和痛苦，当你觉得中药喝下去感觉很苦涩的时候，其实它正在慢慢滋养你的身体。”
“所以，我们不如试着去接受它，然后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孩子，抬起头来，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请相信自己，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强大了。”
“你只需要变得更强，强到......”
“能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想保护的人啊......
弯下身子，三上原拾起了跌落在脚边的木剑，低垂着头，仔细地抚摸着剑身，仿佛是在缅怀什么，最后抬起头，对上了那如同盯视着猎物般的眼神。
“三上原。”
“请记住这个名字。”
三上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会更贴切，他只是知道，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那个，没有人性的地方。
那个，只有黑暗的地方。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废物，一个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的吗？扫把星的妈，哈哈哈！我呸！”
“一群势利眼的东西，当初我们家怎么对她们的，赶上落井下石的时候一个个跟疯狗一样要上来咬一口。”
“都是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当初怎么就没......算了，晦气。”
许是打骂得累了，面相刻薄的妇人停下了动作，丢下蜷缩在角落里的那道狼狈身影。
三上原从记事的那天起，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妇人满脸嫌弃与厌恶的面容，年纪尚小，心智还未发育的他，完全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如此对待他们。
但即使如此，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反抗这种让他本能感到不适的行为。
因为他必须要保护他的弟弟，那只能躺在床上，永远无法醒来的弟弟。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将身子挪移，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才慢慢来到一处潮湿阴暗的卧室里，这就是他们的“家”。
看着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面容的弟弟，此时正安静着沉睡在床上，三上原才松了一口气般跌坐在床旁。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作为哥哥的责任，是......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他想得那般“美好”，这个甚至无法称作是家的地方，能不能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全看那个女人的心情是否美丽，稍微不顺心的时候只是骂骂，赶上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便是对他拳打脚踢，更别说能吃上一口饭了。
他只能靠着好心人的施舍勉强过活。
好在即使在这种生活条件下，他的身体依旧茁壮成长着，不得不这真是一个不幸中的幸运，于是借着这副逐渐成熟的模样，偷偷打着几分零工，不过，若不是那些大人看他可怜，恐怕他和弟弟早就饿死了吧。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够了。
三上原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计划着逃离这个“地狱”了。
跟情人跑路的负心汉丈夫、成天游手好闲只会无能狂怒的妻子、一个如同植物人一般的孩子，还有一个倒霉的可怜虫。
这就是这一家的“真实”。
这几年的时间里，每天他都要遭受女人的言语辱骂和肉体上的折磨，仿佛这能够给她带来无上的快感和愉悦感，沉浸在这种病态的酒精摄入状态，女人的神智早就崩溃，不能算是正常人了。
久而久之，连平时冷嘲热讽她的人也都懒得搭理这个已经被生活折磨崩溃的可怜虫。
这个女人完全没救了，这是三上原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他是绝对不会认同这种人会是自己的母亲，即使他们有着无法被剪断的血缘关系。
所以他毫不留恋地逃离了这个家。
他不知道当那个女人发现他和弟弟消失后会是怎样一种模样，是幡然醒悟，还是彻底崩溃，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永别了，牢笼。
带着这几年偷偷打工挣来的钱，他带着即使常年沉睡着，但身体依旧在慢慢长大的弟弟，坐上了逃离这座城市的车，哪怕外面的世界依旧残酷，但也比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家”要好太多。
最起码，不会被当作发泄情绪的受气包了。
新城市的空气仿佛都是甜的，在阴暗潮湿的卧室里住久了，三上原已经好久没有闻过正常的空气气味了，即使在外面打工的时候，那浓浓的油烟气味在他看来同“家”的味道没什么区别。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推着他为弟弟精心订制的轮椅，他望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他再一次感到了迷茫。
虽说是新的开始，但哪有那么容易？他一时间感到有些绝望，虽然自己确实逃离了一座牢笼，但他仿佛又主动跳进了另一座牢笼。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如今的更大了而已。
推着轮椅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三上原有些放弃思考的意味，原本他应该开始考虑这个夜晚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住处，否则他和弟弟将要体验一回流落街头的感觉。
但很难啊，他仅有的积蓄完全不可能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找到一个容身之处，换作一日三餐也仅仅只够他们两人一星期的开销。
好像，似乎，我并没有改变什么？
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个女人的打骂，就算环境差了点，但也总比流落街道更好吧？而且卧室他也偷偷找人在女人不在的时间打扫过了，阴暗潮湿倒是可以去掉潮湿两个字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住所了？
三上原摇头失笑了一会儿，前后的落差太大，他一下子竟然冒出了回去的念头。
他是疯了吗？
他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有的人过为了生计上下班忙碌不停，有的人打着电话似乎同朋友约好去哪玩，有的人摆了个摊弹着不知道过了几手的电子吉他卖唱，大家都在努力生活，他也想，但是他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在有限的外出的日子里，他仅仅不过是做过一些给人打杂的工作，哪里有那些五花八门的谋生手段，所以说，走投无路了？
“小朋友，方便帮老婆子我一个忙吗？”
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向他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就好像深处黑暗的人看到了一束暗淡的光，他哪还能思考那会不会是飞蛾扑火的梦幻呢？
这种时候，伸出手吧。
你别无选择。
......
“拿起你的剑。”
“然后告诉我。”
“你是谁？”
我是谁？
三上原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眼前的男人突然让他感到有些陌生，那如同猛兽一般的气息他从未如此直接地感受过，他害怕吗？当然害怕。
但他不会退缩，也不能退缩，也不允许退缩。
所以他挥出了那一剑。
就像是当年做出逃离那座牢笼的决定一样，他本以为剧本同他想象中发展，但无情的现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他败了，不如说，他本就不可能赢下这场比试。
但至少，他不想输得如此狼狈，即使是输，他也要证明，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孩童了。
老奶奶那慈祥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他还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回应之后，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没有人天生就能成为意志顽强的强者，软弱其实是每一个人必经的成长，你不必为此感到失落和痛苦，当你觉得中药喝下去感觉很苦涩的时候，其实它正在慢慢滋养你的身体。”
“所以，我们不如试着去接受它，然后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孩子，抬起头来，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请相信自己，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强大了。”
“你只需要变得更强，强到......”
“能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想保护的人啊......
弯下身子，三上原拾起了跌落在脚边的木剑，低垂着头，仔细地抚摸着剑身，仿佛是在缅怀什么，最后抬起头，对上了那如同盯视着猎物般的眼神。
“三上原。”
“请记住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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