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夜饭

    随着春节的接近，葵阳的大街小巷多了各种各样的红色元素，从路灯上悬挂着的红色灯笼，到家家户户门口张贴到红色对联，街上的红色鞭炮碎屑，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今年是第一年母亲在家门口贴上了对联，完美主义的她站在椅子上比划半天，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贴上对联。看不下去的我将她叫了下来，自己站上了椅子，找好了位置想要贴上去的时候，她突然在后边叫喊：“等一下！歪了！”如此几次，每一次我要下手贴的时候，都被她的叫喊声打断。忍受不了的我把她推回了厨房，说：“妈，你再站在一边看，这对联我贴到今晚除夕夜我都贴不好的。”

    她不时回头看对联，最终还是走进了厨房。没了她的唠叨，我不一会就将对联贴好了。正准备搬上椅子进屋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是父亲特有的低沉声音，他叫着：“汐汐。”

    我回过头，看见提着几盒礼品的他微笑的脸。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在春节期间能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我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他，闻声而来的母亲带着围裙，似乎早知道他要来，淡然笑着，对他说：“你来了。”又看向我说：“汐汐，你怎么站着，不跟你爸打招呼，快让他进来。”

    听到这，我回神对父亲致以符合这个节日气息、这个场景的欢迎笑容，说：“爸，你快进来。”

    对联被我贴得很正，我以为是完全符合母亲的要求的，可惜她没看，我们迎着突然到来的父亲走进屋内。这屋内的设置想来父亲并不陌生，他轻车熟路地放好了自己的鞋子，走进卫生间洗好手后，来到厨房看我和母亲，说：“海舒，今晚吃什么？”

    “都是些节日必备的鸡鸭鱼肉，还有汐汐爱吃的萝卜炖牛腩。”母亲往正在炖的汤里放了一些调味，笑着回答他。

    “还有苦瓜排骨汤，好多年没喝到了。”他看着汤，惊喜地说。母亲很早就寻好了苦瓜排骨汤的材料，原来是为他。他和苏阿姨已经离婚，我早就应该想到今年他会来啊。我默默地在一边洗着青菜，忿忿地揉着青菜脆弱的菜茎。

    他走了过来，拿起了我旁边菜板上的蒜，说：“我来准备做菜的配料吧。”

    母亲回头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只会准备调料。”

    他哈哈笑着，站在我旁边切了起来，我敷衍地快速洗完菜，急忙走出厨房，对母亲说：“妈，我先去拖地了。”母亲刚想回头说什么，父亲就先接了话：“好啊，汐汐，厨房里我来帮你妈就好了。”

    这自然的接话，仿佛他是与我们生活了很多年的人，而不是我之前一年只见几次的父亲、别人的父亲。

    我对他“嗯”了一声，走了出去。出来时看见他放在鞋架上的那双刺眼的鞋子，那双鞋子如此突兀地放在我和母亲各种各样的女式鞋之间，就像他本人一样突兀地出现在我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此前我们近乎陌生人，如今他却开始扮演父亲的角色，还是不用负责任的父亲角色。他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在我家的难得的快乐气氛，破坏了我对于年夜饭的期待感，但即便我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答应了母亲她幸福我就幸福。

    随着最后一桶拖地的水倒进厕所里，厨房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她喊着：“汐汐，可以吃饭了。”

    我慢悠悠地将拖把和拖地桶放好，走到饭桌，上边已经摆好了碗筷，这往常都是我做的活，父亲坐好了。此时母亲还在厨房里盛汤，我和父亲在饭桌旁站着对望，尴尬地沉默着，我们在我家比在他家还没话说。过了一会他终于挤出了话问我：“汐汐，你要喝点饮料吗？我刚刚来的时候买了一箱汽水。”

    “好啊。”我说，他闻言开始走过去拆那箱可乐，是高瑜怀爱喝的可乐。他想找剪刀但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四处看着。我从抽屉里拿出剪刀，他接过去的时候碰到我的手，我快速地抽回，这样一来更尴尬了。他好不容易拿出了一罐可乐递给我，变得小心翼翼，似乎是怕碰到我的手，我接了过去，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此时母亲终于盛好汤走了出来，她看见我手里的饮料，说：“汐汐你怎么能喝汽水呢？你最近不是胃不太舒服吗？”

    “哦，是我给他拿的，我不知道，汐汐最近胃不舒服。”父亲干笑着解释。

    “没事，我这两天好了，过节嘛，不能你们有饮料喝我没有。”我笑着说，帮他们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酒杯。母亲早就在饭桌上摆上了那瓶她珍藏很久的红酒。

    “那好吧。”她擦着手终于和我们一起就座。

    待她坐稳，父亲举起了酒杯，笑容满面地说着：“来我们来碰一下杯，海舒你辛苦了，忙活一下午做出这么香的一桌美食。”

    母亲笑着也拿起了酒杯，我于是拿着可乐也碰了上去，我们笑着说着：“新年快乐！”

    此时电视里春晚开始了，主持人们齐声说着：“过年好！”窗外烟花也飞起，随着响声一朵一朵地在空中盛开。节日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更浓烈。我看着父亲和母亲快乐的表情，不知为何却开始想念之前和母亲两个人的饭桌。