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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绣衣

    大武京都皇宫西侧一处院落,绣衣司的一处私狱。

    滴答!滴答!

    漏壶中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到下方铜盆中,铜盆里有一个铜人,手里捧着一支刻有时辰的木箭,木箭逐渐浮了起来。

    绣衣使者坐在厅堂主位,表情严肃地盯着,正在检查的尸体的仵作。

    一个同样身着绣衣的小吏,弓着腰小心翼翼地端上一壶茶水,放到桌上,低眉顺眼的说道,

    “汪直使,您休息会,喝口水吧。”

    这个被称呼为汪直使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桌上倒好的茶水,伸手端起杯子,

    “唉......,杨义,你说怎会遇到这档子怪事。”说完,又将精美的白瓷茶杯放下。

    交谈的二人,正是绣衣司的司吏。

    绣衣司掌事称为绣衣御使,仅听命于皇帝。

    绣衣御使下有数名绣衣直使,负责具体带队,执行任务。因绣衣御使职位多年空缺,绣衣直使反而是绣衣司的主事人。

    绣衣直使下有数名绣衣执法和绣衣小吏,随时听从绣衣直使的差遣。

    杨义就是绣衣执法,跟着汪直使左右已有二十年有余,可以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杨义闻言,也是语塞,自己只是一名武夫,你说让我去抓谁,那一定是手到擒来。管你是武道巅峰的将军,还是言出法随的儒修,我杨义自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束手就擒。

    “汪直使,我哪遇到过这种事。”杨义挠了挠头,憨憨的说道。

    “你说,这周起元昨晚还生龙活虎的,在万寿宫献仙药。才过了大半天,现在怎么就说,他死了四天了。”

    “是啊,听说,昨晚有好几位大人在场,应该不会认错的吧?”

    “那是自然,杨义,你是不知道。”汪直使捋了捋胡须,正色道,“那帮宰辅的厉害,别人不说,单是钱首辅,他的“观色“之法已至化境,只需一眼,连你上辈子是谁都可以看出来。更别说什么化妆易容了。”

    “啊?这么玄乎。那这么说昨晚献药的,定是周起元无疑了。”

    “那现在,这具尸体又是谁的呢?”

    “赵吏,别捣鼓尸体了,你过来给汪直使说道说道。”杨义见名叫赵吏的仵作,已经检查了两个时辰尸体了,还没能下论断,赶忙招呼他过来商量下。

    赵吏从入仕就在绣衣司从事仵作一职,至今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年了,历来鉴死别伤,决事果断,从无差错。

    赵吏给尸体盖上白布,洗了下手,对着坐在堂上的汪直使拱手说道,“这具尸体是周起元无疑。今早刚一发现尸体,就差司吏将周起元的同事和家人领来认尸,结合这些人的描述,此尸体是周起元无疑。”

    “可以确定,这尸体死亡时间在四天前。只是死因暂且不明。”赵吏十分确信,自己从事仵作多年,阅尸无数,加上自幼学习祖传的《鉴尸笔录》,如有疑点定逃不过自己的法眼。

    古人一般通过尸斑鉴定尸体的死亡时间。人死之后,血液循环便会停止,血液在心血管内停止流动,尸斑就会逐渐形成,通过观察尸斑情况,便可判断人死亡时间。

    周起元尸体全身遍布尸斑,且已经不再增加,必然死了四天有余。中秋前后,气候仍然炎热,尸体内部已经开始腐败,尸气逼人。

    “昨晚献药的是周起元,周起元又确实死了四天时间。”杨义满腹牢骚,“难不成是妖物作祟。”

    “想来也不是不可能,妖邪术法多端,远超我等认识。”赵吏回忆起家老讲述游历江湖的怪事,“南疆有邪修,能够操纵蛊虫食人脑髓,操作死人如活物,或者通过蛊虫加速尸体腐败,未尝不可。还有北洲的大妖......”

    汪直使一听这怪力乱神之说,一脸的不屑的打断,“那我问你,你可曾在帝都遇到妖物邪修?”

    周吏和杨义都一时语塞,摇了摇头。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而二人作为绣衣司的司吏自然知晓些大武机密。

    大武帝都不仅有三教巅峰修士坐镇,还有用至圣先师的遗物为阵眼的护国大阵。护国大阵受浩然之气滋养,为帝都修士产生才气;才气又反哺修士孕育浩然之气;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别说普通妖邪无法闯入帝都,就是与圣人相当的渡劫境大妖来了,也翻不起浪花。

    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再说,世上能有几个渡劫境大妖敢抛头露面,不苟起来,难道等天道灭杀吗?!

    见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时间不等人。

    说不定何时,宫内就来人,传自己到御前陈奏,汪直使就按捺不下性子,心烦意燥不免拿下面人撒气。

    若是把此事推到妖邪身上,岂不是打三教的脸面,无故树敌,必受攻讦。

    “周吏,那你说,我该如何回禀皇上?昨晚人还好好地,现在死了四天了。”汪直使越说越气,“别说抓到幕后黑手了,现在连死因,死亡时间都不知道。”

    自古伴君如伴虎。

    本来,汪直使心想,审个儒道菜鸡还不是易同反掌,轻轻松松大功一件,说不定就此平步青云,掌管绣衣司不在话下,不用再和其他几个直使勾心斗角。

    如今一招不慎,还可能因办事不力遭到贬斥,不用想都可以看到那几人道貌岸然、落井下石的样子。

    杨义见汪直使乱发脾气,恐寒了周吏的心,连忙做老好人,为其说几句好话,“直使,您稍安勿躁,容我和周吏捋捋思路。”

    毕竟自己和周吏都是汪直使手下,一个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因此产生嫌隙,队伍散了,可不是告老还乡那么简单。

    自己等人跟汪直使后面,虽说事事都是奉诏而行,可得罪的朝中大臣不知凡几。这些人可都等着机会,落井下石了。

    “今日早上天还没亮,我一接到汪直使的命令,就去周起元的宅子抓他,这厮心中有鬼,早抛下家人潜逃出城,幸亏巡夜的军士发现行踪,我等收到消息,一直追到城西三十里外,才追到,可惜已是具尸体,周围也无其他人行踪。我等就将尸体带回交给周吏勘验。”杨义有条不紊的回忆事情经过。

    “后面的事,你我三人都在此,不必多说。”周吏顿了顿,望向汪直使,“还想请直使将昨晚,周起元献药的经过细细说来,看能否发现端倪。”

    汪直使见二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有点发虚。

    昨夜,自己并未有资格在场,全是从传旨太监那打听而来,具体经过并不知晓,只了解个大概。就这还花了十几两金子,现在想想还肉疼。

    汪直使推脱不过,便将从周起元献药到李安然试鱼,最后陈掌院为皇上催吐,一一说来。

    就连周起元自己先试仙药的细节都没落下。

    “其他人的表现倒是没有偏离正常情况,”周吏毕竟是司中老人,毫不顾忌,直接点出心中疑惑,“只是叫李安然的那个小子的出现有点诡异。”

    汪直使自然知道,凭空冒出这么个仙长来,其中必有古怪。只是周起元现在的线索全断了,要不然一审便知事情原委。

    “周吏,你接着说。”杨义一介武夫,不明所以,好奇的催促,“有什么疑点?”

    周吏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疑点有三。”

    “第一,他为何会出现在万寿宫,王贵妃为何会引荐他?”

    “第二,他是如何得知建元帝服用的仙药有毒?他的试验是何原理?”

    “第三,他真的见过仙人吗?还是信口胡诌?”

    杨义大大咧咧,满腹牢骚,“周吏,我说你就是亲家母打架——婆婆妈妈,我这就去,把他抓来,一问便知。”

    见杨义就要招呼司吏,前去拿人,汪直使叱喝一声,“莽夫!”

    把杨义一吓,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有问题?!”汪直使一脸怒气,唾沫横飞。

    转而又无奈的解释道,“这李安然救驾有功,才不过半天不可贸然拘来,若是动刑问不出话来,日后如何向皇上交代。退一步讲,他背后的王贵妃可不是善茬。”

    “我一早就安排人手去盯着了。他若心里有鬼,自然会露出马脚。”汪直使本不愿将此安排说出来,倒不是不相信二人,只是怕人多嘴杂走漏风声。

    试想,周起元都敢在宫内明目张胆毒害皇上,其背后势力不可小觑。若皇上身死,大武朝定会天翻地覆,到时,什么皇子、王爷、宰辅其中必定有人按捺不住,跳上台前。

    不知道谁是你的敌人,那就都是你的敌人,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你俩别胡拉乱扯了,还是想想这尸检报告怎么写吧。”汪直使翻了翻白眼,叮嘱二人。

    本来愣头愣脑的杨义忽然眼前一亮,一拍长满毛的大脑袋,“汪直使我有一计,不知妥不妥当?”

    “别管妥不妥当,你先说看看。”汪直使眼中杨义就是个四肢发达的莽夫,什么时候见他长脑子了。

    “汪直使,我这一招叫付之东流,你看,既然那李安然自称有火眼金睛,让他来看看尸体如何?若是他看不出门道来,那他就是装神弄鬼,把罪责都推他头上;若是他能一眼看出死因,反倒有了杀人的嫌疑,生杀予夺还不是听您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咬定是妖物作祟,把案件移交给钦天司,摘得干净。”杨义脱口而出,唾液飞溅。

    “你这叫祸水东引吧?!”周吏见汪直使听完,眉头紧锁,并未搭话,便打趣道。

    三人都是官场老人了,自然都会和的一手好稀泥。在大武官场,会推卸责任比会做事更重要。

    别怪这群官僚没责任心。你有责任心,埋头苦干,又能怎样,还不是做别人的垫脚石、替罪羊。

    把你放到这境地,你也只会想到明哲保身。就如杨义,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到如今还不是小小的七品绣衣执法;又如周吏善检验死伤,那你就做一辈子仵作吧,世代卑贱,工食微薄。

    大武朝官场流行一句话,“只看背景,不看背影。”官吏有此心态亦可释然。

    三人不再多言,想必已经定下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